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覆盖着洁白干净的脸,杨雪端端正正地坐在翠竹和银杏之间,手里把线细细修剪,低下头,缝得很密。
飞针走线间,一幅精美的苏绣初见轮廓。如果不说,可能没有人相信,眼前的这位年轻女孩,已经是一位从艺十年的老“手艺人”了。在苏州镇湖,绣娘不少有。作为苏绣的发源地,这个太湖边的小镇有着“八千绣娘”的奇景。依靠家族世代相授,这门古老的手艺已经在此传承了千年,几乎是每个“小娘鱼”(小姑娘)的必备技能。但在所有土生土长的当地手艺人中,湖北姑娘杨雪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十年前的惊鸿一瞥,杨雪和苏绣再难割舍。为了学艺,她跨越千里,背井离乡,扎根“苏绣之乡”镇湖。经过多年潜心学习,杨雪现在已经是苏绣青年传承人中的翘楚。从荆楚大地到江南水乡,从线下工作室到抖音账号@杨雪刺绣旗袍(奇人匠心),杨雪还在延续着她和苏绣的不解之缘。
寻梦
杨雪与苏绣的结缘仿佛一个电影情节。
16岁那年,在苏州旅游的杨雪无意路过一间苏绣工作室,只见一位绣娘临窗而坐,飞针走线,静静地绣着一幅作品。苏绣的精美和绣娘的专注深深震撼了杨雪,她隔着玻璃窗痴痴地看着,许久不愿离去。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杨雪依然感叹:“那幅画面真的好美。”
就像命中注定,杨雪遇到了苏绣。这门古老手艺的魅力穿越千年,击中了她的心。为了追寻苏绣之梦,这个还在上高中的女孩回家后力排众议,毅然转学到苏州。几经辗转,她找到当年偶遇的那位绣娘——响当当的苏绣大师濮凤娟,并拜入门下。
她并不是一个生来喜静的孩子。小时候,她也会调皮捣蛋,在乡下爬树、摘果子,她妈妈说她“咋呼,坐不住”。不少亲朋听说她去学苏绣了,感到难以想象,不相信她能“静得下那个心”。在大家看来,学刺绣的人过的是电视剧里那种与世隔绝的“神仙生活”,想来多少有点不切实际。他们觉得她坚持不下来。
但杨雪在绣架前一坐就是十年。
十年
寒来暑往,苏绣陪伴着杨雪从高中到大学。
刺绣的学习要靠悟性,老师指点完毕,就自己回家去练习,再向老师交出绣好的作品。杨雪是个聪明的学生,学得很快。2015年,21岁的杨雪在当地绣娘技能大赛中一举夺魁。这个年纪的冠军前所未有,参加盲评的国家级大师见到获奖作品的作者竟是个小姑娘,惊讶得直呼想不到。
但杨雪依然记得自己绣的第一幅人物肖像。在苏绣中,花鸟鱼虫易,人物绣像难。人物绣像不是人人都能习得,老师也不轻易教授。让杨雪骄傲的是,濮老师门生上千,她是第一个得以学习人物绣像的徒弟。
不过,人物绣像对技法的高要求让这个优秀学生也遭遇了“滑铁卢”。一幅50×80厘米的肖像,脸部大小不过20厘米见方,却让杨雪足足埋头绣了半年。人物绣像的妙处在于绣线分布的匀称,“多一针不行,少一针也不行”,但初学的杨雪掌握不了下针的位置,感觉不对只好再补。最后越补越厚,绣线密得连剪刀都扎不进去,每多绣一针,针尾就抵在手上戳一下,整只手戳出了无数血洞。半年后拿出成果,看着表面起伏不平的绣品,杨雪自己也不满意。
现在再看杨雪发在抖音中的人物绣像,一张张生动自然的面孔仿佛高清照片,连皮肤纹理都清晰可见,让人很难想象她也在学艺路上历经挫折。回想起初学人物绣像的那半年,杨雪表示“身心俱疲”,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在杨雪心中,刺绣就是她的“灵魂伴侣”,值得倾注一生的热情。
所幸,漫长而艰苦的学习过程没有磨灭杨雪对苏绣的初心,现在的她依然享受刺绣的过程。与以往不同的是,在给抖音客户定制人物绣像的过程中,杨雪还收获了另一重温暖坚定的力量。在她的一条视频中,一位香港姑娘为了给父亲庆生,向她加急定制了一幅绣像。香港姑娘说,2020是充满坎坷的一年,希望爸爸收到这个礼物可以开心些。杨雪听了非常感动,起早贪黑地绣了一个月,为这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赶制了一份饱含祝福的礼物。
在杨雪看来,抖音上涌现的客户定制需求不仅是一个个订单,更是网友们对她的信任与鼓励。
传承
大学毕业后,杨雪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也当起了“老师”。不同的是,她的课堂在抖音,学生来自五湖四海。
2018年,杨雪在抖音免费教了一整年苏绣,创下一节课超百万点赞、近千万人观看的纪录。杨雪也是爱美的青春女孩,但为了不让屏幕中的绣品色彩失真,她的教学视频从不开美颜,镜头也经常怼着手部拍特写,一场直播下来,观众甚至见不到她几面。用她的话说,“苏绣比我的脸重要”。
即使不露脸,网友们的参与度也超乎杨雪的想象。她曾经办过一场8小时的直播,有粉丝从头跟到尾。更多人则表示想购买她的刺绣,催促她上架产品。有网友留言表示:“这样的手艺人值得花钱保护!”她惊喜于抖音粉丝对购买的热情,未来也将在抖音商品橱窗上架更多创意产品,让更多人领略苏绣的魅力。
几年下来,杨雪积累了数百名线上学徒,陆续有人从外地来苏州找她实地学习。一位退休阿姨甚至从西藏赶来,还带着自己残疾的老母亲,吃住都在杨雪的工作室。杨雪的工作室是个古色古香的小院,采光好的楼阁与天井,都是做刺绣的好去处。这是杨雪在做学徒时保留的习惯,她把这种与自然相亲的仪式感也视作“传承”的一部分。
但在杨雪眼中,传承并不意味着守旧。她常常在古书店翻看历朝历代的图案和历史,发现无论什么年代的作品,无一不带着时代的鲜明印记。这给她对创新与传统的思考带来很多启发。在抖音电商年货节匠心专区点开她的账号,红底金字的仿民国婚书、当红偶像明星的绣像、客户定制图案的羊绒围巾……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苏绣产品,处处彰显着新时代的特色,又蕴含着悠长典雅的古韵。这是杨雪这个青年手艺人,在“传承”这个课题上交出的答卷。
这么多年来,杨雪和刺绣近乎形影不离,除非外出培训或游玩,她没有一天离开过绣架。做刺绣的一天对她来说过得很快,经常“一眨眼就天黑了”。杨雪说,苏绣早已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如果不拿起针线,她心里会慌。在这个世界上,苏绣陪伴她的时间甚至超过她的父母。她已经把人生最好的年华奉献给了苏绣,以后还会在这条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将这门非遗手艺带到更多人的面前。
#90后女子做刺绣收徒数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