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五原郡九原县人,东汉末年的名将,汉末群雄之一。
五原还出过抗击日寇的无数英雄。
抗日战争中,五原县的军民积极参加抗战,打过一次著名战役,就是被世人称颂的“五原大捷”,“五原大捷”是发生在五原地区抗击日寇的大战役。1940年2月3日,日军进攻绥西,相继侵占五原、陕坝、临河。2月26日,傅作义将军决定反攻五原。河套的三月黄河流凌,到处泥泞。傅作义将军充分利用天时地利的条件,在乌拉壕掘堤放水,淹没南北大道。3月20日晚上,傅作义将军带领抗日将士激战3昼夜,攻克了五原,歼灭日伪军3000余人,俘虏数百人,其中包括日军中将、大佐、中佐等人员,还缴获大炮16门、汽车50多辆和大批的武器弹药。
“五原大捷”使日寇不可战胜的神话彻底破灭。
三
牧羊海是一个地名,也是一片湖泊的名字。这片湖泊比较大,虽然离五原县城不算太远,但却是乌拉特中后联合旗的地界。这里地处河套平原的东北部边缘,也称后套,北面紧靠阴山,南面东面西面是广阔的平原。牧羊海是一片很广阔很碧绿很美丽的湖泊,因“海”而“海”,这个地方就叫做牧羊海了。
在我国西北部的广袤大地上,散布着许许多多这样的湖泊,这些湖泊都被叫做“海子”。其实这些海子不是大海的意思,而是湖泊的意思,就像北京的北海、什刹海一样。当地人把湖泊叫做海子,据说源自于蒙古语的音译,对此我没有研究,不知就里。
牧羊海的位置在我们连队东边,上世纪60年代的中国地图上还有一块不大的蓝色显示。连队的西边南边还有两个小海子,都不远,一个叫二羊海子,一个叫张彭岭海子,很小,方圆也就不到一个平方公里,海子里的水也很浅,没不过人。虽然这些小海子不大,但它们的绿色水面也常常引来不少水鸟在水面上飞翔,为荒原增添了许多的生气和活力。闲暇的时候,这些海子也是我们游玩消遣的去处。
到牧羊海之后,我竟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那时候,我的心理感受和精神生活很丰富:远处的阴山,近处的沙丘,蔚蓝的天空,碧绿的湖水,有展翅高飞的天鹅、鸿雁,有随风摇曳的绿色芦苇,还有我们宏大的理想、追求和奋斗的目标,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目标……站在牧羊海畔,我会大声地背诵“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
除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景色之外,我还看到了“凉州城外少行人,百尺烽头望虏尘。健儿击鼓吹羌笛,共赛城东越骑神”的苍凉景象。这首诗表现出来的意境,非常符合我们这些热血青年当时的心境,那时的我们,正是怀着满腔热血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大有“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的雄心壮志。
这些感受在北京是绝对不会产生的,你不身临其境哪来的这种感受?而北京只有红色的宫墙、金黄色的宫殿,还有浅灰色的胡同和院落,几棵槐树,一片垂柳,树上知了鸣叫。在北京的胡同里,你的胸怀不会宽广,你怎么也不能体会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茫茫荒原上展示出来的雄浑。想一想,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西边天空的落日,照耀着高耸在天际的“孤烟”,那一刻你会是什么感受和心情,我以为你肯定会热血沸腾。
客观地说,上世纪60年代的牧羊海非常荒凉,尤其到了深秋以后,到处是土黄灰白的一片,而这个颜色要一直持续到第二年青草泛绿的时候。而春天青草泛绿的时候,也是公路翻浆的时候,全部由黄土堆起来的路面,因为冬天的冰冻在春天气温升高以后又经过车辆的碾压,公路就被碾压得坑坑洼洼,汽车只能慢慢地行走在上面,摇摇晃晃,左右摆动,像一艘小船航行在大海的波涛之中。那时,从五原县到十六团这短短的四十里地,我们乘车要走一个多小时。
河套一带还有许多民歌流传,爬山调即是其中的一种。爬山调也叫爬山歌、山曲儿,是流行于内蒙古中西部农业区和半农半牧区的一种短调民歌,有后山调、前山调、河套调之分。爬山调有着悠久的历史, 在这里到处都可以听到牧羊人、赶车人以及耕地、收割的人们那高亢悠扬的歌声。
我最初是从赶车的车老板那里听到爬山调的,他们坐在大车上,摇晃着手中的鞭子,可着嗓门儿唱。车老板爱唱爬山调,牧人也爱唱爬山调,我想这都是因为他们的苦闷所致:一个人天天赶着几头不会说话的牲口,一个人天天赶着一群只会咩咩叫的羊,心中的苦闷肯定无处诉说,那么就唱爬山调吧。
爬山调可唱的内容很多,我的理解是见着什么就唱什么,五花八门,十分随意。我听过一首爬山调是这样唱的:“骑着马儿四处走,一张嘴爬山调就流出口。三十三颗荞麦九十九道棱,爬山调唱起来就不由人……”可见爬山调确实是当地老乡们的最爱。我在河套地区生活了几年,也学会了几句,“大青山下一片片红,草原上有了钢铁的城……”这应该是包头钢铁厂建成之后的爬山调了,时代背景非常清晰。
唱爬山调要使劲儿吼,要扯着嗓子,有些像吼秦腔,好像只有那样才能抒发情感,才能表现出草原人的豪爽。
不过,这是我的感觉。
上世纪60年代的牧羊海地区人烟稀少,相隔很远的几个小村落散布在牧羊海的周围。站在高高的沙丘上,你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土黄色低矮小屋,这些小屋全部使用土坯,土坯外面也用黄土泥抹墙,和黄色的大地十分融合,远远看去苍黄一片。唐诗中有“北上登蓟门,茫茫见沙漠”的诗句,用来描写这里的景色十分贴切。那时当地老百姓的生活非常困难,都在生产队“受苦”,家家穷得要命,根本盖不起砖房,只能利用最多见最不值钱的黄土,自己脱坯自己盖房。我还见过老乡们吃饭,一个大碗里盛上黄色的糜子米饭,就着几根咸菜,简单极了。
身临古老的敕勒川,我真正体会到了荒原的冷峻和百姓的艰辛。几年的艰苦劳作,让我深深地体会到“敕勒川,阴山下”的诗韵,也深深地体会到敕勒歌的真谛。
四
但是,牧羊海的名字很美,就是这个美丽的名字,让我产生了很多美好的联想。
我曾在一篇散文《牧羊海印象》中写到:九曲十八弯的黄河从极远极远的天边浩浩汤汤地流过来,泛着浑黄色的波涛,又浩浩汤汤地流过去,给河套平原留下了长长短短的河流,也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当地老乡把这些湖泊叫做“海子”。
在我们兵团连队的周围就有许许多多的海子,它们像碧绿的翡翠,一块一块平静地镶嵌在黄色的土地上,给这块古老的土地增添了无限的生气,也给我们这些年轻的学生带来无穷的快乐。我们非常喜爱镜子般的海子,喜爱海子中的一切。
这个地方最大的海子叫牧羊海,方圆有百八十里大小,里面全是绿色的芦苇、蒲草,微风吹来,像一片缓缓荡漾的绿浪。
当地的老乡们说牧羊海就是当年苏武牧羊的地方,所以叫做牧羊海。我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认为那是老乡们久远的传讹。知青还是了解一些历史知识的:苏武于公元前100年,奉汉武帝之命持节出使匈奴,却被匈奴扣留,囚禁在北海。然而他誓死不降、坚贞不屈,坚守民族气节,在北海边牧羊十九年,直至回国。但历史上的北海所在何处,很多年来一直不太清楚,所以苏武牧羊地就有了几个说法:有说蒙古草原的,有说中国新疆的,还有说在贝加尔湖的。但根据大多数的说法,苏武牧羊的地方应该是现在的贝加尔湖。
苏武牧羊的故事流传很广,可谓妇孺皆知。因其流传太广,在许多地方就产生了许多的传说和附会,并有多个版本,有的地方还建有苏武庙,比如河北的丰宁,比如宁夏的中宁。最近,我还了解到甘肃的民勤县有一座苏武庙,并且有一座苏武山。我在网络上搜了一下,发现2000年以后,有研究者对甘肃民勤的苏武庙有了新的考证:“ 经我们研究,初步认为甘肃省民勤县白亭海应为苏武北海牧羊故地。依据之一,地名是最稳固的历史标注。地名揭示历史,这样的事例古今中外不胜枚举。许多民族已经湮灭了,但以他们民族语言命名的地名仍然存在。这里的苏武山,应该是苏武曾经与此地有所瓜葛的佐证,但它的命名起源何时已无人知道。就在苏武庙的旧址,原有民勤县志中所说的‘苏武庙台’,上有古石碑,书‘汉中郎将苏武牧羊处’,现已不存。而在2003年4月22日落成的‘中国道教生态林建设基地碑记’中记载,‘县境内有苏武山,相传为牧草丰美的天然牧场,汉中郎将苏武曾在这里仗节牧羊。后人敬仰苏武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于明成祖永乐七年修建苏武庙以资纪念。’
这里的苏武庙是依据苏武在此牧羊的苏武山的传说而建,建庙已有500多年的历史,而传说当然更为久远。在现苏武庙附近有一个地方叫‘羊路’,据说是苏武牧羊时羊群每天路经这里踩出一条路而得名。”
不管怎么说,苏武牧羊的故事是非常美好的,表现了千百年来老百姓认同的一种民族气节,也是一种值得弘扬的民族精神,要不老百姓为什么口口相传呢?其实牧羊海的老乡们关于苏武在牧羊海牧羊的讹传,就是他们认同苏武坚守民族气节、坚持民族精神的结果,是把苏武牧羊的美丽传说套在了牧羊海这个地方,使之更加让人留恋。我之所以写了几篇有关牧羊海的小文章,一是对牧羊海的喜爱,二是对苏武在牧羊海牧羊传说的心理认同。
虽然牧羊海流传着美丽的传说,但我们在牧羊海的生活很艰苦。我在前面的文字中既有对牧羊海美丽风光的描写,也有对牧羊海荒凉的描述,看似矛盾,其实不然。根据我在牧羊海生活的几年中,给我深切的体会是牧羊海春夏秋三个季节是美丽的,这个美丽的时段包括春末、整个夏季和秋天的前半部分。一定不要去看暮秋以后的时段,“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那时绿色尽失, 平沙莽莽,北风低吼,尘土漫漫,完全是一片寒风萧瑟了。
牧羊海的春天到得晚,口里已经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了,这里还是“飞鸟千里不敢来”呢。初春的景色就不好看,大地上狂风刮过,卷起盐碱地上的阵阵沙尘,让人感到高原上的了无生机。在这片黄土地上,老乡们就那么艰辛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没什么油盐,连酱油醋都买不起,蔬菜也很少,只有土豆和胡萝卜、洋白菜;要吃新鲜的蔬菜,就得等到夏末秋初。
蔬菜下来的时候,却也正是各种瓜果下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河套平原上一年一度的好季节来了,空气中飘散着瓜果浓浓的香气,让人们陶醉。牧羊海也不例外,自然是瓜果飘香,哈密瓜,华兰士,西瓜香瓜……怎么也有十几种瓜吧,让你尽情地吃。一到这个季节,我们这些大小伙子不能说要狂欢,心里也是极其高兴,高兴的表情就挂在了脸上,有瓜吃谁不高兴?那时的瓜果便宜,西瓜2分钱一斤,还得老乡们赶着大马车送来,送来以后,连长还要褒贬人家:这个瓜酸了,那个瓜不甜。尽管便宜,我们这些年轻人却还要去偷瓜,去连队的菜地里偷瓜。非常不幸,因为偷瓜我被连里点名批评,不过不是我一个人被批评,还有其他战士也被批评。哈哈,原来偷瓜的人真不少。现在想起来,偷瓜虽然不好,但那经历、那心情也挺有意思的。
有瓜的季节是牧羊海最好的季节。
五
虽然生活艰苦、工作紧张,可是我们很多人还在想方设法地学习。我们组织学习小组,在工作之余,趴在自己用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下读书、或者记日记。那时候没有什么书可读,全连也没有几本除了毛泽东选集之外的书籍。有一天,我看见一位战友有本《诗词格律十讲》,就央求着人家借了过来,答应人家看几天必还。我太喜爱这本书了,仅仅看一遍实在不过瘾,于是决定把它抄下来,这样就可以随时翻看阅读。我马上开始抄写,不能说夜以继日,也可以说用了我几天的业余时间。那几天我在工作之外,全部心血都用在了抄书上,几天的时间,我把那本书抄完了。那本书不算厚,有个百八十页,如果是《三国演义》我恐怕要抄一段时间了。
那本手抄本我一直精心保存,至今还在书柜中摆放着,那是一本很普通的黑色硬皮本子。
我的一个战友喜欢研究哲学,可以说已经到了酷爱的程度,平常没事就捧着一本哲学著作认真地阅读。读书的时候,他眉头紧锁,一副深刻思考的模样儿。他是个半秃脑门儿,我们便笑他是列宁的脑袋。他对哲学有一股极强的钻研劲头儿,业余时间都用来学习哲学方面的文章,包括一本黑格尔的什么著作。据别人说,他曾表示过今生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哲学家。对此我十分不解,他怎么就钻到了这个牛角尖里了呢?我对哲学实在不感冒,头疼,总闹不懂其中的那些奥妙,理不清其中的深刻哲理,也就敬而远之,不去费那个力气了。所以,我更加敬佩那位研究哲学的战友,认为他才是真正的学习。当时正在学习毛泽东的哲学著作,上上下下组织学习座谈会,我记得当时的报纸上发了一个通讯,报道一个级别很高的部门组织的一次学习毛泽东哲学著作座谈会,其中有一个农村女孩子的一段发言,说哲学就是明白学,那意思是说哲学越学越明白。
我至今不理解,哲学为什么是明白学,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明白过来。我很笨。
我不喜欢哲学,就跟我不喜欢吃河套地区的糜子米饭一样。但是我喜欢中国的诗词,特别对唐诗宋词颇有偏爱,没事儿的时候就读读看看,还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地念叨念叨,细心领会诗词中的意境,感受词句的各种“味道”,既玩味辞句的华丽,也体味诗词中的甘辛;既享受大江东去的宏大气魄,也领略北国风光的广阔辽远。我感觉诗歌里面既有浅吟低唱,也有金戈铁马;既有委婉凄美,也有气贯长虹。诗歌里面的内容太多了,也太美了,我真的喜欢。由于喜欢,我就多读了一些,或者说多学了一些。正因为那时的自读自学,我养成了读书的习惯,至今还是对书、甚至可以说对带字的纸张,都有一种特殊的偏好。
现在回忆那时的情景,我仍然感觉学习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由于强烈的学习念头,我还有了学习的副产品:理想的追求和精神的追求。那时候年轻,谁没有个理想和追求呢?说实话,我们这些知识青年在边疆、农村的广阔天地中,很多很多的人都曾经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而刻苦地学习过、奋斗过。
我和几位喜爱文学的战友组织过一个学习小组,以学习“语文”为主,这和当时我有一本《大学语文》的课本有关系。那本《大学语文》是内蒙古某大学1960年的课本,是我在呼和浩特的一个旧书店里买到的,灰色的书皮,很薄,也就是一百页多点儿。因为有了这本课本,我们的学习小组才有了教材。我们是从第一课开始学习的,由此,“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就成为我们反复背诵的课文了,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蕴,也在我们年轻的心中有了朦朦胧胧的感觉,在对理想的追求之中,暗暗地多了一点儿对异性的渴望。
这些追求一直存于心中。
当然在牧羊海这块古老的黄土地上,学习只是业余时间的业余行为,那时候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开荒种地,是屯垦戍边,要学习这个主义那个主义,这是那个时代无数人要做的事情。现在说起这些东西来, 肯定为很多80后、90后的年轻人所不能理解:那一代人都在干什么呀?是不是很傻!
开荒种地、屯垦戍边的工作是艰苦的,绝不是轻轻松松、说说笑笑就可以完成的事情,那是需要精神和体力上的极大付出,有时甚至还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谁也没有想到,我那位哲学战友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生命,永远被埋葬在连队西边的沙丘里。当他的遗体被葬入黄土地之后,我想到的是,他在那个世界还学习哲学吗?他的灵魂还研究哲学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灵魂从那一刻起,就开始在牧羊海的天空中游荡了。
六
随着时光的流逝,知识青年们也有了许多的思考, 而且是持续深刻的思考…… 我至今都认为知识青年需要思考,思考几十年前的上山下乡运动,思考几十年前上山下乡运动的作用,进而思考上山下乡运动的得失。我们确实需要思考,不但要对过去进行思考,也要对现在进行思考;推而广之,过去的人们需要思考,今天的人们更需要思考,而牧羊海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平台。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想我们在五十多年之后又一次来到牧羊海,是为了怀旧?是为了看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当几十个人乘坐的汽车驶出五原县城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条平平展展的柏油公路,在内蒙高原初秋的阳光照耀下,泛着光亮伸向远方。我们立刻喧哗起来,有人大叫道:看呀,当年的土公路变成柏油大路啦!于是我们立刻开始了遥远而又清晰的回忆:土路颠簸不平、坑坑洼洼, 春天翻浆的公路上,一条一条又深又长、互相交错的车辙……现在却是平展展亮光光的大路,大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原野,原野上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向我们昂扬着美丽的黄色花朵,在绿色之中显得生气勃勃。
一个我们当年称她为猪耳朵的女兵团战士、现在的北京老太太感慨道:五十年了,来河套平原再也不用走翻浆的土公路啦。
我不清楚猪耳朵知不知道自己的外号,几十年来也没有问过她。其实猪耳朵不是说她的耳朵大,而是因为她在冬天的一次救火中把皮帽子丢了,冬夜凛冽的寒风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耳朵冻伤,后来肿得厉害又使耳朵增大,还包扎了一些绷带,看着比正常的耳朵就大了几倍。那会儿的兵团战士年龄都不是很大,男生中有调皮者就给她起了猪耳朵的外号,现在想起来也是恶作剧,让都已年老的我们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猪耳朵,我似乎又看见当年荒原寒夜中的桔黄色火苗,舔舐着奔跑在火场中的兵团战士。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猪耳朵的耳朵,早已不见了当年的伤痕。
汽车经过二十多分钟的行驶,我们眼前出现了一座白色的略显欧洲风格的大门,很是典雅,那是现在的牧羊海牧场的场部大门。牧羊海到啦!
远远地,看见几个老战友已经在路边迎接我们。下车后,大家热烈地握手拥抱,说着笑着,有几个战友还流下了激动的热泪,我知道那是他们的真情所导引的。他们的热泪也让我激动,我便扭过脸去,悄悄地把泪珠擦掉。
我们在下午的灿烂阳光下参观了过去的团部,又驱车到牧羊海的深处,游览了那里的旅游景点,在蓝天碧水之中尽情享受大自然的美好,也深情回忆当年所谓战天斗地的火热场面。在蓝天下,我们在叙述;在碧水边,我们在眷顾。今天的这里,就是我们过去生活的地方。
回我们原来的连队驻地是此行的最大愿望,我们可以说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连队的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是那样地熟悉:一排排的营房是我们的劳动再现,高大的礼堂是我们的热情铸就,沟渠两边的柳树,更是我们的青春写照。啊,牧羊海的一切,哪一样不是用我们的双手和血汗创造出来的!?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年轻时的艰苦劳动,才使我们对牧羊海有了深深地眷恋。
大家行走在这片曾经火热的土地上,就像当年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一样,还是那么青春,还是那么精神,竟然没有一点点的“颓败”,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劳累。
五十年后,牧羊海有了变化, 但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那些老房子还在,都卖给了职工。牧场增加了一座二层楼房,很干净,是场部办公楼。附近农村老百姓住的房屋却变化很大,由五十年前低矮的土房子变成了砖房,一砖到顶,有的人家还在外墙上贴了白瓷砖,让我感到现在的老百姓富裕了、生活水平提高了。我想,他们不会再吃糜子米饭就咸菜了吧?他们还唱爬山调吗?
现在的牧羊海水少了,水面也小了,没有了当年成群天鹅、鸿雁飞翔在蓝天下的美景,也没有了当年牧羊海令人神往的绿波潋滟。流经团部旁边的大水渠,今天也淤满了泥土,变得浅浅的,没有了我在那里时一渠绿水荡清波的意境。水渠两岸的柳树,如今却粗壮了许多,记述着时间的流逝。二羊海子没了,张彭岭海子也没了,成了两个大大的土坑,和周围的盐碱地连成一片,泛着灰白色的盐碱。缺水,竟成了中国的普遍现象。
我们还到连队西边的沙丘转了一大圈,一是寻找当年西沙丘的模样儿,二是寻找哲学战友的墓地。西沙丘还在,却没有了那时的高大。寻找哲学战友的墓地却一无所获,我想,五十年了,他的坟墓肯定被风雨沙尘涤荡平了,找不见了。我还想,他的灵魂安息了吗?
……
其实,牧羊海故地重游就是一种思考,而不仅仅是怀旧。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北朝牧人的长歌,也有千百年来牛羊的蹄印,还有我们那一代人的脚步声声。还有其他什么留在我们心间?肯定还有,我想是不是五十多年的不断思考?
我认为五十多年的不断思考是一种回归正常、不断深入的思考,足够我们一生享用。
改于2020-5-21 8:29
作者简介
梅伟,原名王新生,北京电大中文专业毕业,政工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北京市写作学会会员,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
1969年在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下乡,1975年返京,当过工人,搞过宣传、编辑、记者工作。在任编辑记者工作期间,编发采写了大量的消息、通讯、特写、专访、评论及文学作品。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业余文学写作,主要有长、中、短篇小说《五彩琉璃》、《窑主》、《我们的理想》、《请问天堂怎么走》,报告文学《直面矿难》,散文《走了半条川》、《寻找牧羊海》,《琉璃爷爷和琉璃小子们》,41集轻喜剧《金嘴儿大夜壶》,电影剧本《琉璃英雄谱》《金色九龙壁》及故事、杂文等作品。
《琉璃爷爷和琉璃小子们》火2020 接力杯曹文轩儿童小说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