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川陕战区由吴玠之弟吴璘主持战局。
宋金重新开战,意味着吴玠无缘葬回水洛城。2019年夏,甘肃徽县召开纪念吴家将及仙人关之战的会议,与会人员又寻访吴玠墓、碑及仙人关、杀金坪等遗址。吴玠墓、碑在徽县东北的钟楼山上,钟楼山因原有吴王祠而俗称吴山。
据说吴玠是否安葬于此仍有争议,对吴玠碑倒是无所质疑,但与文献对照,吴玠碑让人颇多困惑。吴玠碑高约3米,碑额题“宋故开府吴公墓志”,“开府”是指一度被吴玠拒绝的“开府仪同三司”。碑的背面有清嘉庆十一年(1807)徽县知县张伯魁保护吴玠碑的记文与诗作,原碑上又复刻“宋故将军吴玠之墓”八个楷书大字,据称是1934年驻防于此的国民军李铁军旅长的手笔。
吴玠碑
三、一进却之间胜负决矣
吴玠碑的问题是碑文无法与传世文献对应起来。现存有两篇题为吴玠墓志的文献,一是出自乾隆《甘肃通志》卷四八的《开府仪同三司赠少师吴玠墓志》,作者署胡世将。另一篇保留于《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五,作者是为吴玠撰写神道碑的王纶。吴玠碑末尾部分漶漫不清、残缺甚多,与文献对比,开篇至“呜呼虽古名将何加焉”与胡世将所撰墓志大体相同,此后胡世将与吴璘论吴玠用兵等内容则出现在王纶所撰墓志中。
《三朝北盟会编》记载,张发在撰写《吴武安功绩记》时指出胡世将的不足:
方其(吴玠)薨也,其长子未冠,而二季尤幼。胡宣抚为行状,不询其子,使二旧吏立供。为之墓志又据行状而言,是以如是之不详。
这段话的信息量不小,特别是指胡世将未经吴家邀请而主动为吴玠撰写行状、墓志等。但主持吴玠丧事的应该是其弟、接任川陕军队指挥权的吴璘,吴玠神道碑就是吴璘邀请王纶撰写,因此胡世将如果真的绕开吴家撰写墓志会显得比较奇怪。从墓志的内容看,胡本开篇称“其弟璘与诸孤奉丧葬于德顺军水洛城北原茔之次”,应该作于宋金第一次和议撕毁之前。又以“开府仪同三司赠少师”称吴玠,未述及绍兴十年(1140)吴玠谥“武安”,应该是绍兴九年的作品。王纶撰墓志述及胡世将与吴璘论兵时称“后胡世将为川陕宣抚使使”,与胡本墓志自称“命四川安抚制置使成都守臣世将访状况医治疾”不同,因此文献中两种吴玠墓志应该不是误署作者,而是确实存在不同的版本。
据《吴武安公玠神道碑》,绍兴九年九月吴璘已邀请王纶撰写神道碑,王纶撰吴玠墓志所增论兵内容又有明显吴璘因素:
后胡世将为川陕宣抚使,公弟吴璘适在军中,一日从容问公所以战,则曰:“璘与先兄束发从军,屡战西戎,不过一进却之间,胜负决矣。至金人,则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后,更进迭却,坚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盖自昔用兵所未尝见,胜之之道,非屡与之遇者,莫能尽知。然其要在用所长、去所短而已。盖金人之弓矢不若中国之劲利,而中国之士卒不若金人之坚忍。尽吾长技,洞中重甲,数百步外则彼固不能及我;据其形便,更出锐卒,与之为无穷以挫其坚忍之势,则我固有以制彼。至于决机两阵之间,变化如神,默运乎心术之微,则璘有不能言。”
这恐怕是吴璘对胡世将所撰墓志有所不满,具体原因难以捉摸,或许是胡本过于仓猝而事迹不详、未及谥号,或许还有别的政治原因。但大致可以猜测,现存徽县吴玠碑是吴璘综合胡世将、王纶两篇吴玠墓志而成。
近年有学者对《宋史》所载吴玠死因提出质疑:
晚节颇多嗜欲,使人渔色于成都,喜饵丹石,故得咯血疾以死。
这里问题的关键不在吴玠病因,而是何时、为何出现如此记述。胡世将、王纶撰写碑志时以吴玠为西北长城,当时官修史书不太会指吴玠死于嗜欲。绍兴和议之前,岳飞遇害,韩世忠罢兵权,宋金防线上唯川陕战区的吴家将在吴玠之后又传吴璘、吴挺、吴曦三代。但吴玠侄孙吴曦于开禧二年(1206)叛宋被杀,现存史料中首见吴玠死于嗜欲的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成书年代当在吴曦叛宋之后,《宋史》还将吴曦之叛与吴玠嗜欲联系起来,称:
然玠晚颇荒淫,璘多丧败,岂狃于常胜,骄心侈欤!抑三世为将,酿成逆曦之变,覆其宗祀,盖有由焉。
因此将吴玠之死归于嗜欲,很可能是吴曦叛宋之后刻意构建的历史书写。
吴玠墓
责任编辑:于淑娟
校对:徐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