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人转身的瞬间，威海芬忍不住说：“爸爸！”大喊。" "
他好像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朝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是这样。
让卫海芬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偷偷和母亲私会的人，也是已经离世多年的父亲——卫家。
卫海芬从小就喜欢粘着父亲，父亲和蔼又坚毅的眼神，让她总认为父亲是个盖世英雄。
可是在她12岁的时候，父亲却去世了。
父亲去世的时，妹妹卫燕芳才刚出生没几个月。
可以这么说，妹妹对父亲的印象全来自于母亲的述说与那张结婚照。
“姐，你乱说什么呢，他早就已经去世了，你别拿这件事吓我啊！”
卫燕芳吓得连忙捂住姐姐的嘴巴小声说道。
“可是，我看到了那个眼神，没错，那一定就是他的！”卫海芬自言自语道，但是卫燕芳也没说错，那个人怎么可能是爸爸呢。
当初看见那一动不动的父亲，自己哭得有多伤心，至今未忘。
卫海芬感觉此时脑中一片混乱。
但她的第六感却告诉自己，那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卫家。
卫燕芳愣了愣，幽幽地说：“姐，那会不会是妈一直对爸爸念念不忘，所以找个老伴都要按着爸的模样找？”
卫海芬木讷地站着，也不说话。原本是担心母亲被人骗，替她的老年爱情把把关。
现在倒好，好好的爱情剧，现在看来成了悬疑剧。
上个星期四，卫海芬下班刚进家门，就被妹妹拉到房间。
只见妹妹蹑手蹑脚地把门关好，小声地说道：“姐，你知道吗，咱妈好像是谈恋爱了，最近这几天每次出门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午饭都不吃就出门了，每次回家都是笑容满面，我敢肯定她找到老伴了！”
2
卫海芬笑道：“这不是好事嘛，老妈一人把咱仨抚养成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爸爸去世了，也不找一个，就怕我们受委屈，现在她也应该去找个老伴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是高兴，但我们又不知道那老头性格啊，品德啊怎么样。姐，咱们还是得替妈妈好好地把把关，万一他是个老无赖，咱妈可不能让他给欺负了。”卫燕芳严肃地说道。
卫海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卫家有三个孩子，姐姐卫海芬，弟弟卫天杰，小妹卫燕芳。
卫天杰长年在外工作，回家次数甚少，所以照顾母亲的重任就由她们俩姐妹来承担了。
那天，郑虹做好了午饭，准备出门，临走前还跟卫燕芳交代了一声：“芳芳，妈出去了啊，晚饭你也自己热着吃。对了，以后假期要是没事做，你就带露露去学学画画吧。”
“妈，您该不会是找老伴了吧，不过，您放心，家里的事包在我身上！”
卫燕芳笑嘻嘻地看着母亲。
母亲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我只不过和那几个姐妹出去散散步，唠唠嗑而已。“
“好好好，您去吧，以后接送露露这事就交给我了。”
卫燕芳笑得更加灿烂了，心中暗想：找了就找了呗，又不丢人，我倒要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透过窗户看着妈妈渐行渐远的身影，卫燕芳立马掏出手机告诉了姐姐，然后戴上帽子和墨镜便出门跟上了母亲的步伐。
妈妈如果发现她俩在跟踪她，再想跟着可就难咯，只好把自己打扮得跟个狗仔队一样了。
3
俩姐妹搞不明白为什么家里都这么支持妈妈谈恋爱了，她还要故意隐瞒。
那个男人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让她那么听他的。
现场的那一幕，使她俩谁也没想到，母亲的老伴竟然与离世的父亲卫家十分相像。
十多年前，卫家在化工厂的爆炸意外中没了，被火烧得连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是他。
那场爆炸事故也让这家化工厂直接被关停了。
听妈妈说爸爸是为了救同事才出事了，厂长给了一笔巨额赔偿款。被救下的那人为了感谢他们，每一段时间都会送点实用的物品到家里，那些物资补给加上母亲做零工赚的，才足以抚养仨孩子长大。
傍晚，母亲回到家开门一看，俩女儿已经热好饭，正坐在餐桌边目光一致盯着她看，卫燕芳先说道：“妈，我们仨都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您也不用再担心我们了，遇到喜欢的人，只要性格好，品德好，我们都会祝福你们的。”
“说啥呢，老妈都这么大岁数了。”郑虹眼神闪躲，表情也不太自然。
“爸……是不是还活着。”卫海芬瞧见母亲还不实话实说，性子急的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在厨房洗手的郑虹停顿了一下，然后如同没听见一样继续洗着手。
自此以后的一个礼拜，郑虹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轨道，除了出去买菜，接送小外孙女，几乎不出门。
黄昏恋这事也渐渐淡了下来，既然母亲不想提，俩姐妹自然也就不再追问。
4
卫海芬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26年过去了，父亲如果真的还在的话早就会回家吧。
一切都回归正常，似乎这场乌龙从来都没发生过。
可是在大家都对这件事快忘却的时候，父亲卫家回来了！
下午，卫海芬正好来探望和妹妹一起住的母亲。
刚进小区，就在远处看到楼下有一非常着急的老头，在不停地来回走动。。
卫海芬看着那着急的老人家，出自好心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那老人家先是被惊吓到，再转过身去。
看到眼前的老人家，姐妹两人都愣住了。
卫海芬先问道：“老人家，你是有什么什么急事吗?”
老人呆呆地看着她，卫海芬接着说道：“哦？是你啊，你就是我妈找的那老伴，不过你的模样特别像一个人，只不过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他在的时候很疼爱我……看见你的时候，我竟然还以为他还在我的身边……”
“芬芬”卫海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这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
这小名，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样叫她，一个是母亲，另一个是父亲。
“芬芬，其实上次在你喊我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请原谅我没有和你相认”
卫家愧疚地转过头去。
“你，你是芳芳吧？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去看你们一眼……”
卫家含着眼泪，声音哽咽。
卫海芬没等卫家说完，就拉着他离开，沿途找了一家偏僻的小馆子。
5
她盯着这消失了几十年的父亲，心急地问道：“爸，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被抬进火葬场的，其实是张晓荣。”
“什么？这不可能！晓荣叔当年被救出来没多久就和厂长的女儿结婚了的，为了感谢我们家的救命之恩，我们家每次遇到困难，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帮我们，不过，妈妈从没让我们去看望他……”
讲到这，卫海芬突然醒悟，满脸惊愕地盯着眼前这男人：“爸，你不会就是那个一直帮助咱家的晓荣叔？”
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在他和女儿相见的那一瞬间，内心那一撮火苗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一刻，他不再拘束自己，也不想再听从郑虹的嘱咐。
现在的他只想做回原来的卫家，与心爱的女儿家人团聚，而不是冒名的张晓荣。
十几年前，卫家在一家化工厂当一名操作员，和他同组的是多年合作搭档张晓荣。
张晓荣从小无父无母，全靠外婆一人带大，自从外婆去世后，他就真的无依无靠了，为人也不三不四，像极了地痞无赖。
快四十岁了，还娶不到媳妇，和卫家既是朋友又是同事，所以时常到他家吃白食。
一天，卫家刚回厂上班，就被请去了厂长办公室。
“卫家啊，多亏有你啊，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卫家一进门，厂长就握住了他的手。
卫家愣在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救过一个落水的女孩？那个有点傻乎乎的女孩，想起了没。”厂长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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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这才想起来，一个礼拜前，他确实是救了一个年轻女孩，但那女孩行为举止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想起来了吧，其实，那女孩是我的女儿。”卫家有些惊讶，厂长接着说道：“她呀，小的时候受了点刺激，所以长这么大了，还是跟个七八岁小孩一样……那天，她妈妈没看住她，让她跑出去了，谁知道她会去水边玩，要不是你呀，她可就……”
“厂长，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更如何那还是条活生生的人命，我的良心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卫家摸着后脑勺讪讪地说道。
“就是你的举手之劳救了我的宝贝女儿，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厂长又握紧了他的手，随后又转身背对卫家说道：
“我快五十岁的时候才有了她，取名叫乐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从她受了刺激后更是宝贝的不得了，没让她受过任何委屈。
但孩子大了，我也老了，万一哪天我和她妈妈都走了，谁来照顾她？也给她安排过相亲，可是乐乐非常抵触。
但就在前几天，她说喜欢那个救她的那个大哥。我就派人去查，没想到救命恩人就是你。
这就是天命，你的为人我也了解过，乐乐交给你我很放心。“
卫家听完，满脸不可思议：“厂长这可使不得，我都有仨孩子了，最大的都快上初中了。”
“是啊，你也有孩子，咱们身为父亲的责任不就是要在外打拼，为的不就是给家庭，给儿女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吗？
只要你娶了乐乐，每逢春节我都会往你家寄一些钱，足够应付你家一整年开销，还有，等我老了之后，我会让你继承我一半的资产，剩下的一半等到你和乐乐白头到老再给你。“
7
卫家听完后低头沉思，厂长见状让他回去好好想想。
“晓荣，你说建这么大的化工厂得花几多钱啊？”
“这玩意儿没个百千上亿的可建不成。”
“嘶……要花这么多钱啊？“
“是啊，就咱俩想靠打工赚个这样的厂子，估计啊得干个七八百年吧。”
“给你这么多钱，让你抛家弃子，你会做吗？”
“这还用问？不拿白不拿，有了这钱啊，我随便拿个零头给他们，他们一辈子都享福，我自己也自在，这多好啊。”
张晓荣吃了一口烤串，问道：“卫家，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啊？”
“没啥，咱能有啥心事啊，来走一个！“两人拿起酒杯碰在了一起。
没错，这一番对话让卫家有了想法。
几天后，卫家终于下定决心，回到家就告诉了郑虹这件事，郑虹听完睁大了眼睛。
“与其受气受苦，不如抓住这个机会，这样你和孩子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你想啊。老厂长已经六十八了，可能过个四五年他就死了，到时候他一半的财产就是我的了，这些钱啊能顶我百来年的工资哩。“卫家安抚道。
郑虹低着头，也不说话，卫家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走开。
没想到卫家说的话全被屋外的王晓荣听见了，本想着来蹭吃蹭喝的他也是一脸震惊，许久才缓过来。
翌日中午，张晓荣找到卫家说：“这换热器好像出了点毛病啊，家哥帮我看看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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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围着换热器转了转：“看样子没啥问题啊，这机器多久没排污了？
“有一阵子了，对了家哥，你就按你的想法做吧。”
“什么想法？“
“昨天你对嫂子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多大点事儿，这事你就交给我，我来照顾他们，你就放心去娶马乐乐吧。郑虹要是阻止你，我办了她，你看……”
还没等张晓荣说完话，卫家一拳就呼过来了，咣当，张晓荣倒在了地上。天天来他家蹭饭的真正目的就为了看郑虹，卫家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好意思点破他罢了。
他倒好竟然敢说出来，这般恬不知耻。
卫家正好最近心烦意乱，索性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张晓荣身上，张晓荣被揍得无法动弹。
此时机器突然传来嗡嗡声，卫家大呼不好，拉起张晓荣就往外走，没走几步就摔了一跤，卫家一咬牙，爬起身就往外跑，张晓荣惊恐地喊着：“家哥，救我！“，
卫家没理会他，边跑边大喊：“要炸了，机器要炸了，大伙快跑”
“晓荣，我来救你……”卫家刚转身喊道，只听轰的一声响，张晓荣淹没在火海之中……
事件发生后，新闻就传出某化工厂发生意外爆炸，卫家一人死亡，六人受伤，伤者之一张晓荣说卫家因他而死，是个英雄。
后来又传出张晓荣娶了马乐乐的消息。
“所以死的是张晓荣，在你放弃他的同时，你是不是已经决定放弃我们了？”卫海芬盯着卫家。
“我怎么会扔下你们不管，我离开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隐姓埋名是不想影响到你们。“
9
确实，卫家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儿女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有得必有失。
几十年来，马乐乐都是由卫家来照顾，这就是厂长交给他的任务。
头一年，卫家夜夜做噩梦，那个梦魇一般的化工厂和张晓荣的呼救声。
他曾一度想过回到他们母子身边。奈何厂长却威胁道：“你一走我就报警说出整个爆炸事故的经过，告诉全世界的人张晓荣就是你害死的，到时候，嘿嘿，你的老婆孩子恐怕连出门都不敢了吧。“
卫家苦涩一笑，只好退让。
再怎么说，怎么做，都回不去了，也许就如厂长所说的，这就是命吧，卫家也不反抗了，就这样默默地在马家待了几十年。
除了给家里寄钱的时候能联系一下郑虹，其他时间他都被监视着。
几十年如同坐牢一般，毫无自由可言。
“芬芬，对不起，爸爸错了，我不该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们身边，半年前乐乐去世了，我才摆脱了这牢狱般生活，现在我只想回来，我只想每天一醒来就能见到你们，和你们一起坐着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做着一家人该做的事……”卫家已是泣不成声。
“我也有责任，是我默许了你爸爸的行为。本来我还是拒绝的接受这些钱的，但看着寄来的钱越来越多，我还是心动了。”郑虹站在桌边说道，她旁边跟着一副满脸不敢相信的卫燕芳。
“妈，你们怎么找到这的？”卫海芬不解地问道。
“是我，我下班经过这，一眼就看到你们了，我就立马回家带着妈来这了。“妹妹卫燕芳说完便坐在姐姐身旁。
卫燕芳一回到家跟郑虹说自己见到姐姐和那个和父亲很像的男人在一起聊天时，郑虹就知道这些破事终究还是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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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爆炸事件过后，她总感觉卫家没死，死的是张晓荣。
郑虹也知道张晓荣对她有意思，以她对张晓荣的了解，他如果还活着，肯定会来找自己，而且他根本不会那么好心寄钱给自己。
听到“张晓荣”要给自己寄钱的时候，郑虹就肯定了卫家还活着。
前不久，就在俩夫妻终于相认的时候，卫家才说出了实情。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郑虹替心爱的丈夫感到难过，但她拒绝了卫家要回来的请求。
她害怕到时候父女相认的时候，不知如何解释，怕孩子们误会自己的父亲是杀人犯，还害怕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自己的丈夫要被抓进去。
虽然她也有过怨恨，但卫家也确实给了一家人这么多年无忧虑的好日子。
其实他俩也试过让卫家扮演一个陌生人，失败了，那天卫海芬一下就认出他来了。
父女相认后，一家人一同去了派出所，跟警察同志坦白了这一切的一切。
警察认为卫家当初没救成张晓荣并无责任，一家人也是喜出望外。
第二天，卫家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捐了出去，自己三个孩子已经有能力照顾他了，这些钱还是捐给需要的人用吧。
一家终于团圆，卫家从没感到过这么幸福，仿佛人生的阴霾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为了这些钱，投进了数十年的时光，如今又把它们都捐了，后悔吗？”郑虹看着卫家问道。
卫家回答道：“活了这么久，到头来才明白就算拥有再多的钱，也没有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幸福快乐。”
万能的钞票即使再万能，也买不到亲情与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