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这一个” 人物“活”起来
——第三单元写作指导与训练
汪旭升
【写作讲坛】
记叙文写作不仅要好事，还要写好人，人和事相辅相成。写人常犯的毛病是什么呢？千人一面，毫无个性，不见精神，笔下的人物立不起来。写人就要写出与众不同的“这一个”——血肉丰满、个性鲜明、形神兼备。那么，如何让笔下的人物“活”起来呢？
一、细心观察抓特点。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两个相同的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头发浓密，有的稀疏；有的目光深邃，有的呆滞……比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写鲁迅第一次见到寿镜吾先生时的情景：“第二次行礼时，先生便和蔼地在一旁答礼。他是一个高而瘦的老人，须发都白了，还戴着大眼镜。”寥寥几笔，一个又高又瘦、白胡子、戴眼镜、和蔼而博学的宿儒形象跃然纸上。只要你用心观察，一定能抓住人物的特点。
二、聚焦细节显个性。看见的只是外形，洞察的才是内心。你要带上一双精神的慧眼，开放五官，去凝视细节，体察人情和人性。比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写寿镜吾老先生“读书”的动作：“我疑心这是极好的文章，因为读到这里，他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一连串的动词，犹如放电影的慢动作一般，将老先生读书入神的状态细致入微的刻画出来，于细微处显个性。凝视人物皆有情，聚焦细节显个性。
三、典型事件见精神。人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要把人放在典型事件中去写。典型事件是指能表现人物性格和揭示人物精神的生活事件。选取典型事件，方能凸显“这一个”。比如《再塑生命的人》，莎莉文老师在井房用水流到手上来教单词，让海伦·凯勒恍然大悟“水”的拼写和意思。这个典型事件充分表现了莎莉文老师的耐心、爱心和高超的教育艺术——在情境中教学，在体验中感悟，生活即教育。可见，写出“这一个”，写成“他自己”，人物也就真正“活”起来了。
【名家示范】
王几何
马及时
几何老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铃声一响，全班42双黑眼睛一齐望向教室门。须臾，一个方头大耳、矮胖结实的中年人夹着一本厚书和一个大圆规、一个大三角板挤进门，眨眼工夫就站到了讲台上。
胖人能走这么快?全班同学大吃一惊，教室里更安静了，静得只听见周围深沉的呼吸。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那矮胖老师一句话不说，像一尊笑面佛一样，只是站在讲台上哑笑。眉梢、眼角、鼻孔、嘴巴、耳朵，可以说。他脸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条皱纹，甚至每一根头发都在微笑!
矮胖老师足足又哑笑了两分钟。
太神气了，他该不是聋哑学校的老师吧?全班同学再也忍不住了，大家弯腰，摇头，挤眉，弄眼，一齐哄堂大笑!
矮胖老师依然不说一句话，但却渐渐收起了笑容，用黑板刷轻轻敲击着讲台上的课桌，待全班同学安静下来，他突然面向课堂，反手在背后的黑板上徒手画了一个篮球大的圆，紧接着，又反手画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那生动地站在黑板上的圆和等边三角形又标准，又好看，于是全班同学都呆呆地想：用圆规和三角板画，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矮胖老师站在讲台上，双目含笑，右嘴角微微斜翘，胖脸上一副得意扬扬的表情。待全班42双黑眼睛惊讶得每一双都放大半公分后，他突然转过身去，面向黑板，挥手写下了排球大的三个字：王玉琳。
“这就是我的大名!”他说，声音出奇地洪亮。
全班男女同学被他那金属般的声音镇住了，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睁大双眼，屏息静听。
“上几届的同学，承蒙他们的特别关爱，私下里给本老师取了个绰号——”矮胖老师缓缓转过身去，挥手在黑板上优雅地又写了三个大字：王几何。
真是太幽默了，全班男生、女生哄堂大笑。
王老师却毫不理会满教室的笑声，继续用他那金属般的声音说：“这就是那些老同学给我取的绰号。天啦，本人太喜欢这美妙的绰号了!可惜，从来没有一个同学当面喊我‘王几何’……”
……
矮胖老师继续用黑板刷轻敲课桌，以镇住教室里的嘈杂声。“上几届有的同学说：‘王老师你画的那圆圈有啥了不起?我们也会画!’”
胖得像弥勒佛一般的王老师，站在讲台上眉开眼笑：“现在，我就请同学们一个个上台来，用不着反手，只是正面徒手画圆和三角形……”
简直要让人笑破了肚子，几何课竟变成了图画课!
如此喜剧的事大家岂肯放过?转眼间，只见男女同学轮番走上讲台。
可是，大家哪里是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圆和画三角形?笑得双手发抖的同学们，一个个变得笨手笨脚，画的全是鸡蛋、鸭蛋、苹果、梨和丑陋的三角架!
人人都笑得满脸泪水，喉咙发肿。
几十年后。我依然可以对天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笑得最得意忘形、最舒畅、最厉害的一次。
几何老师在同学们快乐得泪流满面的大笑中结束了第一堂课。
王老师下课前的结束语是：“请注意，我并不是要大家死板地学我画圆、画三角形。我教了二十多年中学几何，是一个一辈子热爱几何教学的教书匠，我反手画圆，只是向大家说明一个简单朴素的道理——只要功夫深，铁杵可以磨成针!我要大家牢记的是一种热爱知识和持之以恒的学习精神……”
奇怪的是，王老师说这番话时，竟第一次严肃得面无一丝笑容。一时间满教室鸦雀无声。
同学们对王老师第一堂课的评价只有两个字：痛快!
这堂课的喜剧效果让42个中学生一辈子铭记在心，让42个少年永远记住他们的中学时代：有一位业务水平极高、人人都盼望他上课的幽默风趣的老师，他的名字叫做王玉琳，绰号叫做王几何。
(有删节）
【赏析】
本文以形绘神，形神兼备。你看，王几何的外形有特点，“方头大耳、矮胖结实”，长得并不帅，倒像“一尊笑面佛”，这么有喜感的老师谁不喜欢呢？动作高难度，徒手画圆，反手画等边三角形。这功夫，一般人的干不了。不信，有学生的现场作画为证。神情有变化，注意的结束语神情“严肃得面无一丝笑容”，可见其亦谐亦庄，语重心长。一堂听不到笑声的课不是好课，诚哉斯言！一堂课好课的最高境界就是“痛快”，这评价不是领导给的，不是专家评的，而是学生说的。这就是口碑，这就是王几何的魅力。总之，写人就要像本文这样——写得非常传神！
【习作选登】
老 长
浙江省金华市第五中学初一（10）班 李知融
我小学的时候，我妈为了接我放学方便点，就在学校附近的修车厂做出纳。每一次回去时，修车厂的门卫都会对我笑一下。他长得很高，头发中间少了一块，眼睛很小。厂里的员工给他起了个外号“老长”。
有一天，学校有活动，提早放学，我闲的没事就在厂里乱转。老长见我没事就叫我过去一下。
“你想不想帮我种棵树啊？”他张开门牙掉了的嘴巴，动了动满是皱纹的脸。
“好啊，正好没事干。”
老长把我带到他精心栽培的花园，指着其中最高的那棵说：“那是我三年前种的，已经那么高了。”
老长的小花园虽然小，但十分精致。每一个员工在春天，都喜欢到花园来吃饭，闻着花香，消除疲劳。
之后，他手把手教我怎样种好树。几年后，金华来了一次特大降雨，风把我和老长种的树全吹倒了。老长原本试着在树旁弄几个树枝，但没有成功。我记得很清楚——他流着泪把装有树的垃圾桶拉了出去。
老长不仅仅喜欢花草，也很喜欢狗。有一次，有人为厂里送了一只狗叫“熊猫”。身上一白一黑，走路一蹦一跳，全厂的人都喜欢它。但“熊猫”十分贪吃，只要闻着有味道就要吃。厂里老鼠很多，有一次把准备给员工烧的菜吃的连渣都不剩。老长没办法，只好用了老鼠药。谁知，老鼠一只没死，“熊猫”寻着味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吃了。老长又一次流着泪把装有“熊猫”的垃圾桶拉了出去。
老长还喜欢彩票。每天都要去买上一张，而且每次都是哼着歌回来的，像中了一百万一样，其实也只有两三块。他说：“只要一直买下去，总有一天会中的。”
我也这样想，但我永远也无法看到那一天了。
我妈因要生二胎了，不在厂里干了。我最后一次见老长，他就对我笑了笑，说要微笑面对困难。
现在他已经在地下长眠了。厂里的人在他的墓旁，种了一棵松树，放了一个狗的石雕。
珍惜当下，好好生活——每当想起老长时，我这样告诉自己。
【同窗视点】
浏览完文章，像是一件艺术品中呈现了另外一件艺术品，精致、深刻、意切。开头对老长“长得很高，头发中间少了一块，眼睛很小”的外貌描写，是“老长”外号最简单明了的由来，内容不华却真实，给人以直接的视觉感受。中间以三部分来丰富“老长”内在的性格，他“喜欢狗”、“喜欢花草”、“喜欢彩票”，且详写“喜欢花草”。这三种爱好却也是人生几大乐趣。在生活一遍遍无情的打击下，却显现出了一个坚强、乐观的老长——他用极好的人生态度，感染着身边的人。作者对他的性格描写到位，每件事以不同的角度栓释一个人物的个性特点，精明独到，显出一个小人物给予他人无比大的力量。人活情活，人真情真。
——王晨越
全文朴实的语言刻画出一个生动的“老长”，用5个极小的点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人物形象，抓住了老长“喜欢狗、花草、彩票”的特点展开叙述，将一个小人物写的有形有情，多处以形写神的手法也将人物刻画得恰到好处。每个人的记忆中都会有一个面孔，他会永远在那儿对你微笑，永远会在你困难时对你说：“珍惜当下，好好生活。”
——王楚越
全文描写了关于老长的多个事件，最为经典的则为动作描写，生动具体，形象可感。 每一个动作都将老长的一个特点或多或少的表现出来，例如：老长坐在凳子上，手上抱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杯，蜷着身子，笑着看着我们——直到最后一粒雪消融在枝条上。这个描写，则可看出老长的身体虚弱，宽厚老实，并为下文老长的去世作了铺垫。同时，文章的一大亮点。语言幽默诙谐，能使读者为老长的狗和树与老长的去世而感到惋惜，这即为共鸣。
——吴曼琦
本文围绕门卫老长展开叙述，作者以平实的语调，将老长的故事娓娓道来。老长喜欢狗，最后却只能流泪把装着“熊猫”的垃圾桶拖走；老长爱花草，终却还是以泪告终；老长喜欢彩票，认为总有一天能中大奖，作者也这样想，只可惜“现在他已经在地下长眠了”。或许你会认为，老长这一生是悲惨的，但作者绝不这样认为，因为老长对他说过“要微笑面对困难”。一个亲切、朴实的门卫形象跃然纸上，让我们每一位读者都被这样一个老长所吸引。“珍惜当下，好好生活”------这是作者的感悟，那么你呢？是否也有被遗失的点滴尚未拾起？
——诸葛陶凌
【汪老师点评】
本文作者观察细致，“老长”的外号是名副其实。描写简练细致，比如不多的几处语言描写，刻画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门卫——热情、善良、乐观。详略得当的几个事件，较典型的是种树和养狗，看似“不务正业”，实则是热爱生活。一个不断追求美好生活的人，本职工作自不待言。“老长”去世后，众人以种松树、放石雕来悼念。小人物，有大爱；小作者，有深情。
【作家论写作】
忘记是谁说的了，总之是，要极省俭的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我以为这话是极对的，倘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使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
——鲁迅《我怎么做起小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