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片《千与千寻》中,天九的父母被异界的食物诱惑,他们的身体完全被贪吃的欲望所吸引,最终变成了“猪”。
宫崎骏使用奇幻视角,为人们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心灵若被欲望过度支配,人就会失去自我,最终囿于动物形态。孔子在《礼记·礼运》中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人的本性就是充满了贪念的“猪”。
得益于后天的一系列社会化手段,人才由动物形态的“自然人”逐渐进化到“社会人”。社会化过程有赖于个体和社会的相互作用,有赖于生理禀赋和社会环境的长期接触,有赖于个体参加社会实践活动才能实现。如果一个人长期离群索居,单向度自绝于社会,他的心智成长、语言能力将在一定程度上被动物性所塑造,个人技能以及情绪控制能力也将受到很大的影响。
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而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吉凶代表对错得失,当社会这面镜子丢失之后,我们将看不到自己的退化与不足,进而变得性情乖张,甚至充满戾气与无常。现如今,“宅”已经成为席卷全球的潮流,很多人对做一个宅男宅女趋之若鹜,而且觉得理所当然。我们也许会群体性的归因于诸多社会问题:职场压力、工作压力、环境污染、交通拥堵等。但御宅族这种逃避可耻但有用的自我麻痹心理状态需要让我们警醒:在引领时代变革的过程中,我们忽略了一些被破坏和削弱的东西——社会化。
社会化程度不足而导致的社会心理问题和现象还有很多,城市里幽闭的家庭主妇由于不堪忍受丈夫“远去的尊重与爱”而患得患失几近崩溃;中国新生的力量沉迷抖音和网络游戏无法自拔逼着家长要求退学;长时间使用电子媒介而导致深度阅读和思考能力逐渐退化;青少年缺少足够的竞技精神导致进取心和意志力不足……经过长期调研和分析,我将逐一归纳并解读几种主要的社会化的问题。
问题一:能力和耐力的养成危机
一个人在未来是否能够有一番成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力的上限和耐力的下限。能力可通过知识的积累和认知升级获得提升,耐力则需要通过对于意志力的不断磨练才能有所增进。我们的青少年每天熏陶在各种娱乐媒介泛滥的时代,从婴儿时期开始,屏幕就是新型的安抚奶嘴。大街上天真可爱的儿童们手中拿着的不再是书本和纸飞机,取而代之的是装载着游戏和动画的手机和PSP。以前在街头竞技的少年们,纷纷走进了网吧和游戏厅。中产阶级们的业余时间和碎片化时间也正在被各种影视剧短视频杀掉……
娱乐之树肆意生长,遮住了本就薄弱的意志力生长的阳光。这些媒介改变了我们的脑回路,人们不再选择延迟满足,不再从事痛苦且乏味的体育锻炼,不再有耐心去培养一些计划长远的习惯,我们的能力和耐力养成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问题二:深度阅读和思考能力正在退化
阅读与视觉或语言不同,阅读回路不是先天的基因赐予人类的,它需要在环境中发展。不仅如此,它会适应环境的要求,不同的书写系统或媒介特性都会塑造各异的阅读回路。如果主流媒介鼓励以快速、多任务处理为导向,并能适应大量信息的阅读过程,我们的阅读回路也会朝这个方向靠拢。这最终导致越来越少的时间和注意力被分配到相对慢速、耗时的深度阅读过程;这些过程包括逻辑推论、批判性分析和共情等。而所有这些能力都对任何年龄段的学习至关重要。
越来越多的教育界调查报告和心理学、人类学研究证实了这一点。许多大学生想尽办法避免阅读19、20世纪的经典文学,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耐心对付篇幅长、密度大、内容艰深的文本。然而,比起这些学生的“认知急躁”,这一现象之下的深层问题更值得我们担忧:许多学生的批判性分析水平,似乎已经无力应对高难度文本所蕴含的思想与论证的复杂性。对于哲学、文学以及经济学等书籍,但凡是有主题的系统性思考,他们或许都难以理解。
问题三:文明的边界正在变得模糊
人类塑造了工具,工具也塑造了人类,异化的工具将异化人类。不知从何时开始,卖丑已经成为当今娱乐的一种风潮。从早期凤姐刻意的标新立异,到抖音皮皮虾的一众沙雕网友浮夸到极致的表演,再到大荧幕上某些一线明星男扮女装妩媚到你吐的辣眼桥段,时代的病态审丑已经催生了一种新的成名方式。扮丑者靠制造偏差来取悦观众,靠自我丑化来博取关注,美其名曰行为艺术,之后往往名利双收。
《美学原理》中关于丑是这样定义的,丑与美相对,指人与客观事物在社会实践中历史的行程一种否定性的关系,它的普遍的存在于自然、社会和艺术领域,丑若是引导的正确和合理,就能唤起人的否定性的审美体验。丑本应与美相互补充,一起构成辩证的美学。但当人们的审美情趣被越来越多的丑覆盖且缺少了应有的批判之音时,很难不担心整个社会的审美取向脱离其应有的社会要义。
低劣的娱乐不断放大着人们的动物性,粗制滥造的文字和视频像精神鸦片一样迎合人类弱点让我们放弃思考,在算法的助推下让人们成瘾。细思恐极的是,正在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陶醉在高频正反馈营造出的社会幻象中,而这从效果来看与色情片无异。就像赫胥黎的预言一样,人们会渐渐爱上压迫,崇拜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工业技术,会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变得被动和自私,我们的文化也会变成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的庸俗文化。最终,我们将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