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弓的月亮神
大学毕业后,我在北京工作了几年,攒钱的同时也攒了一些病。
身体的痛苦让我不得不放弃大城市的繁华回到了家乡,我靠着积蓄开了间小茶楼,里面也穿插卖些香烟干果什么的,一个月收入不多,但是日子悠闲。
县城的人们活动并没有大城市丰富,闲暇的时候喜欢来我这小茶楼喝点茶,嗑点瓜子花生聊聊天,有闲的人和一些老人经常一坐就是一天。
茶叶的香气,人声的喧嚣,混合在一起,热热闹闹。
我就坐在柜台后面,对着一两盘干果,手捧保温杯,听他们絮叨一些事情。无聊的时候,便记录下来,加以润色和脑补,写成一个个小故事。
今天给刘老爹续水的时候,他说黄土梁的李凤祥如今半身不遂,瘫在床上,日子有些艰难,说罢还叹了口气。李凤祥之前还向村里人抱怨儿媳不孝顺,可是儿媳坐月子也没伺候,不到一个月便被迫下地自己打理家务,一开始大家都同情李凤祥,后来知道原因后,都说她活该。
围坐在一桌的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李凤祥来。
曾经的她身材好模样漂亮,老公在乡里办公,女儿懂事听话,儿子英俊帅气学习好,日子过得滋润得不得了。加上老公特别宠爱,她的脾气也有些坏,曾经和一大姐吵架,把大姐吵得进了医院,她却笑话是大姐心里素质太弱。气的大姐从医院出来之后,点燃了她家堆放的柴火垛,烧了她家的西厢房,最终还是警察出面把事儿平了。
这事儿闹得黄土梁人尽皆知,谁都知道林家媳妇是个不好惹的。
在他们的描述中,我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精明刻薄的妇女形象来......
1
李凤祥抱着一个葵花饼子坐在村口,她薄薄的两片唇上下翕动着,时不时吐出几片湿湿的瓜子壳。
她用手揉搓着葵花饼子,搓下两把瓜子递给旁边两个和她聊天的妇女。
“李姐,你这衣服可真好看,应该是今年最时兴的吧。”一个接了瓜子的妇女说。
“那还用说,一定是,李姐家的男人是乡里的干部,生活谁能比得了。”另一个妇女嗑着瓜子,说得有些谄媚。
李凤祥笑着不说话,心里一阵得意,用脚把脚边堆积的瓜子壳推得远了些。
“山子妈,你家山子回来了,还带着个闺女,挺水灵的,可能是你儿媳妇嘞!”一个头裹白毛巾的放羊老汉远远地喊着,身前一群憨了吧唧的绵羊悠闲地边走边吃草。
李凤祥一听,转了转眼珠,把手里的葵花饼子递给了另外两人,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瓜子皮,往家的方向走去。
敞开的大门里,她看见自己俊俏的儿子和一个女孩围坐在堂屋中的大圆桌子前,二人面带微笑,动作亲昵。
她的心里不知为何升腾起一阵醋意,然后抬高了声音呼唤起了儿子。
“山子,妈的山子,妈回来了。”
林山看见自己的妈,笑着牵起女孩的手一起出门迎接。来到李凤祥身边,二人又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手。
“妈,这是朵朵,我在北京的大学同学。”
李凤祥上下打量着朵朵,心里不屑地“切”了一声,这女孩瘦得就那么一小把,风能把她骨头架子吹散了,看那手跟鸡爪一样青筋暴露。
陈朵朵被她盯着不自在,怯怯地笑着叫了声:“阿姨好!”。
李凤祥没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林山给他妈建立起的和蔼可亲,温柔善良的形象瞬间在陈朵朵眼里打了五折。
厨房里,李凤祥开始忙活着做饭,陈朵朵想过去帮忙,却被她笑脸拒绝。
林山进来,一手解下陈朵朵身上的围裙,一手宠溺地把她推出去,让她等着吃饭就好,顺便夸了一嘴李凤祥的手艺。
厨房门一合上,李凤祥就撇着嘴说刚刚切到了手,林山着急的找到一篇创可贴细心地给她包上,她才笑出来。
两人一起做饭,林山主要打下手。
炒菜的香味飘出来,李凤祥漫不经心地跟儿子打听了陈朵朵的家庭信息,得知她父亲是国企职工,母亲是家庭妇女,心里增加了几分轻蔑。
“山子啊,你看那朵朵瘦的,胯骨那么小,能生下孩子吗?”
“妈,你看你说什么呢?生孩子跟胖瘦有什么关系,何况现在医疗手段高超,不好生不还能剖吗。”
“哎,这生不生孩子不说,这女娃两腮没肉,眉毛稀疏,一看一脸苦相,不旺夫啊。”李凤祥的语气有些不满。
“妈......”林山拉长了语气,“什么年代了还拿出那套老迷信考量,我和朵朵可是自由恋爱。”
他端着一盘炒熟的菜,打开厨房门,看见拿着水杯发呆的陈朵朵,笑得有些尴尬。
“我渴了,来厨房找点水喝。”陈朵朵声音很低,然后转头离开。
林山看了他妈一眼,眼神责怪,又去讨好地给陈朵朵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甜牛奶。
炙羊肉,土豆炖牛腩,番茄炒蛋,清炒蒜苗......满满一桌子菜都是林山爱吃的,林山的爸爸也回来了,看见儿子带回了女朋友,心里很开心,热情地招呼着陈朵朵
四人围坐在桌边,正要开动,有人忽然推门进来,是跟林山从小一起长大的蒋蕊。
李凤祥笑的满面春风,拉着蒋蕊的手坐到了自己身边,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夹菜,好像蒋蕊才是自己的儿媳妇,陈朵朵被晾在一边,心里不是滋味。
林山看不得自己的女朋友受委屈,在桌子下面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给她夹菜,堆了满满一碗。
其实李凤祥早就把蒋蕊内定为儿媳妇。
蒋蕊这姑娘生得水灵,云盘大脸,身材丰满,符合她的审美。人又灵活,跟自己儿子一样是个大学生,最最重要的是这姑娘他爸也是乡里的干部,正好是自己老头子的上级,这要是跟蒋家攀上了亲,不论对自己的老公还是对儿子以后的工作安排都是不错的。
相比之下,陈朵朵家就寒酸了些,虽说是城里人,可是就靠她父亲一个人的工资,肯定不富裕。
陈朵朵看得出李凤祥不喜欢她,在林山家住了两天,就要回去,林山自然也跟她一起走。临走的时候,李凤祥给儿子大包小包地拿了一大堆,嘱咐林山都吃完,对于陈朵朵,没说半个字。
2
刚回北京工作了半个月,林山就接到他妈的电话,说自己得了脑梗,挺严重的,让林山回来看看。
林山只得请了假一个人回去,经历了上次的事情,陈朵朵不愿意和他回家了,林山妈不喜欢她,再看到她气出个好歹,她可承受不起。
着急忙慌的林山回到家,看见屋里坐了蒋蕊一家人,自己那本该躺在床上虚弱至极的老妈端着菜围着桌子一脸笑容,两条小短腿跑得虎虎生风,根本没有个病人的样子。
“妈,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林凯就被他妈拉着坐在桌子旁,笑着说:“山子,快问叔叔阿姨好。”
林山有点懵,看着脸有点羞红的蒋蕊,瞬间明白了什么,这分明就是一场相亲宴。
“大哥,大嫂,咱们住隔壁多年,山子和小蕊都是你我看着一起长大的,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母亲的话坐实了林山的猜想,他本想立刻说他有女朋友,是大学同学,正要开口,李凤祥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饭桌上,大家都有说有笑,沉默的只有林山和蒋蕊。后者是因为不好意思,而前者,则纯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山害怕说出实话扫了大家的兴。
别扭地吃完一顿饭,林山责怪母亲欺骗他回来,李凤祥却觉得儿子不懂得自己的苦心。
找了蒋蕊,大家都是知根知底,而且蒋蕊的父亲能帮助他的父亲,兴许还能给他在乡里谋个职位。在北京打工挣得多,毕竟不稳定,老漂着也不是事儿。最主要这蒋蕊珠圆玉润的,一脸福气相,腰细胯大,一准能生个大胖小子。
第二天一大早林山就走了,并且嘱咐他妈不要再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心里喜欢的是陈朵朵。
李凤祥哼了一声,感情这事儿可以慢慢培养,早些时候新娘结婚的时候才能看见新郎,不也柴米油盐生儿育女地过上一辈子。
林山回到北京,看见陈朵朵在沙发上等他,内心有些愧疚,便上前抱住陈朵朵,没曾想陈朵朵一把推开他,黑着脸问他回去做什么了。
他讪笑着撒谎说回去看他妈了,他妈没什么事就第一时间赶回来了,他可不敢如实交代。
陈朵朵一听,把手机狠狠砸在他身上,卧室门摔得震天响。
林山解锁开手机,微信界面赫然展现着他们一家和蒋蕊一家吃饭的照片,照片下面,她妈妈还说这是林家未来儿媳,以后请陈朵朵回来吃喜糖。
“这老太太真是一天尽给我找事。”林山无奈。
他去哄陈朵朵,求陈朵朵原谅,十八般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差给她跪下磕个头了。
陈朵朵总算原谅了他,用小粉拳狠狠地捶着他的胸口,林山当即给他妈打电话表示对蒋蕊无爱,一直把她当小妹来着,并且让母亲不要再参与他恋爱的事情。
看着陈朵朵还是有些生气,林山立刻二指并拢向天发誓,说他此生只爱陈朵朵一人,如果说谎,则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什么惨他就往自己身上招呼什么,陈朵朵捂住他的嘴,终于眉开眼笑。
李凤祥也不是省油的灯,看一招不奏效,又让女儿给儿子做思想工作。
她有一女一儿,儿子林山从小最听姐姐林灵的话,女儿出马,一定能扭转儿子的心。
但这次儿子似乎铁了心要跟陈朵朵在一起,几天后,林灵给她打电话,让她别操心了,弟弟既然喜欢,就由他去吧,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不兴相亲那一套了。
林灵也见了陈朵朵,觉得这个姑娘还不错。
李凤祥为此生了好大的气,他老公说她何必呢,他觉得那姑娘还行,为此,李凤祥又和他老公吵了一架。
3
纵然李凤祥再不喜欢陈朵朵,也阻止不了林山和陈朵朵买房结婚。
他俩在北京工作,北京的房子他们是万万不敢想的,于是选择在老家县城买房。
李凤祥拿着十几万的银行卡在县城见到了儿子和陈朵朵,她抛下银行卡,嘱咐儿子房产本上写自己的名字,便匆匆离开,全然不顾做了一桌子菜殷切招待她的陈朵朵。
陈朵朵委屈得直噘嘴,林山哄着她,说自己妈就是脸冷心热。
一边说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的菜,他夸陈朵朵手艺好,是他见过最贤惠的女人。
林山的婚礼定在腊月,那天天气很冷,下了很大的雪,接亲的队伍一早就出去了。
没想到出去不到一小时,李凤祥就接到接亲队伍的电话,说下雪路滑,林山的姑父在接亲的路上遇到车祸,撞断了双腿,报废了一辆车,正在送往市里的中心医院。
李凤祥急得直上火,和老公商量了下,让其他人继续接亲,老公去处理车祸的事情,她留下来主持全局。
陈朵朵被接了回来,所有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凤祥却坐立不安,按照习俗,婚礼的现场需要父母出席,让司仪煽情一番,然后给新媳妇个大红包,作为进门改口费,如果没了这道程序,怕是会被他人认为自己家里抠门。
她老公是乡干部,而且还是个肥差,经常给家里带回各种新奇的玩意儿。虽然住在农村,但日子过得并不比城里差,而且滋润得不得了。
改口费这个环节,村里人尤其看重,借此来看看婆家对儿媳妇的满意度及家底,当然主要是后者。
可她给老公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想必车祸的事情非常棘手。
司仪已经开始在台上进行婚礼说词,李凤祥在后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在最后一刻,她老公气喘吁吁地赶来,满头大汗地参加了父母出席的环节,连现场讲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司仪报出他家的改口费为一万零一,意指万里挑一,李凤祥才彻底送了口气。
酒席上热热闹闹,陈朵朵和林山敬完酒的时候,觉得肚胀,便去了卫生间。
在小小的隔断间里,陈朵朵蹲在马桶上掏出随身携带的蜜粉补妆,却听到另外两个隔间有人推门而出。
“李姐,你可真有福气,新娘子真漂亮。”
“什么福气啊,哪有你儿子福气好,媳妇那边陪嫁二十多万,陈家就出了五万块钱。再说了,我看那个陈朵朵就是个扫把星,还没娶进门呢,山子他姑父就出了事,哼,以后在我们家,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折腾。”
“哎,李姐你这就是迷信了,许是凑巧呢?”
“凑巧?如果娶得是别人,我看就没这事儿......”
婆婆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陈朵朵的耳朵里,陈朵朵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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