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性报纸前媒体整理记者田梦迪。
2019年12月,独竹标绝技传人柳树刚开始颤抖的时候,总是有网友问她:“这是什么特效?”问。柳树不能哭笑不得,但也理解网民们的疑问。普通人怎么能那么轻松地站在水里的竹子上?
视频中柳树经常穿着民族服装,在漂浮的竹子上做各种困难的动作。叉,踢,旋转。从远处看,她就像武侠小说里的轻工女侠。
这种“奇特的技艺”让她广受欢迎,经过一年半的积累,杨柳在抖音上收获了82万粉丝,而她从事的独竹漂也随之走入了大众视野。独竹漂不是特效也不是杂技,而是贵州省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它发源于赤水河流域,是先民为了渡河而创造的一种交通工具。如今它虽然退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但却仍是贵州当地一项颇受欢迎的体育运动。杨柳七岁开始学独竹漂,“竹子是陪伴我十八年的伙伴,也是我独一无二的舞台。
“为什么不试试在竹子上跳舞呢?”
记忆中,杨柳第一次看独竹漂是六岁,她和爷爷在老家遵义市的湘江边,看奶奶在水里漂来漂去。杨柳当时就觉得这太神奇了:一根竹子怎么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呢?她小小的脑袋中萌发了大大的兴趣。
七岁时,已经学了两年游泳的杨柳开始和奶奶学独竹漂。她长得娇小,每次去游乐场都达不到玩项目要求的身高,站在竹子上不吃水,就总也站不起来。一直到十岁,每年夏天杨柳都泡在水里,先练抓竹竿、再练平衡,她晒得又黑又瘦,“跟个小猴子一样”。因为频繁摔跤,杨柳的胳膊上、腿上总有淤青和擦伤。
杨柳父母离异,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她成绩一般,除了学独竹漂,业余时间也学舞蹈。小学毕业后,杨柳没有继续念初中,而是去了当地一家舞蹈学校学专业民族舞。
就在那时,身高的劣势显现了出来。一次汇报演出,排练时老师让杨柳在每个位置上都试了一下,最后却说你在旁边跟着练吧。杨柳以为老师要给她安排独舞,高兴了好一阵,后来才知道老师的意思是你别上场了。杨柳感到委屈:自己的基本功明明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凭什么不能登台呢?
演出结束后,在台下当观众的奶奶回家问她:“怎么没看见你?”杨柳闷闷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奶奶没继续问就全明白了,她说:“既然陆地上没有舞台,为什么不试试在竹子上跳舞呢?”
“我有责任传播独竹漂这种艺术形式”
从舞蹈学校毕业后,杨柳又断断续续在不同的艺术学校进修,古典舞、芭蕾舞,什么都学。十五岁时,早熟的杨柳便开始思考以什么为生的问题。那时她与遵义当地几个独竹漂传承人组成了一个小型演出团体,每年暑假到江南巡演,每月能有三千块的收入。
“当时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动作做得更好,这样才能多接演出。”2019年,一个朋友建议她开个抖音号,“你既可以在上面传播独竹漂文化,也可以利用它塑造个人品牌、承接业务。”杨柳信了,对她而言,“被看见”既关乎生存,也关乎使命。
在杨柳看来,独竹漂已经超越了它原本的用途,而从一种古老的生活方式发展成了一种艺术形式。“尤其是融入了古典舞和汉服之后,它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输出,所以我觉得自己有传播的责任。”
除了发布自己平时演出的视频,杨柳也会专门拍摄有意境的画面。一次,她在抖音上看到了林青霞饰演的东方不败醉酒的视频,便灵机一动,想在竹子上模仿那个动作。她和朋友去了乐安江江畔的云门囤景区,那里崖壁奇崛、风景秀丽。杨柳见过无数河流,却唯独在此处感受到了对水的恐惧。“它有八十多米深,像站在海边那么空旷。”因为躺倒时要用后背控制重心,所以她就只能用自己的皮肉去磨竹子上坚硬的骨节,又因为要仰头喝酒,所以她就只好一遍遍调整动作的幅度……虽然每条视频都只有短短二十秒,但每次拍摄,杨柳都至少要花一天的时间。
但她却乐此不疲,“和竹子在一起我觉得非常舒服、非常自信。网友说我弘扬了传统文化,是中国的骄傲,也说我优美、有力量,说我是女性的榜样,这些鼓励也都让我觉得坚持是值得的。”
“传承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我会继续下去”
绍兴古城、河南宝泉旅游景区、遵义湿地公园……依靠如今的网络影响力,杨柳接到了更多的线下表演邀约。然而更多邀约也意味着更多挑战,线下演出看起来美好,背后却充满了艰辛。
景区人工湖里水质不好,湖底常有碎石和玻璃渣,不小心摔下来扎破脚是常有的事;艳丽的衣服招蜜蜂,夏天河边又招蚊子,在竹子上忍着痒和痛保持平衡,其中的滋味儿只有杨柳自己知道;有时水里还会突然游出一条水蛇,杨柳心里害怕,却也只能面不改色地演下去;不过最艰苦的一次还是2019年年初在河南开封的演出:那几天气温很低,湖里结了厚厚的冰,还下着雪。工作人员帮她凿开了一片水域,然后她就光着脚站在冰水里跳舞。
这些年,杨柳已经习惯了这些艰难困苦。
她说,现在已经没办法想象没有独竹漂的人生了。有人问过她:“你怎么不像一个正常女孩一样好好读书、好好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呢?”杨柳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老天如果这样安排,那我可能也会这么去做,但它偏偏让我与独竹漂产生了缘分。我感激独竹漂,所以我希望用自己的努力和行动回馈它。”杨柳知道,传承仍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但既然已经做了这么久,那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