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小汤山非典病房里摆放着一堆生锈的输液架,好似一个个断了头的“十字架”,依然伫立在这里,我想它们是在纪念那些“非典”中逝去的生命吧,不由肃然起敬。
十年前夏末初秋,本文作者前新京报摄影记者李飞与同事涉足已废弃的小汤山非典病房,那里曾是2003年抗击非典最前线;彼时,这里却已被多年无人打理的野草几乎吞没。2009年他来到这里见证这“战后”遗迹,小汤山非典病房旋即于2010年被拆除。又一个十年时光荏苒,2020年1月底面对新的疫情,小汤山再次宣布重建。从抢建到使用,从繁忙到荒芜,又从荒芜到重启,只有某种说不清却令人肃然起敬的精神,仿佛一直停在这里,悬浮与半空、附着于旧物,也融合进草木。
图为2020年1月底重建中的小汤山医院,数百名工人入驻施工。
本图摄影:李昊
撰文、摄影:李飞
到访废弃的小汤山非典病房,
那天是2009年9月4日下午,
距2003年非典结束已有6年多,
而距今天已有10年零5个月了。
距今时间太长,记忆多少有点模糊,
但我清楚记得那天到达的时候,
正好是北京初秋一场小雨过后,
雨没下透,天气仍阴沉闷热。
2009年9月4日,走入当时正在废弃闲置中的小汤山非典病房,院区内杂草丛生。
刚一走进曾经的非典病房,一股潮湿的味道夹杂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扑面而来,让人有种这个废弃病房还在另一个时空运转的感觉,不由心生一丝寒意。
12病区的牌子倒在地上
废弃闲置中的小汤山非典病房,院区内杂草丛生,病区的指示牌还伫立在原地。
怀着些许紧张的心情,我开始拍下院子里的事物:1到22病区的牌子,高强度紫外线空气消毒器,医用的各种柜子和架子……各种各样的医疗废弃物在一蓬一蓬的杂草中若隐若现,让人有些穿越回那个时期的感觉。
透过观察窗看到的污染区病房里的病床,时间似乎穿越回了过去。
院区内杂草丛生,一个紫外线空气消毒器闲置在路边。
与我一同进入病房的同事在病房通道内。
记得是在一个病房的门口,我发现了一堆丢弃的医用针头、导管和消毒剂,这才明白刚一进大门闻到的气味,许是刚刚那场雨水溶解消毒剂发出的气味。
小汤山非典病房内,被丢弃还未开包的消毒剂。
被丢弃的各种针管、导管等医疗器材。
心情多少有些放松了,我开始试图进入一些房间。病房的大门和每个房间通往走廊的大门基本都是敞开的,踩踏着一些灰尘,拨开一些杂草和蜘蛛网即可进入病房。
某病房内通往污染区的大门
某病房内,空无一物的药品柜。
污染区病房当时的情况
虽然是简易材料搭建的临时病房,但是绝大多数病房仍没有坍塌,病房的结构仍清晰可见:每一间病房都有一个具有隔离作用的内外双开的小窗户;大多数病房都有两张病床,总体空间并不算太大;每个小房间都有自己独立的卫浴,屋子都有另外一扇门,通往外部半封闭式的小走廊(在后来对小汤山“非典”医院医生的采访中得知,这个门是专供病人进出的,医护人员走另一侧的工作通道大门,经过多次消毒进出病房,起到隔离的作用);通风管道仍在病房的天花板上悬挂着,能看出整个系统错综复杂,十分发达。
从某病房破碎的窗口望出去,通风口依然伫立在那里,这种通风装置在非典病房里曾起到了重要作用。
某病房前,废弃的医疗小桌。
某病房门口,废弃的病房床头柜。
但时至今日我脑海中最清晰的画面,是一个类似输液大厅的地方,摆放着一堆废弃的输液架,好似一个个断了头的“十字架”依然伫立在那里,我想,它们是在纪念那些“非典”中逝去的生命吧,不由得肃然起敬。
集中在一起的输液架子,好似断了头的“十字架”。
当我带着这种崇敬的心情走出病房的时候,突然感觉天空比刚才亮了许多,当然这也许是从黑暗的房间走出来的自然反应。无论怎样,我仍记得那时我看见被雨水洗刷过的蓬蓬杂草在这个时候格外碧绿,几朵生命力顽强的粉红牵牛花绕藤而上。
当时正在废弃闲置中的小汤山非典医院,院区内杂草丛生,一支牵牛花自由生长着。
十分幸运在2009年9月采访了小汤山非典医院,因为在转过年来的2010年4月,这里的非典病房就被拆除了。得知小汤山非典病房拆除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出差,回北京后,我又特地去了一趟那里,已经是一片平地,只有附近的商业楼盘还在如火如荼建设中。
废弃的病房与远处如火如荼建设的商业小区塔吊
某病房前的门廊,已是杂草丛生。
某病房门口,四处散落的门板和床架。
废弃的管道东倒西歪
某病房通道。
某病房内,仍然挂在墙上的卫生提示。
十年过去了,本以为自己不记得这么多细节。但当翻看曾经拍摄的图片时,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彼时的感受不断在被唤醒,正所谓“为了忘却的‘记’念”吧。
大概是用于提示护士具体床位的数字显示器。
与我一同进入非典病房的同事走在主干道上,四周早已荒草丛生。
那天,走出小汤山“非典”医院大门时,
我记得我感叹了一声:
“活着真好。”
随后低头一看,
腿上有几十个蚊子叮的大包,出奇痒。
集中在一起的输液架子,布满灰尘与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