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远镜
从无知的偶像剧少女到衰老慈祥的母亲,中间的1000名淑女无路可走。
“少女感”的污名化
杨幂又双叒叕上热搜了。这一点都不稀奇。
前两天,杨幂又尬现热搜,点开一看,哦,新剪了刘海。
不出意外,又一批不知是死忠粉还是水军僵尸号们,齐声振臂高呼,“太A了!”“暗黑少女好喜欢!”
北影科班出身的杨幂,演艺圈挣扎多年,至今没有代表作,泡沫肥皂剧倒是接了不少。歌唱事业也终止于《爱的供养》。
继文艺片首秀《宝贝儿》以5.2分扑街豆瓣,标榜着“我是个演员”的口号,一年后也始终没等来什么力作后,她终于找到了一条精准的从艺道路——时尚达人和带货女王,在奔四的年龄扛着 “少女幂”的大旗,频繁出现在微博热搜。
当然,对于这种尬吹,也出现一些不买账的网友,身先士卒,不惧粉丝千军万马携口水袭来。
近年来,杨幂的出现总是捆绑着少女标签。“少女幂”、“网瘾少女”、“电竞少女”…层出不穷的人设,都离不开对她超乎年龄之粉嫩感的冠名。
从综艺里的双马尾、到“美少女”印花打底衫、再到紧身健美裤,每次出现在热搜,势必营造出一种超越年龄的青春气息,引来大批网友趋之若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对杨幂的溢美之词,纷纷开始在“少女气息”上集中火力,好像33岁的女性,至今能保持低龄的美感,简直堪称楷模,值得万千女性顶礼膜拜,坐享无限赞叹、掌声和荣光。
不止于她,这股少女感的狂潮已经席卷时尚圈很久了。
大批流量女星,活跃在微博热搜、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女神们,不乏年过30岁,育有子女的那些,但凡以青春无敌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总有大批人投去羡慕的眼光。
Angelababy剪个空气刘海,穿个小粉裙,也是满屏的称赞:简直是仙女,完全不像生过孩子。仿佛生过孩子就意味着臃肿之态,一副妇人模样毫无美感可言。
戚薇参加网综,也扎起了双马尾。
林心如的齐刘海波波头引来围观,已过40的年纪,还能满屏少女气息,又是一阵艳羡。
去年,51岁周慧敏的登台照引发一阵狂欢,年过半百却呈现出“18岁女团范儿”,大批网友们自愧不如。
玉女人设的影响下,五十多岁的年龄却被框定在“少女感”的赞美声中,除了逆龄,再没有更多记忆点,这只让人看到了狭隘和辛酸。
微博被流量霸屏的今天,从20来岁到奔四的年龄,“少女感”贴在太多明星网红们的身上,强大的PS,夸张的滤镜,也在缔造着一张张假脸。
渐渐地,它不再是青春洋溢的自然流露,反倒成了刻意包装的矫揉造作。
在“少女感”被肆意炒作挥霍,逐渐引起不适的时候,不由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官系统出了故障,于是连忙求助度娘佐证,少女到底是啥意思?
大批远远超越这个年龄范围的人,硬是每次出场都强行少女,实在有些勉强。
当然,有些女性即便年龄在增长,仍然偏爱年轻的衣服,适合粉嫩的装扮,这无可厚非。
但在女星少女标签的频频捆绑下,这股风气早已沾染着不少不再年轻的女性们,动辄以“仙女”“小公主”或“本宝宝”自居,看到HelloKitty就冒起粉红泡泡,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合情理。
实际上,在一众粉丝追捧着杨幂的少女感多么娇艳可人时,他们选择性的屏蔽了,近距离的镜头下的她,同样没能抵抗衰老。
狂轰乱炸的媒体报道,竭力塑造着“少女感”的感染力。似乎唯有轻盈的体态、满脸的胶原蛋白才是女性美的精确表达,“扮嫩”才是广大女性塑造个人魅力的最高风向标。
这种指令下,她们拒绝成熟、拒绝变老、拒绝年龄的增长。
女性魅力的表达,除了“保持年轻”,没有其他方向了吗?
她们都在害怕变老
小S在微博坦言,参加综艺节目《小姐姐的花店》的录影前,为了更好的上镜状态,去打肉毒杆菌、玻尿酸等注射,反而一整季节目都是“僵脸怪”。
面对年龄增长、事业瓶颈,她常陷入焦虑,没有自信。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节目中被新生代偶像林彦俊称为“老一辈”艺人。
30岁+的杨幂被夸自带少女感,50岁+的周慧敏被赞逆龄生长。《如懿传》开播后的周迅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再紧致的皮肤、僵化的五官引起群情激愤,一夜之间被拖上了全民审判台,所有人都可以过来嘲笑一句:求求43岁的周迅,就放过少女吧。
抖音上也兴起一帮模仿周迅神态的网友们,极尽丑化恶搞之能。
周迅受访曾表示,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接受自己的衰老。早晨起来阳光再好,也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很久。
而目前的国内影视市场,多数剧本和题材中对主要女性角色的塑造,只允许年轻化的形象出现,她们看似“打肿脸充胖子”的出演,也只是在资本市场的夹缝中,优中选优的结果。
大S在参加《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中谈到,自爆根本接不到合适的剧本。被要求演的最大角色是王大陆的妈妈。
女演员到了一定的年龄,市场上留给她们的角色无非是,刻薄的丈母娘,唠叨的老妈,广场舞里活跃的老阿姨,身份再高贵点,也就是职场剧里傲慢的大龄女总裁、宫斗剧里的太后娘娘了。
想要出演女主,只有强行装嫩。陈乔恩、林心如年逾四十,只能活跃在各种玛丽苏偶像剧中。
《芈月传》里33岁的孙俪,出演未成年少女;过两年的《那年花开月正圆》里,已经35岁的孙俪饰演的周莹到第15集才16岁。这些市场竞逐下最终活跃荧屏的大制作,剧情线条也干瘪单一,无非是天生丽质的女主如何一枝独秀,披荆斩棘并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鸡汤。
袁泉、俞飞鸿这些演艺圈气质型熟女的代表,近几年也几乎没有作品面世了。
俞飞鸿最近一次引起热议的《小丈夫》,一开始还以为彰显了现代独立女性的价值观,但没几集就暴露了“女大当嫁”、“剩女可悲”这些老到掉渣的陈腐观念。
这种表面时尚、内心住着裹脚老太太,自降身价的人设,简直白瞎了女神惊鸿一瞥的超脱气质。
袁泉上一次活跃在荧屏的作品,还是《我的前半生》中走路带风、高知高薪高智商的霸道女高管唐晶。
目前的国内影视市场,鲜有刻画熟女的题材,即便被提上荧幕,也被包装成历经千锤百炼、大浪淘沙的成功女性,无论是《我的前半生》中的唐晶,还是《都挺好》中的苏明玉。而事业平平、生活静好的那些女人,不会受到关注。
很奇怪,一个女子年轻的时候,她可以是莽撞无知的傻白甜,但凡资本市场稍微给予熟女一些空间,只能允许她们成功、不能平庸。
从懵懂的偶像剧少女,到年老色衰的慈祥母亲,中间差了1000个熟女。
为什么独立女性题材的影视作品那么罕见?为什么男演员可以游走于鲜肉和沧桑硬汉,女演员却只能依赖一张永不老去的脸,才能在夹缝中获得生存空间?
我们生活在一个精神不断被教化和规训的社会,主流审美决定了大众市场的选择,也最大程度为资本赢利提供担保。换句话说,熟女缺乏市场认同,没人愿意为低流量买单。
白皙、纤细、年轻等关键信息作为女性美的突出特征,也是男权社会下主流审美对男性喜好的表达。
格伯纳在1976年提出的“涵化理论”强调了大众媒介潜移默化的影响:社会要作为统一的整体存在和发展下去,就需要社会成员产生一种共识。而大众媒介在形成现代社会的共识方面起到重大作用。
报纸、电视直到互联网时代,所有的大众媒介在女性审美问题的教化上,早已潜移默化地构建了统一的认知:女主角=年轻的美人。
目前国内的影视娱乐产业刚开始走向成熟,产品比较单一和雷同,不足以满足所有观众的需求,而资本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只能先照顾好更愿意在娱乐上花钱的那部分人,也就是青少年群体。
少女感显然在青少年群体中更容易受到认同,这也不难解释,女明星只能通过保鲜,满足主要消费群体的审美趣味。而像赵薇、章子怡等一线女星也难觅优质剧本,只能转战综艺节目了。
在国内,一个女演员形象上如果无法保持小于30岁的年龄状态,又不愿意接受大妈的人设,那演艺这条路也就基本堵死了。
别再只看到年龄而已
人总会老去,这是不可逆的过程。在大力追捧少女感之外,在年龄成为悬于评判女性荧屏价值的硬指标之外,是否应该思考:
刨除年轻的外表,女性价值就变得乏善可陈吗?
如果她们不再年轻,就意味着不再美好吗?
她们的人生,就只能开启下坡路了吗?
纵观全球影视市场,更好的身材管理和容貌条件,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女演员都面临的要求。但国内女演员,却在维持皮肤状态和少女感容貌方面尤其焦虑。
无论日本还是欧美,女演员在角色选择上都比国内有更大空间,女性形象也有更多元细腻的呈现。
豆瓣得分9.1的日剧《四重奏》,4位小提琴受的人物设定都是30多岁,女主扮演者松隆子也已经年过40岁。
不同于国产剧女主光环的套路,她所饰演的小提琴手只是一名克制的主妇,与理想渐行渐远,却与四重奏乐团在平凡生活的琐碎中互相治愈。剧中金句不断,充满通透的形而上学思考,夹杂着人性的残缺与光亮。
早在2011年播出的日剧《家政妇三田》,女主角三田灯的设定,只是一位36岁的保姆,扮演者松岛菜菜子当时也已经38岁,悬疑的设定和巧妙的剧情,也收获了当时日本的高收视。
美剧《福尔摩斯:基本演绎法》中饰演女主的刘玉玲当时已经50岁,而她演绎的剧中角色也年过40岁。
《纸牌屋》中的女主总统夫人扮演者罗宾·怀特,在第一季拍摄时也已经超过45岁,剧中角色也是50岁左右气场威严的中年妇女。她也因该片成为第一位凭借在线系列剧获得金球奖的女演员。
2018年的英剧《贴身保镖》得到8.5的豆瓣评分,剧中女主角的扮演者凯特·霍威今年也已经43岁,剧中角色是40岁上下,野心勃勃而富有影响力的内政大臣。
好莱坞的很多文艺片,也会毫不顾忌地展现毛孔、皮肤的老去、褶皱等瑕疵,并不介意呈现岁月刻画的真实。
不同于目前题材狭隘的国内影视市场,在日本或欧美国家,女演员在剧本选择上面对的角色更多元,人物建构也更立体和完整。
除了姣好的外表,女性的内核更多的受到关注,她们的心理、思想、信念也得以被人们看到。
这不禁让人反观国内,大批奔四路上的演员,少女感却成为最显著的标签,而非岁月给予的沉淀,鲜有其他值得品味的内在,这样的审美和评判标准未免过于单一和受限。
要摆脱这种禁锢,只有影视类型足够多样化,观众和消费者们能与电影市场共同成长。
谈及女明星在年龄问题上的心态。韩雪也曾受访表示,20岁与30岁外貌,肯定会呈现差异,那么30岁的魅力,肯定是一个综合分。
正如我们可以喜欢张曼玉20岁时的清纯可爱,也喜欢她50岁时,穿着朋克在台上肆意唱下去的潇洒模样。
曾在一篇讨论熟女的网文下,看到一些精彩评论,拿来与大家分享:
别再忽视和抗拒那些真实的老去,岁月除了皱纹,总会多给予些什么,她们会不断地累积人生经验、收集越来越多有趣的故事、慢慢升级解决问题的能力、沉淀越来越朴实珍贵的思考。
人生的每个年龄阶段,都有独特的精彩。也希望更多女性们,别再怀念过去和恐惧未来中忽视了最最珍贵的当下。任何时候,都别丢了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