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水手对话#
清水无香谭崇台——《与老水手对话》
作者：袁善腊 写于2011年5月12日
最近看了一篇纪念清华大学老校长的文章《清水无香周诒春》，很自然联想到武汉大学谭崇台先生。谭崇台先生作为我国著名的发展经济学家，是将西方发展经济学系统地引进中国的第一人，是发展经济学在中国的传播者和启蒙者，在中国发展经济学的地位和学术影响力众所皆知。更重要的是他那始终如一的严谨治学、淡泊人生、清静俭约的胸怀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这浮躁之风、功利之风盛行的环境里，更感到了谭崇台先生的可亲、可敬。
我第一次认识谭崇台先生，还是在1986年，我在省委党校学习期间，谭先生给我们讲授发展经济学一课。25年过去了，很多授课都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唯独谭先生的一课，至今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不仅仅是谭先生层次清晰、逻辑严密的授课方式，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谭先生独立、全新的授课观点，特别是他强调的：增长不等于发展，人口、资源、环境与经济增长必须要保持平衡；高度重视中国发展中的二元经济结构问题；关注小城镇的发展和劳动力合理流动的问题。尽管谭先生的观点和当时的主流理论显得“落落寡合”，但实践证明，谭先生的观点完全符合中国国情，也经得起历史的长期检验。
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的改革逐步从农村向城市扩展，整个改革的理论还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阶段。一方面传统的、僵化的计划经济理论还在顽强地发生作用；另一方面发达国家的改革理论也蜂拥而至。从最早流行的以波兰的兰格先生、布鲁斯先生，匈牙利的科尔内先生为代表的东欧学派，以缪达尔、伦德堡为代表的北欧学派、瑞典学派，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芝加哥学派等。在各种时髦、喧闹的研讨氛围中，谭先生坚持从中国这个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实际出发，潜心致力于发展经济学研究。1985年谭先生在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发展经济学》，也是国内第一部系统评述西方经济发展理论的专著；之后，谭先生带领他的弟子共同研究，先后出版了《发展经济学的新发展》《西方经济发展思想史》《发达国家发展初期与当今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比较研究》等。谭先生汲取了斯密、李嘉图、马尔萨斯、克拉克、马歇尔、凯恩斯、熊彼特、库兹涅茨等经济学大师的经济发展思想，用经济增长和发展为主线撰写经济学说史；把第三个阶段的发展经济学概括为新古典政治经济学阶段；通过对发达国家早期的经济发展与发展中国家当今的经济发展的比较分析，概括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过程的主要特征。今天我们在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提出的“科学发展、和谐发展”实践中，很多观点可以从谭先生《发展经济学》的教材中找到依据。如二元经济、剩余劳动、人口流动、刘易斯拐点、贫困陷阱、增长极、库兹涅茨曲线、进口替代、出口鼓励等。谭先生独树一帜的研究，在学术界产生了很大的学术影响，奠定了他在我国学术界的崇高地位。
“我绝不是泰山北斗，我做得很不够”
“我只是一名称职的教书匠”
2006年3月，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斯蒂格里茨教授在武汉大学讲学，时任武汉大学副校长黄进安排我以武汉市政府名义设宴接待。为了使会谈更体现专业特色，我试探邀请谭先生参加接待，当然我也担心谭先生年事已高，因健康状态不能赴约。很高兴的是谭先生如期赴会，当年谭先生已是年近九旬的老人，但身体仍然硬朗，思路清晰，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斯蒂格里茨教授交流，并且将他翻译的《发展经济学的先驱理论》赠送给斯蒂格里茨教授。使原本很正规、礼仪性的会见显得格外轻松和富有成效。谭先生对进入21世纪后我国在国民经济总体上告别短缺的同时，所出现的“丰裕中贫困”问题发表了自己独特的看法。谭先生认为，这种贫困虽然表象上与凯恩斯所说的“丰裕中贫困”相似，但在本质上却是不同的：不仅存在需求不足和公开失业，而且还存在发展中国家特有的经济结构失衡、庞大的隐性失业和绝对贫困等问题。在交谈中斯蒂格里茨教授也向我询问了作为一位近千万人大城市的市长最关注的问题，当时我也介绍了武汉这座老工业城市当前所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充分就业”以及尽快实现经济转型。当然整个晚宴，更多的是谭崇台先生和斯蒂格里茨教授这两位世界级大师的对话，在对话中谭先生始终保持了平静、淡定、充满智慧的大师风范。
时隔两年，我再次见到谭先生是在2008年11月26日。这天，武汉大学为谭先生执教60周年举行庆典活动,我有幸应邀参加。当我走进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学术报告厅，武汉初冬的寒意抵挡不住眼前春天般的热浪。红地毯从台阶上延伸到路边，地毯两旁簇拥着美丽花篮，学院大门上方高挂着“庆祝谭崇台教授执教60周年暨谭崇台学术思想研讨会”的巨幅标语，让人体会到会议的隆重和武汉大学对此次会议的重视。学术报告厅宾客满堂，能容纳500人的报告厅已座无虚席，走道上、门外还有不少青年学者。白发苍苍的老者们在亲切地握手，动情地拥抱，他们是部分国内知名大学及专程从海外赶来的知名专家教授，以及政界商界的武大杰出校友。幸福洋溢在每位来宾的脸上，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祝福，是对谭先生无法掩饰的敬仰。会议通过多媒体介绍了谭先生的悠悠往事和传奇人生。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和谭先生弟子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出乎意料的是，谭先生在最后致答谢辞中，拒绝了来自各方的“敬称”，他反复强调“我绝不是泰山北斗，我做得很不够”“我只是一名称职的教书匠”。平凡的语言、朴实的称谓，更是印证了谭崇台先生“清水无香”的本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