澎湃新闻记者 程晓筠
近期，好莱坞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演员亚历克·鲍德温（Alec Baldwin）使用道具枪误射女摄影师哈莉娜·哈钦斯（Halyna Hutchins）并致其死亡的人间惨剧了。当地警方的调查目前仍在进行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这一事件更多的消息被媒体披露出来。
事发后，鲍德温情绪几近崩溃。
事发地为位于美国新墨西哥州圣塔菲附近的宝藏溪农场（Bonanza Creek Ranch），该处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便是好莱坞摄制组经常使用的西部片外景地，《虎豹小霸王》和《决战犹马镇》等影片都曾在此拍摄。
事发地为好莱坞西部片的常用取景地。
《铁锈》（Rust）剧组在10月6日进驻了该地。该片是一部制作成本仅700万美元的低成本电影，故事讲述亚历克·鲍德温饰演的主人公哈兰德·“铁锈”·拉斯特因自己孙子意外杀人入狱而计划帮他越狱的过程。
10月21日下午1点50分，剧组为一场发生在教堂内外的枪战戏进行彩排。剧组首席枪械师汉娜·里德（Hannah Gutierrez Reed）拿出了三把道具枪，随后副导演戴夫·霍斯（Dave Halls）拿起其中一把柯尔特手枪，交给演员鲍德温。霍斯在交枪时，明确喊出了“冷枪”（cold gun）的口令，这是好莱坞的业内行话和操作规范，代表枪里没有任何子弹，不论是空包弹还是真子弹，都没有。随后鲍德温扣动了扳机，导致摄影师哈莉娜·哈钦斯胸口被击中，站在她背后的导演索萨也肩膀受伤。目前，包括这把手枪和掉在地上的一枚弹壳在内的大量证物，都已被当地警方扣留，而48岁的导演在留院处理伤口并观察一夜后，第二天自行出院。
副导演戴夫·霍斯
遇害的摄影师哈莉娜·哈钦斯出生于乌克兰，年仅42岁。她从基辅国立大学国际新闻专业毕业后，曾在伦敦参与新闻纪录片的拍摄。六年前，哈钦斯从美国电影学院（American Film Institute）毕业，由摄影助理岗位做起，逐渐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摄影指导。
虽然哈钦斯参与拍摄过的《雪地狂欢》（Snowbound，2017）、《达令之罪》（Darlin，2019）、《要敌》（Archenemy，2019）和《闭眼追凶》（Blindfire，2020）等影片多为中低成本制作的独立电影，而且口碑、票房都平平，但作为素来由男性把持的电影摄影领域中少有的女性力量，哈钦斯对于工作的投入与专注，早已获得同行与业界的肯定，还在2019年被《美国摄影师》杂志选为“明日之星”之一。这一次的西部片《铁锈》，因为有大明星鲍德温加盟的缘故，本可能成为哈钦斯从业以来收获最多观众的作品，结果影片才拍一半，她便因为意外离世，留下丈夫和一个年仅九岁的儿子，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摄影师哈莉娜·哈钦斯
事发之后，多家美国媒体均报道了《铁锈》剧组早在事故之前就已问题多多。据了解，10月中，该剧组就有多名成员为抗议制片方拖延薪水而威胁要罢工。到了事故发生的当日晨间，又有六名摄影组成员实在忍受不了各种糟糕待遇——包括为节约住宿费用，让他们住在距离拍摄地一小时车程的地方，而发起罢工，最终被安保人员带离剧组。因此，事发当日，原本的摄影组人员只剩下摄影师哈钦斯和一位斯坦尼康摄影师仍留在组里，制片方随后从周边地区找了一些人手来临时顶替。
更糟糕的还在于，据媒体挖掘，这一不幸意外原本很有可能可以避免。因为就在事故发生的前一个周六，该剧组曾有过一天之内道具枪支两次走火的先例。据剧组人员向媒体透露，由汉娜·里德领衔的三位枪械师，相对来说都年龄不大，干活时也欠缺稳重踏实的态度。此前的走火事件之后，曾有剧组人员表示强烈抗议，并向制片经理发短讯反映情况，但最终结果却不了了之。
枪械师汉娜·里德
据了解，汉娜·里德今年24岁，虽然才从大学影视专业毕业不久，但因为家庭传承的关系，很快干上了枪械师这一行。她的父亲正是今年78岁的好莱坞知名枪械师赛尔·里德（Thell Reed），参与过几十部西部片、枪战片、战争片的枪械管理工作，手把手指导过布莱德·皮特、拉塞尔·克劳等大明星如何表演枪战戏。靠着父亲的提携，汉娜在今年成了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影片《老方法》（The Old Way）的首席枪械师，不久之后又加盟了《铁锈》剧组。
枪械师汉娜·里德的领英页面
事发之后，有网友找出了仅仅一个月前汉娜·里德在参与一档网络播客节目时的发言，她谈到在《老方法》里的工作时表示：“刚开始我是真的非常紧张，差一点就拒绝他们了，因为我也不是很肯定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好在，真干起来之后，发现都很顺利……”
目前，尚不知汉娜·里德有无获得从事枪械师工作的相关资质，也不知其有否加入好莱坞的相关工会。在好莱坞，有不少剧组会将枪械火药工作外包给有资质和更具经验的专业公司，但也有像《铁锈》这种低成本制作，自行找几位枪械师来负责这些作业。但不论哪种情况，按理说都必须严格按照相关操作规范来做，即只在实拍时才会在道具枪支内填充空包弹。
当然，好莱坞所谓的“道具枪”，并非我们一般所理解的玩具枪、仿真枪。相反，大多其实就是真枪，只不过因为用来拍摄电影的目的而被行业内习惯称为“道具”罢了。至于空包弹，虽然没有了金属弹头，但为追求拍摄效果，都装填了货真价实的火药，代替子弹的则是纸质或其它材质的填充物。因此，空包弹近距离击中人体的话，依然有可能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比如，1984年，在CSB电视剧《间谍》（Cover Up）的拍摄期间，演员海克斯（Jon-Erik Hexum）因为百无聊赖而拿着道具枪跟自己玩起了“俄罗斯轮盘赌”的游戏，结果被空包弹填充物近距离打中太阳穴，头骨碎片进入脑内，不幸去世。
演员海克斯因在电视剧《间谍》拍摄现场拿道具枪玩“俄罗斯轮盘赌”而意外身亡。
截至目前，击中摄影师哈钦斯和导演索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弹头，究竟有几枚，警方仍在调查之中。但基本可以肯定，演员鲍德温事先并不知道枪里会有子弹，因此他承担法律责任的可能性并不大。正如1983年李小龙之子李国豪在拍摄电影《乌鸦》时不幸罹难的悲剧一样，最终法院认定此事纯属意外，开枪的演员与制片方都被宣布无罪。
李小龙之子李国豪在拍摄电影《乌鸦》时被道具枪击中身亡。
不过，除了演员身份之外，亚历克·鲍德温还是《铁锈》的制片人之一，按理说影片的整体拍摄安全，也有他的一份责任。2015年，电影《午夜骑士》（Midnight Rider）拍摄期间，因为安全措施欠妥，导致摄影助理莎拉·琼斯（Sarah Jones）被火车撞击去世，最终导演兰道尔·米勒（Randall Miller）、执行制片人杰·塞德丽什（Jay Sedrish）都因为意外杀人罪而入狱一年。因此，等待《铁锈》和鲍德温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处罚，还需时日才能知晓。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施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