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幕短剧 (本剧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剧名)没了妈,天就塌了……
地上有一层雪,北风呼啸。
一间名字叫幻梦网吧的门口,霓虹灯闪着诡异的光。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迎着风走上来,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的两只眼睛有些肿,眼神有些呆滞,她把身上的衣服往紧裹了裹,又赶紧把手吹了吹,再把手夹在两个胳肢窝下。
“您好!您见过这个孩子吗?”只要看见人经过,中年妇女就会拿出一张照片,给路人看。
三三两两的路人都是摇摇头,急匆匆地走了。
中年妇女失望地摇头。
中年妇女走到了网吧的牌子前面,她迷起眼睛有些哀怨地看着,自言自语:“这是第一百二十三家了,阿弥陀佛,万能的上帝,还有真主阿拉!保佑他在这儿吧。”
中年妇女有些吃力地拉开了门,走进了网吧。
网吧里几排电脑,都坐着人,戴着耳机,玩得正起劲。
一个管理员模样的人迎上来问:“您好,您这是?上网?”
中年妇女有些哭腔:“我不上网,我找人!我找我的儿子!”
管理员冷笑了一下:“这里没有你的儿子!”
中年妇女赶紧从胳肢窝下抽出了手,拿出照片:“您看看,这就是我的儿子,您看看,他在这儿吗?”
管理员扫了一眼照片:“不在!不在!没这个人!”
中年妇女往前凑了凑:“您再仔细看看,您看我的帅儿子!大大的眼睛,个子也挺高的,大概已经有你这么高了……”
正当中年妇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的时候,管理员已经不耐烦地要把她往出推了:“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这儿还要做生意呢!快走吧,到下一家去看!”
中年妇女忽然就抓住了柜台的一角,她的眼神变得非常坚定:“不怕你笑话,我已经走了一百二十二家网吧了,你这是第一百二十三家,我不一个一个看看他们的脸,我是不会走的。”
“嘿!这你怎么行!影响我们生意!”
中年妇女冷笑:“影响你们的生意?哼!我还想说,是你们害了我的儿子呢!”
管理员忽然一脸苦笑:“啊呀!好吧,好吧,你快点,最怕你们这些大妈了,是你们没管好儿子,现在倒来怨我们!”
中年妇女转过头,开始一个一个去看那些上网的人。
中年妇女拖着脚步,走到了第二排。
当她走到一个角落的时候,她突然大声哭喊:“小宇呀!是你吗?真的是你!小宇!妈妈找得你好苦啊!”
角落里那个上网的孩子穿着一件暗红色羽绒服,戴着耳机,正在打游戏,打得如痴如醉,根本就没有听到中年妇女的喊声。
中年妇女紧往前走了一步,扑上去抱住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突然被人抱住,一下子没法再进行操作,嘴里大骂:“谁啊你!你他妈的有病啊!这局老子眼看就要过关啦!”
中年妇女慢慢松开了抱孩子的手,站在她旁边,凄楚地看着他。
孩子这才回头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但他的脸上马上就布满了厌恶。
“你怎么来啦?”孩子的话冷冰冰地。
“小宇,妈妈找你找了整整两天了……”
“谁让你找的?找什么找!”
“小宇,你要把妈妈急死呀,学校找不到你,打你的手机也关机了……”中年妇女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的话被儿子硬硬地打断:“真是多此一举!都告诉你了,该回去的时候我就回去,你找个什么劲儿!”
“孩子,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妈妈,妈妈为了找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只吃了两个干饼子……”
孩子抬头看了看妈妈的脸,又回头看了看电脑,嘴里嘟哝了一句:“还不是都是你自找的!”
“都是妈自找的!谁让你的妈的儿子呢!妈妈还不就是怕你出事儿吗?”
“就你这张乌鸦嘴!我能出什么事儿呀?”小宇很不屑地看着妈妈。
“好好好!我乌鸦嘴,我多事儿,小宇,都是妈不好,妈求你了,跟妈回家吧?”
“我不回去!你走吧!”小宇很坚决。
“小宇,别这样,你再不回去,妈妈就要疯了……”中年妇女说着又带了哭腔。
“回去干什么呀?你们又逼我上学去?”小宇有些挑衅地看着妈妈。
“妈妈和爸爸已经商量过了,不逼你上学,你就先在家里呆着,什么也不用干!”妈妈说得很急切。
“哪有什么意思,家里又不能打游戏!”
“能打!只要你回家,我们同意你在家里打游戏!”
“那也没意思!带宽太窄,网速太慢!”
“爸爸已经给你申请50兆的带宽了,明天就能装上。”
小宇似乎一下子无话可说了,眼睛转了转,说:“家里主要是没有打游戏的氛围,这也就不说了,我倒能将就。”
妈妈笑了:“就是,看,还是我家小宇懂事。”
“不过,反正宽带明天才能装好,我今天先在这儿把这几关过了,毕竟这儿的硬件还是好多了。”
“这……”妈妈有些为难。
“你再给我留五十块钱,正好钱也快用完了。”小宇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抓住了鼠标。
“不!小宇,这回,妈妈同意你在这儿玩,可是,我也不回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什么时候不打了,妈和你一起回家!”
“你怎么这么无聊啊!你不用上班吗?”小宇很不耐烦。
“妈妈不上班,就算是被单位开除了,妈妈也不后悔。”中年妇女坚决地说。
“可你呆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呀!”小宇一脸反感的表情。
“妈妈可以就坐在你旁边,给你买东西吃,一句话也不说,绝对不影响你!”
小宇苦笑。忽然他的眼角扫到了网吧的后部,那里有一扇后门。
小宇眼睛眨了眨,说:“唉!真是斗不过你,好了,好了!你先到门口等我,我上个厕所就走。”
“小宇,好孩子,咱现在就回家?真是太好了!我回去就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炝锅面,哦,我现在就先给你爸爸打电话!”
“好好好!你先去外面等……”小宇是连说带推地把妈妈请出了网吧。
小宇快速走到了管理员跟前:“有后面的钥匙吗?”
管理员不高兴地看了看他,嘴角扬了扬:“在保安那儿。”
小宇握了一下拳头:“耶!”
小宇把保安拉上来。
“快快快!打开后门,这个死老婆子真是烦死人了!”
保安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小宇疑惑地看保安。
保安皱着眉头问:“你刚才叫外面那个人叫什么?”
小宇:“啊?不就是我妈,老不死的死老婆子。”
保安突然一把揪过了小宇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起来,眼神很凶狠地说:“小崽子!天底下谁都可以叫那个人死老婆子,只有你不能!!”
小宇两脚登着地:“哎!我说,关你什么淡事!”
“今天这事,还真就关我的事儿,你妈刚才的话我全听见了,她舍不得打你,我来替她教育你!”保安咬牙切齿地说。
小宇眼神凌厉:“你敢!”
“啪!”“啪!”正反两个耳光,极其响亮。
小宇被打懵了,他先是摸了摸脸,又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喷出了火。
保安冷冷地看着他,摁了摁手上的关节,嘎嘎地响。
“怎么?想打架?就凭你?”
小宇握着的拳头又松开了。
“老老实实地坐下,”保安拉过一把椅子,摁着小宇的头,一把把他摁坐在椅子上:“我告诉你,为什么这事儿跟我有关!”
“哼!小子,看看我穿着这是什么衣服?”
“保安服呗……”小宇嗫嚅着说。
保安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保安服,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当保安!”
小宇捂着自己的脸,看着保安。
“我当年也是学习拔尖的好学生,不敢说有多优秀,曾经考过我们县的全县第一名!”保安脸上微微有些得意:“我曾经是我妈最自豪的孩子!”
保安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可是,我上了高中就迷上了打游戏,就是迷上了这该死的游戏!”保安有些恨恨地看着周围的电脑。
“那一回,我曾经在一家游戏室里呆了整整七天,等我出来的时候,我几乎不会走路了。”
“我开了手机,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儿!妈妈已经在街上找了我整整五天!第六天,她又到网吧里去找我,可就在一家网吧的门口,已经极度衰弱的她,迷迷糊糊地撞了一辆汽车……”
“啊?那怎么样?”小宇很关切地问。
保安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静静地说:“死了!”
“啊?”小宇不由地回头去看门外的母亲。
“所以说,我欠我妈一条人命!”保安又擦了一个自己的眼泪,咬着牙说:“所以说,小子!谁都能骂这个世界上最亲你最疼你的人,只有你没有资格!明白吗?”
小宇慢慢地点头:“明白了。”
“想一想,要是你妈妈也像我妈一样没了,变成一块冰冷的石碑了,你会怎么样?”保安直视着小宇。
小宇眼神迷茫:“我妈没了,我真不敢想!要是没了我妈,我……”
“告诉你,没了妈,天就塌了!……”
保安说完,抬头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没说话。
小宇静静地看着保安,沉思。
“你想将来靠打游戏过一辈子吗?”保安换了一种语气问。
“打得好也许会吧?”小宇眼神闪烁。
“你觉得你打得好吗?”
“还可以吧?”小宇说。
“我看过你打,你不是这块料,我也不是,但你……比我都差远了,要不咱俩比一场?”
小宇不自信地摇了摇头:“其实我的功课也不算差……”
保安忽然又笑了:“那你将来也想当我这样保安吗?”
小宇摇头。
“那你还不回家?”
小宇缓缓站起身:“我回家……”他看了看那一排电脑,坚决地收回了眼神,去看窗外的妈妈,她又回头看了看保安:“谢谢你!”
保安拍了拍小宇的头,什么也没说。
小宇走出门外,憔悴的妈妈正在喜悦地看着他。
小宇轻轻地走到妈妈身边,抱住了妈妈。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妈妈的脸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