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需要演员敏锐地发现生活本身的喜剧性
浅谈——杨敖雪的心理品质和丑恶艺术
作家：刘景亮
杨美学在曲剧《阿Q与孔乙己》中的扮相
你知道，歌剧的源泉之一是“参军剧”。因为入伍剧本来是出于嘲弄和笑，“笑”的元素在戏曲中一直延续着，并且一直在加强。
李渔说，插科打诨是让观众提精益神的人参汤，而丑角可以说就是以插科打诨为特色的行当。戏曲界有俗语说“无丑不成戏” 。丑角在戏班很受尊重，过年时大家都给他拜年，吃饭时丑角拿勺子搅一搅饭锅才能开饭，休息时各个行当都有约定俗成的固定位置，丑角可以随便……丑角这么重要，在团体中的地位如此显赫，却不是什么人想演就可以演的。有的人演丑是化丑为美，观众在被征服中发笑；也有人演丑是自我丑化，自我作践，观众在嘲笑角色中发笑，这里有高低之分。河南省曲剧团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杨帅演丑是化丑为美，是征服观众，他在舞台上的唱、念、做，都是自然的、轻松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不自然而然地散发喜剧因素，让人发笑。这样的艺术效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仅需要演员后天的勤学苦练，还需要先天的心理素质。接触过杨帅学的人都知道，杨帅学在生活中谈起一件事情时总是活灵活现，把事情的特点说得生动传神。这说明他具有敏锐感知事物特点的心理素质。这是丑行演员特别需要的。因为丑行演员就像漫画家那样，抓住被表现对象的特点，大力夸张，夸张到与整体、与环境不和谐的程度，才能产生“笑”的艺术效果。不夸张不行，但是夸张的不是被表现对象的特点更不行。所以，演丑行的人必须敏感，善于发现事物特点，然后用艺术手法夸张变形。这样，他的表演艺术才有生活依据，是夸张变形的，又是有生活依据的，并且突出了事物特点，使形式和内容实现了一种特殊的统一。如果演员没有抓住事物特点，在那里胡乱夸张，就会破坏形式和内容的统一，失去自然之美，即使观众发笑了也不是审美的笑。由于杨帅学特有的敏感，对事物的特点把握准确，加之后天的勤学苦练，具有丰富的表演手段，所以对喜剧性格的表现就能够既贴近生活，又有内心依据，自然而然，总能取得良好的审美效果。他在《风雪配》中扮演的颜俊是个无赖气十足的花花公子。杨帅学抓住了他笑声中的无赖味道，加以变形、夸张，突出了他的无赖，这一形象的生动博得了观众的掌声和笑声。
其次，戏曲表演中的喜剧性来自生活本身的喜剧性。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认识并把握生活本身的喜剧性。有的人仰视生活，他会更多地感受到生活的威压，一天到晚像个“愁容骑士” ，一肚子的苦水；有的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生活，总能看到生活的多面性，看到发展的趋势，看到喜剧的一面，以快乐的心情打发生活。仰视生活者内心弱小，俯视生活者内心强大。丑角的内心应该是强大的。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事物的喜剧性，其外在的喜剧动作才真正是内心的外化，外在、内在才具有整体性、和谐感。杨帅学在《阿Q与孔乙己》中扮演的阿Q，在《卷席筒》中扮演的苍
娃，在《李豁子结婚、离婚、复婚》中扮演的李豁子，在《屠夫状元》中扮演的胡山等等，都是喜剧人物，有些喜剧人物还带有浓重的悲剧性。杨帅学都演得得心应手，具有内涵。这得力于他对人物的体验和把握，得力于他扎实的演唱功力，同时更得力于他能够俯视生活的心理素质，哪怕面对具有悲剧性的事物，他也能敏锐发现并准确把握其喜剧因素。杨帅学的老师、同学说起他，大家共同的印象是他的求学之路、从艺之路十分艰难曲折，但无论如何艰苦，他都能保持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这也证明了杨帅学具有俯视生活的心理素质。
杨帅学在戏曲电视剧《郑八怪联亲》中饰演郑板桥
另外，丑角演员在生活中的性格和在舞台上的表现常常是不统一的，甚至相反。有的丑角演员在生活中恰恰相当文静。这就是说，丑角演员特别应该具有自我否定的心理素质。丑角演员有点像相声演员，说学逗唱样样拿手。学谁像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有否定自我的能力。而且丑角演员要把常态的事物夸张为非常态，也必须否定自己对事物的常态思维。没有自我否定的能力，很难学谁像谁，也很难实现艺术的夸张。杨帅学的艺术经历，表明了他是一个具有极强的自我否定能力的演员。他本来是学曲艺的，却来从事戏曲表演。曲艺是叙述体艺术，戏曲是代言体艺术，由叙述体进入代言体，这就是一次对自己的否定。他是工丑行的，但是有时候也演小生，特别是在《医圣传奇》中，他居然扮演了医圣张仲景，以须生应工。张仲景是在观众中享有崇高威信的圣人，表演中一旦露出丑行形态，观众必然产生强烈的审美抵拒。我们不能说杨帅学的扮演是完美无缺的，但能够说是成功的，观众是认同的。这是一次很不容易的艺术跨越。他要对以往艺术创作的思维习惯、表演定势、唱念追求等等，来一个彻底否定才能实现。行当上的跨越，强固并提升了杨帅学自我否定的心理能力，进一步增强了他丑角艺术的表演功力。
正因为杨帅学具有以上所说的心理素质，加上他天生的好嗓子，又能刻苦学习、虚心求教、勇于实践，掌握了丰富的表演手段，所以，他的丑角艺术，既是夸张变形的、让人发笑的，又是贴近生活的、质朴的、具有内心依据的。于是，就有了他一个又一个成功的人物塑造，就有了观众对他的认同和喜爱。
当然，这并不是说，杨帅学的艺术已炉火纯青，他还需要进一步锻造。作为一个正当盛年、追求上进的演员，每一天都是一个新起点，艺术的锤炼永远是走在路上。杨帅学既然具有喜剧演员所需要的心理素养，而且又有难得的唱念功底，应该在声腔、动作之外下功夫，提升无形的气韵、气质，使演唱更加内敛。在此基础上，努力打造一出或更多以丑角领衔的剧目，雅俗共赏，广泛流行，为河南曲剧事业的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来源：中国艺术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