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的展期里,展览共吸引了33万人次观众。“展览是在冬天,雨水又多,但从开幕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每天都排队,观众们从艺术馆门口一直排到南京西路。”
孙文倩说是草间弥生作品中一直以来倡导的爱与和平打动了她。但观众们被打动的原因也许并非如此,据当时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回忆,展览期间时常会在展厅里听到一些已经买票进场的观众在讨论“草间弥生是谁?”“应该是日本人。”
实际上草间弥生2013年在艺术圈之外的中国公众中的影响力还不高,甚至对于艺术行业从业者来说,那时草间弥生在中国的知名度甚至不及村上隆。而草间弥生能在中国火了,首先因为这位艺术家本身有故事,其次是她展览中作品的互动性。上海当代艺术馆展出的装置空间《洁净之屋》可以让观众自由贴彩色波点纸,引发了现场的自拍热情,进而在社交网络上传播,扩大了影响,自此“波点”这个概念以及草间弥生的影响力在中国传播开来。
艺术的生意
从上海当代艺术馆的草间弥生个展,到如今涉事的草间弥生藏品联展,5年时间里,展览行业在中国发生了很大变化。随着各大城市的商业综合体急剧扩张,仅上海现在就有230多家购物中心,如此高密度,餐饮和商铺又连锁店化的情况下,随之而来的是激烈的同质化竞争,当代艺术展览成了这些商场争取人流的主要手段。
从草间弥生基金会公布的一份涉嫌“假展”的名单上也能看到,举办地从深圳宝能All City购物中心、青岛海信广场、武汉东原·乐见城、天津银河广场,到上海LuOne凯德晶萃广场,均为商业中心。在上海的展览开幕当天,地产公司的管理人员还曾向媒体提到相关愿景,商场“契合黄浦区商圈发展要求”,“将结合更多人文艺术、美学感官和智能科技的呈现,给人们一个精品生活的美学方式”。
“尤其2014年上海K11商业中心举办‘印象派大师·莫奈特展’之后,人们突然意识到,可以将如此著名的作品带到商场展出,它提供了一种可能性。”策展人贾布告诉我,K11当年的那场展览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她就是在那以后写了一本书名叫《特展时代2.0》,专门研究近几年在中国由民营资本介入而出现的特展现状,这类“特展”有特定的主题,以门票、衍生品和赞助为主要运营模式。
如今特展现象在中国进一步发展。“商场+艺术”的展览模式成为许多新建城市综合体的标配,尽管门票盈利空间并不大。策展公司提供展览版权和内容,商业综合体提供场地,如此交换免去了商业展览中最重要的两部分开销,也让这类展览的数量急剧增加。比如这方面发展成熟的上海大悦城,现在商业展览档期已经排到了一两年后。
但想要拿到知名艺术家的展览授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迫不得已”之下,一些策展方就打起了策划“山寨”展览的主意。如果说艺术家的绘画作品还比较容易辨别真伪的话,装置艺术则成为这类擦边球的主要落点。在此次草间弥生“假展”之前,类似的案例已经有了很多。2016年,由英国艺术团体兰登国际创作的装置艺术作品《雨屋》在成都展出,然而就在该展开幕的前一天,获得作品中国版权的余德耀美术馆发出声明,称该展览并未得到授权,属于抄袭。去年年底在上海,人们可以同时看到两个蜷川石花展览的预告广告,最终其中一个展览默默消失了,显然一个获得了授权而另一个没有。而放眼全国,抄袭日本新媒体艺术团体TeamLab光影装置作品的展览更是无数。
模糊的边界
2016年底,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基弗在中国”展览,尽管展览作品均来自德国MAP收藏和路德维希科布伦茨博物馆的藏品,却引起了艺术家安塞尔姆·基弗本人的反对,称这是“违背艺术家意愿”的个人回顾展,就此艺术家的“个人展”与藏家提供的“藏品展”之间的矛盾成为讨论的话题,未有定论。
此外也有主办方通过宣传让人产生的联想,与实际展览品质之间存在巨大落差。2016年在北京山水美术馆举办的“毕加索·走进中国”展,当时媒体将其称为“京城最大规模的毕加索真迹艺术展”“价值10亿欧元真迹亮相”“总共83幅毕加索原作来自5个国家的8位著名收藏家,覆盖其早、中、晚全部创作周期”,普通票卖到120元,VIP票高达2000元。后来北京的一位策展人梁克刚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披露这个展览,其中5件是明显未完成的油画习作,36件署名或未署名的版画,以及35件陶器。“你不能说它们是赝品,但它们的价值肯定不值10亿欧元,被主办方夸张了100倍都不止,观众去看展一定会觉得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大家都知道相比于绘画,即便有编号和签名,很多艺术家的版画作品因为印量大,收藏价值依然低很多,因此主办方只会讲毕加索作品,不会说版画,这就涉嫌虚假宣传。”贾布说道。
而商业展览还有更模糊的边界。2014年在上海月星环球港举办了一个“失恋展”,大量使用了帕慕克纯真博物馆和克罗地亚失恋博物馆的策展思路,111件展品,大到婚纱,小到药丸、雨伞,这些日常生活物品被声称是分别代表一段恋情的纪念物。这类展览被贾布归为“无中生有”的展览:“它没有任何能够称为藏品的东西,而是用一个概念,罗织了一堆物品,当年我看这类展览还觉得是一种新的可能性,而如今你会看到,市场上有大把无中生有的展览”。前一阵上海的“棉花糖与白日梦”和“鸡蛋屋”展览也被她归为此类。“这不是贬义,我非常认可它作为市场形态的存在。但是它不强调教育,不强调艺术,更强调的是场景进入,它其实更像是艺术化的商场美陈,而这也成了现在商业展览一个明显的趋势。”
尽管近年边界模糊的展览不少,但草间弥生是第一位提出要在中国诉诸法律的艺术家。她和村上隆在中国的代理画廊即将在11月分别举办艺术家个展,准备起诉的声明除了能让相关从业者乃至观众思考商业展览的边界外,也会帮助艺术家的正版展览获得更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