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好久没联系的李哥突然找我支吾了半天，说了借钱的事。
“兄弟，借我5000块钱，要是不方便的话，3000也行。”
李哥是我以前的同事，对我很照顾，为人沉稳低调，很少求人办事，我猜他一定是遇到急事，立即把钱转了过去。
谢了，有时间了一起喝酒。
李哥挂了电话，我点了根烟，随意刷着短视频，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李哥5月份离开了公司。
从25岁毕业后，李哥就在这里担任策划一职，能力突出，做的旅游策划案基本都是一稿过，老板曾在会议上不止一次讲过，公司就需要李哥这样的员工，要我们多向李哥学习。
除了本职工作外，李哥还是公司的“大管家”，老板平日神出鬼没的，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李哥照看着，小到换个电灯泡，大到和客户谈投资，都是李哥出面。
权力很大，李哥却不止一次对我吐槽过，事儿都是我干的，老板也知道，可就是不给我涨工资，来这儿4年了，前后就涨了1000块钱。
没成家之前，李哥的工资足够他在这座城市生活得很开心。可是去年6月，李哥赶在30岁生日前相亲结婚买房，一步到位是挺开心的，李哥说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首先要面对的，是生活成本的剧增，每个月房贷是大头，因为是期房，如今李哥依旧租房，房租也需要一笔钱，再加上一些必备的生活成本，每个月都捉襟见肘的。
走投无路的李哥再次提起加薪的事儿，这次老板干脆饼都懒得画了，威胁李哥，说今年市场大环境不好，没降薪就不错了！
俩人谈得并不是很愉快，李哥没想到自己的任劳任怨换来的却是冷血无情，憋了一肚子火的李哥摔门而出。
接下来一个月，李哥变得消沉起来，从来都是早到的李哥开始迟到，策划案写得敷衍起来，错别字一大堆，有一次还将主办方的名字写错了，被老板指着鼻子骂，并罚了当月奖金。
李哥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一天下班后，李哥说想请我吃一顿饭，有些话想对我说。
看着李哥最近的状态，我感觉到他要离开了，心里挺不是滋味。我是李哥一手带出来的，主动提出我来请客，预约了他最爱的火锅。
滴酒不沾的李哥点了两瓶酒，一杯酒下肚，李哥说自己要辞职了。
我问李哥找好下家没，他压力这么大，裸辞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哥说还没有，只是在网上谈了几家，感觉还不错，准备离职后再去面试。
我还想劝几句，李哥摆摆手，说已经打定主意，这家公司让他伤透了心，一天也不想待下去。
我也叹了口气，说策划不就是这样吗？每天辛苦熬夜加班，工资却少得可怜。
李哥给我夹了块牛肉，问我有没有转行的打算。
我摇摇头，除了策划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李哥笑了，说你还不如我一个30岁的老年人能折腾，我这几天想明白了，策划写得再好又能怎样，不赚钱啊！接下来我准备转行，做短视频，接广告，直播带货。
说完，李哥给我推荐了几个抖音账号，都是讲短视频营销的，这种账号我也见过，他们最后的目的都是为了卖课。
显然，李哥相信了月入百万的鬼话。
我不想打击李哥的信心，委婉的告诉他，网上这帮孙子为了卖课什么都说得出来，赚钱的永远是少数，转行不是小事，得谨慎点。
“我没时间了，兄弟，明年我们准备要孩子，今年不赌一把，我拿什么养孩子？”
那要是赌输了呢？
赌输了？李哥喃喃自语，老子不会输的！
辞职那天，老板象征性的挽留了李哥，两个人像是老朋友一样互相道别。
李哥前脚刚走，老板就把我叫进办公室，大骂李哥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随后将李哥未完成的工作安排给我，理由是我和李哥关系比较好。
那一周我每天都得熬大夜写策划，好在我年轻，能抗。
与此同时，李哥也找到了新的工作，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MCN公司，老板是北京人，之前是做服装生意的，做短视频纯粹是热爱，之所以来郑州，是觉得河南市场是一片蓝海，在做中原最大的MCN机构。
团队很年轻，除了李哥是90年的，其余都是95后，李哥说和这群年轻人一起工作的感觉很不错，自己好像年轻了一样。
李哥越说越兴奋，我也挺开心，打趣他，现在待遇怎么样，怎么都得月入过万吧！
李哥犹豫了，有些难为情的说道，4000.
不是吧，实习期的工资也太低了吧？
不是实习，是转正后的工资。
我沉默了，之前李哥的工资差不多是现在的2倍，这么低的工资，这公司真的靠谱吗？
李哥说这是一家创业公司，工资是低了些，但是老板很有实力的，相信以后会好很多，
也不知道这是李哥的真心话，还是安慰自己的说辞，本来还想问李哥为什么不找一家成熟些的公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李哥走后，公司变得更差了，客户对于我们的提案越发不满意，业务也更少了，老板一怒之下给我们集体降薪，工资也延后发放，我们为了保住工作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承受。
李哥的工资倒是准时足额发放，我挺羡慕的。李哥苦笑几声，我这么低的工资要是还拖欠的话，还有天理吗？
李哥说现在他们公司发展不错，孵化的几个账号都有起色，李哥也凭借着丰富的职场经验与策划能力升了管理岗，美中不足的是，工资一分钱也没涨。
“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哥说他也在学习剪辑，利用下班时间做了几个影视剪辑号，粉丝最多的都破万了，准备粉丝再多一些的时候，开始直播带货。
李哥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然而意外首先到来。
很快，李哥转行的新鲜感过去了，他开始变得焦躁起来，特别是公司账号粉丝突破100万后，却迟迟无法变现。
这不是李哥一个人面对的问题，是所有短视频从业者要摆脱的困境，当市场饱和后，要如何依靠创新突破瓶颈。
显然，创业公司不具备抵御风险的能力，在烧了3个月钱后，老板有些犹豫。一天晚上带着李哥去喝酒，喝醉后，流露出后悔的情绪，感觉自己不适合短视频创业，想要放弃。
那天晚上，李哥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不仅公司的账号变现困难，自己的影视剪辑号也面对同样的问题，犹豫很久，他选择及时止损，把影视号卖了500块钱。
他和我吐槽说，就算是送个外卖赚的都不止500.
后来，李哥翻来覆去看着当初购买的课程，发现字里行间藏着一句话：你被当做韭菜收割了！
我劝李哥还是做回策划，虽然累点，最起码有保障。
李哥说还想坚持一下，现在的老板人不错，自己要是走了，公司就垮了。
结果，李哥成为MCN公司第一个辞退的员工，原因很简单，李哥是公司唯一的正式员工，公司不想再负担他的社保。
遭遇打击的李哥有些沉寂，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这次失败的原因在于公司实力太弱，短视频的风口还在，于是他又找了一家相对成熟一些的MCN公司。
再之后，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倒是经常在朋友圈看到李哥分享的拍摄花絮，照片中李哥笑得很开心。
一周后，李哥把钱还给了我，说他准备辞职了，我说老样子，我请你吃火锅。
那一晚，李哥喝了很多酒，他将这半年的经历讲给我听，他说自己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是一个30岁的男人希望通过短视频实现财富自由的故事，故事的结尾他撞得头破血流。
那晚李哥喝醉了，他抱着树在路边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和他坐在路边发着呆。
临近年底，公司也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要加班到凌晨。回家路上打开朋友圈，看到李哥刚刚更新了动态，文档上写着某个旅游景区的营销策划案，看来李哥又回到了老本行，继续熬夜写策划。
财富自由对于李哥，可能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