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短视频一个月后,李晓东收获了第一个大牌粉丝威尔史密斯。
这条ins分享获得74万点赞
面粉堆成山,手机闪光灯透过吐司面包就成了斜阳,再剪四个小人儿,配上86版西游记经典片尾曲,师徒四人翻越火焰山的剪影便出现在日落余晖里。这条视频在抖音获得268万点赞。
茴香做柳树,生姜搭成远山,撒一层面粉,再用加湿器制造雾气。剪出宝哥哥和林妹妹,就是一段红楼故事。这条视频在快手的播放量超过3000万,网友评论,“宝玉:林妹妹,看这是为你打的姜山!”
青红椒、南瓜、面条、生姜、茴香,没有李晓栋不能下手的食材,经典影视场景就这样在他的手中重获新生。
在微博上,李晓栋是@晓栋老师,因为在线下,他是北京一家机构教授影视后期特效的老师,从事电影特效行业十余年;而在抖音和快手上,他又成了@轩宝爸爸,他曾以儿子为题材创作,囿于叛逆的三岁少年不受掌控,短视频创作生涯一度搁浅。
宅家抗疫的这段时间,李晓栋重拾短视频,在身边司空见惯的材料中发现另一种美,比如宝宝脚丫子做成的五趾山,大葱叶里的微观世界。一个月内接连创作出爆款后,李晓栋获得了120万抖音粉丝和20万快手粉丝。
初看李晓栋,你以为他是美食博主,再看,猜想这是画画博主和摄影博主,直到最后你才发现,这是一个创意博主。
葱叶世界、红椒武侠,
生活中的细节之美
晓栋的短视频创作始于宅家,因为“人的无聊是有限度的,一直在家宅着,整个人要崩溃了”。
他开始从画画和摄影这两个一直以来的爱好着手,给自己找事干。偶然一次做菜,他突然想看看大葱断面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闪光灯一打,绿荫环绕,竟然意外好看。
1月底开始,全国线下活动停摆,晓栋所在的机构开设的系统化后期课程正在逐步转为线上,过渡期间需要准备上线公开课。由于短视频在叙事上和影视动漫最为接近,晓栋决定以“发现生活之美”鼓励学生尝试短视频创作,大葱叶拍摄就是一个案例。
他把葱叶视频发到抖音,得到2万赞,“当时发现,这种创作方式是可行的“。
在短视频平平台上,更早就有不少同类的创意手机摄影和教学作品,加个道具、优化构图,后期再进行一些微调,就能得到一张大片,“但缺少故事”。
他曾在拍儿子的时候试过特效教学路线,但相似内容太多,同质化严重,很难有优势。
又一次在厨房,青椒给了晓栋新的灵感:“青椒里面是什么样的?如果再添加个角色呢?”
他火速剪了一个持刀侧身站立的侠士——一度火爆微博的援鄂医护人员的英雄形象,塞进青椒的“腰身”,加上前期抽刀的效果和碧梨的暗黑系音乐,刀光剑影“内味儿”就有了。
拍完青椒之后,网友开始催红椒和黄椒,于是红椒版《江湖》、黄椒版《射雕英雄传》也陆续跟上,除此外,还有南瓜版《断桥》、吐司面包版《大话西游》、薯片版《陈情令》,由于频繁使用面粉,一度得名“面粉哥”。
除了食材,刷子、纸壳、书本,一切皆可为道具。偶尔叛逆轩宝也会来搭把手,撑开一个蓝色塑料袋,背景光线就呈漫射状,变得更柔。不过,无论道具怎么变,“简单”是晓栋坚持的唯一原则。
曾有网友笑称,但凡《上海堡垒》请他去打个杂,“都不会是那个样子”。但晓栋说,即使最无聊的电影,背后也有无数艺术家的创作,低配版海报真正实现的,是几块钱的极低投入带来的高性价比,“所以,网友夸奖过誉了”。
但他也告诉我,性价比的背后,还有创作者的隐形成本,比如十几年的绘画功底,拍摄时几个小时的集中创作,还有构思创意的数天。
复刻东方故事,
创意难,难于上青天
上周五采访当天,晓栋计划拍一期《少林寺》,构思了近一周,小人儿都画好了却迟迟没发布,尝试好几次都不满意,因为“脑海里没有那个画面”。
“那一个画面”,可能是晓栋创作中最耗时耗精力的环节。
经典影视的画面并不难想,比如在提到《西游记》时,可以想到师徒四人过火焰山,提到《红楼梦》可以想到纤弱的林黛玉在葬花;提到《水浒传》可以想到林冲在风雪山神庙扛枪夜奔。
这些名著、武侠和经典影视是晓栋最想要复刻的故事,因为这里面有独特的东方文化底蕴和气质,更多的,是晓栋自己的情怀“作祟”,希望为小时候看过的经典作品赋予新的内涵,引起一代人的共鸣。
但脑子里有了影视画面后,二次创作——造景,才是对创作者的真正考验。“道具要在接地气的同时足够巧妙”,精雕细琢的食物当然可以搭出任何场景,但不免沦为炫技,“这样就没意义了”,他想用最简单的东西造出场景,“简单粗暴,才能显得巧妙”。
人物剪影是晓栋微观世界的故事核心,这些或飘逸或灵动的形象,是晓栋在数笔勾勒后用剪刀进行的再创作,“无法通过五官识别人物的情况下,必须抓住人物最经典的pose,用服饰、头饰、动作等立住角色,可以夸张一些,显得有漫画感。”
晓栋总结道,剪影创作可以借鉴皮影戏的表达,“把人物侧过来会更生动”。
不过,用巧思代替巧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创意上的“炫技”。有抖音网友评论:“我缺的是面粉吗?我缺的是能想出这个创意的脑子啊!”
不过,虽然“简单粗暴”的灵感难有,甚至常常苦苦思索也不甚满意,但光顾的时刻也很突然。
青椒版《全民战疫》就是诞生于做饭时的突发奇想,这期爆款的代价,是晓栋临时“甩锅”大厨给妻子来集中创作,面条版《卧虎藏龙》则是某天清晨起床时的灵光乍现。不过,灵感光顾前,晓栋已经构思了许久。
好在,《少林寺》最终有了成片,筷子和黄瓜敲打面粉掀起扬尘,营造出短兵相接的厮杀感。
用手机大片,
给创作做减法
让我意外的是,除了用Photoshop对照片做后期调色外,晓栋的所有创作都在手机上完成。
用iPhone7和iPhone8拍摄,剪辑用剪映。在他看来,短视频的创作是做减法,不论是器材还是内容,都需要尽量精简和精准,这是去年创作失败的血泪之谈。
和现在的宅家全职创作不同,去年的创作全靠意志力坚持,每天只能拍摄一部分,还需要和小演员,也就是儿子轩宝做好沟通,好说歹说答应了一通条件后,轩宝说不拍就不拍了,作为导演的晓栋表示毫无办法,“太煎熬了”。
当时,晓栋还认为自己需要拿出特效师的本事来做短视频,“利用自己的长处,越多越好”,即使手机拍摄也要动用AE进行剪辑和后期处理。于是,素材的来回传输和反复修改浪费了大量精力,“很容易就放弃了”。
重启短视频创作时,他决定采用最轻量的方式,纯手机操作,“可以用特效,手机App自带的就够了,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比起复杂的效果,创意才是移动短视频的爆款加持。
卧虎藏龙和卧虎藏龙
画面上,晓栋也在做减法:提前构思视频需要的镜头和构图,太复杂的时候也会画下来,尽量避免重复拍摄和废弃素材,减少试错成本。一个10秒的视频,素材通常在3小时左右,包含平均10分钟画一个小人和20分钟剪一个小人,以及造景拍摄的过程,他认为,每个场景提供一个信息,制造悬念即可,以西游记为例:
1.倒面粉——悬念:他要做什么?做饭吗?
2.毛笔/刷子修整山形——悬念:这又是做什么?
3.修整完成的面粉山——悬念:面粉山有何目的?
4.画画、剪小人——悬念:为什么放弃面粉去画画了?
5.切回面粉山,吐司面包和手机打光造景——解谜:你以为我要做饭,之后以为我要画画,最后才知道我要摄影
晓栋认为,镜头切换要快,不断制造嗨点,中间细节如何完成其实不重要,“节奏和电影有点像,比如三幕式叙事、几分钟安排一个高潮、设置悬念等,但短视频的节奏更快”,这是他理解的短视频逻辑,每个镜头都要在2秒内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否知只会被上滑或关闭。
当然,减少无用镜头还有一个原因:“来回折腾,老嚯嚯家里的食材也不好。”
目前为止,晓栋的短视频创作方法论都还有效,他准备近期上线一套系统化的抖音课程,解答网友关于短视频的创作、拍摄和剪辑等问题,小额收费,“给孩子挣个奶粉钱”。
直播课暂时不考虑了,尽管自己也是老师,但几次尝试后他感到身心俱疲,讲课、打招呼、解答问题,跟上评论刷屏的速度,“劳累程度堪比搬砖”。
目前,晓栋还没有成立团队和大规模变现的打算,虽然已经为一些游戏和产品做创意广告,也有影视合作正在洽谈,但由于生产力有限,未来变现还需摸索。
和所有创作者一样,晓栋对内容创作也有焦虑,担心同样的形式会造成审美疲劳,于是尝试新的食材、道具和题材,甚至更长的片长,用更动态的方式制造新的创意点,但一切也在摸索中。
在我问及最喜欢的作品时,晓栋提到一个场景,叛逆轩宝端来吃完葡萄剩下的梗:爸爸,给你一棵树!乍现的灵感击中晓栋,促成了葡萄梗版《葬花吟》。
最终数据不算理想,观众也不知道这段插曲,但这些与家人有关的瞬间,或许才是创作真正动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