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曹晶瑞）春节前夕，保姆陈小红早早买好了回农村老家的火车票，准备彻底结束十几年的“北漂”生活。但因为家乡湖北发生疫情，在儿女的劝说下，她最终退票了。至今，依旧租住在北京昌平区一间出租房内，顺便还当上了村里的疫情防控志愿者。
“北漂”一族中，不止有怀揣梦想北上的年轻人，还有不少背井离乡到城市打拼的乡村女性。突如其来的疫情，扰乱了很多人的生活节奏、工作计划，当然，也包括她们，而她们中很多人都从事家政服务工作。日前，新京报记者从家政公司了解到，虽然各企业已陆续复工，但对于流动人口相对集中的家政行业来说，人员缺口仍很大。有的客户，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甚至直接驱车把自家保姆从河北老家接回了北京。
有的家政阿姨还无法复工，参与到了村里的防疫工作中。受访者供图
因为来自湖北连遭婉拒
她说咱都理解
陈小红来北京已经有十几年了，她和丈夫一起在北京生活着。陈小红在北京一家知名的家政中心做家政，2020年1月22日，春节前夕，她收拾好行李，辞别客户，准备回到老家湖北省武汉市黄陂区乐河村，彻底结束“北漂”生活，好好陪伴家人。
“1月22日下午出来的，正常来说，当天晚上我就应该从北京西站出发回家了。”陈小红离开客户家，辗转回到出租房内，拎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奔赴车站，此时，电话却响了。“爸妈，你们先别回来了，这边疫情有点严重，最好先在北京待着吧。”陈小红的儿子打来了电话。
50岁的陈小红有一儿一女，都已工作。在儿女的百般劝说下，陈小红犹犹豫豫退了车票，和丈夫在昌平区的出租房内度过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春节。
人在北京，可是心一直牵挂着远在老家的孩子及家人们。“怎么能踏实得了呢？”陈小红告诉新京报记者，疫情期间，儿子和女儿一起在武汉的房子里“居家隔离”，每天和儿女视频的短短几十分钟是陈小红最安心的时候。
“看到屏幕那头儿子、女儿一切都好，心里就踏实了，恨不得时刻和他们保持通话。”陈小红说，儿女只有需要买菜或生活必须品时才会“全副武装”出门，远在北京的陈小红，除了千叮咛万嘱咐注意防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除了对儿女、亲人的牵盼，生计也成了压在她心头的另一块儿石头。“在北京不吃不喝，仅房租就要1000元，儿子在武汉的房子每月贷款也要好几千，现在受疫情影响，我们几口人都过着‘只出不进’的日子。”陈小红无奈地说。
疫情只是短暂的，日子还得继续，既然不能回家，只好继续“北漂”生活。春节过后，各行各业陆续开始复产复工的时候，陈小红所在的家政公司也开始给陈小红寻找新的客户。因为原计划不再回京，所以上一个客户家已经找到了新的阿姨，陈小红回不去了。
按说春节刚过，眼下正是家政市场紧俏的时候，可陈小红却一直没能成功“上户”。除了工资谈不拢等问题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来自湖北。陈小红说，因为身份证上写着湖北，有客户出于担心，直接把她婉拒了。有一位女客户觉得和陈小红很有眼缘，本都答应次日让她到家里试工的，但视频面试的当天晚上，这位女客户就迫于家里其他人的“压力”，爽约了。
家政公司在向客户介绍陈小红时，也会额外帮着多解释介绍几句——“春节没回家一直在京”、“近期没接触过任何老家的人”、“家政经验丰富”、“人很踏实”等等，但效果似乎并不是很明显。
“将心比心，咱都理解。”陈小红说，换做是她，可能也会拒绝自己。“眼下，只盼着疫情赶紧过去，所有人都能正常生活，尤其是可以和家人团圆。”陈小红说。2月中旬，陈小红向暂住地的村委会申请，成为了村里疫情防控志愿者。
被困在老家暂别“北漂”
她守在村口参与防控
如果说陈小红是有家想回却回不去，那么同样“北漂”的倪润洁，则是想回京继续“北漂”，却因疫情被迫困在老家的村里。
勤快的人到哪里都勤快。回归农村老家，倪润洁每天也没闲着，丝毫没有因为疫情而耽误自己进步。
每天早早起床，收拾好家里，然后打开电脑或手机上网学习家政员课程，倪润洁在北京一家名为阿姨来了的家政公司做家政员，至今已经有4年的时间了。“针对疫情，公司开设了网络家政课程，停工不耽误业务学习。过去因为都在户上忙，很少有闲暇时间给自己充充电。”倪润洁说。
腊月二十八，客户提前回老家过年，倪润洁便拎着行李回到了位于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天义镇岗岗营子村和丈夫、孩子团聚。原计划正月十五返京工作，可眼看着已经出了正月，步入农历二月了，她依然被“困”在农村老家。
“刚回家的时候，村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大伙儿都和往年一样，高高兴兴地准备过年。可从大年初二开始，村里封路了，大家这才觉得，得注意点，乡亲们都戴上了口罩。到了大年初四、初五，乡亲们的危机感就更明显了。”倪润洁回忆说。
“客户也还在老家，没有回京呢。”和陈小红不同，倪润洁回京后是准备继续回到原来的客户家干活的。所以，按照客户的要求，她待在农村老家，没有提前回京另找其他客户。
春节过后，北京已经逐渐春暖花开了，可老家气温还是很低，尤其到了晚上气温只有零下几摄氏度，寒风刺骨。看到村口值守的防控人员冻得直跺脚，农历正月十三那天，倪润洁就向村里提交了一份申请书，想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成为村里一名疫情防控志愿者。
倪润洁成了村里疫情防控志愿者。受访者供图
“不知道疫情何时结束，与其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不如参与到疫情防控工作里，多一个人值守，大家就都能少挨一会儿冻。”倪润洁说。
从报名至今，倪润洁每天都至少在村口值守2个小时，村里的外来人员不多，倪润洁计划着，什么时候疫情过去，客户让自己复工了，她再结束疫情防控志愿服务，回到北京，继续“北漂”的日子。
客户专门开车到村里接
她暖在了心里
北京有大量返乡过节的家政员，每个人的境遇都各有不同。
庞清针，家在甘肃省陇南礼县洮坪镇刘坪村，往年过了除夕，她就会拎着行李回家和家人团聚。今年因为疫情影响，她一直都待在客户家里继续上班，24岁的儿子、22岁的女儿以及老公和老人都在老家，借助视频或电话互报平安，是庞清针和家人每天必须做的事情。
高波在北京从事月嫂已经几年时间了，春节经客户同意返回河北农村老家过年，结果过了年，疫情防控形势紧张起来，出于安全考虑，双方自行“解约”了，至今依旧未上户。“待在家也挺好的，安全。”
一方面单位复产复工，另一方面家政阿姨多数都还没返程，于是，不少家里有娃、有老人或是有大量家务的家庭有点犯愁了。
育儿嫂孙秀英。受访者供图
孙秀英是一名在京的育儿嫂，出于安全考虑，大年三十儿下午，客户特意开车把她送回河北固安农村老家，2月9日，农历正月十六，客户又专门开着车把孙秀英从老家接回了北京……虽然北京和固安距离不算太远，可来来回回路上也要几个小时，孙秀英暖在心里。
为家政员提供隔离场所，包车接家政员回京，让家政员别冒着风险回老家并补发了相应工资……实际上，除了家政员、家政公司，好多家庭其实也在尽自己所能，做到既不耽误正常工作生活，又能确保自身及家政员的安全。
家政员多数还在老家 市场缺口比往年大
新京报记者从多家家政公司了解到，目前，北京的家政市场劳务人员依旧紧俏，缺口比往年大，各家政公司在严格遵守疫情防控要求的情况下，普遍是通过线上面试、合理协调现有人员等方式去尽量满足市场需求。
据倪润洁等阿姨所在的家政公司介绍，目前，公司在北京有5200名在岗家政员，春节返乡4160名，现在才返回200多人，还有近4000人没有返京。
面对疫情，这家公司推出了《疫情期间阿姨上户流程》，对其他地方在岗人员返程前的准备、返岗到户出发时的防护、到达客户家的接站安排等做了详细规定，确保返岗到户人员尽可能安全到户。此外，还针对履约阿姨即将要下户的、替岗阿姨结束替岗的、没有离京来公司求职的、未离京待岗的几种情况，以及非疫区的阿姨、白班阿姨如何安排，也做出了详细规定。同时，暂停不住家业务、临时小时工服务，以杜绝风险。
爱侬家政则租下了一层酒店，以供返京阿姨隔离使用，“这样，对阿姨、客户都是种保护。”还有一些家政公司则干脆暂时关闭了门店。
疫情之下，不少人的生活被暂时改变了，包括这些来自农村，在北京打拼的家政服务者。用一位受访阿姨的话说，“在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时间在老家好好陪陪家人，暂时回归久违的农村生活也挺好的，相信待疫情过去，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