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敏
都德小说《最后一课》中,包含了作者对自己民族语言的挚爱之情。作者通过小说中的人物阿麦尔先生讲:法语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是最清晰的语言,最严谨的语言,他要求孩子们好好掌握它,永远也不要忘记它。
《最后一课》讲的是,这所学校的学生马上要学习德语了。因此韩麦尔先生大讲法语的好话。显然,他认为法语是比德语好的。
那么,德国人是不是承认这一点呢?大概是不承认的。如德国叔本华就认为,德语也是很好的语言,他说:
在优美书写方面,德语是唯一几乎可以与希腊语和拉丁语相比肩的语言。对其他的欧洲语言作此赞誉则是可笑的,因为那些都是方言、土话而已。所以,与其他欧洲语言相比,德语具有某种不同寻常的高贵、优美气质。(叔本华:“论写作和文体”见《叔本华美学随笔》,第91、92页,韦启昌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
俄国人则认为,俄语是非常优美的语言。前苏联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在《金蔷薇》中,首先引述果戈理的话,果戈里说:“我对我国字字珠玑的语言感到惊异,每一个声音都不啻一件礼品;全都饱满而又硕大,就像珍珠,真的,有些东西的名称比东西本身还要可贵。”(《金蔷薇》,(俄)康•帕乌斯托夫斯基著,戴骢译,第105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帕乌斯托夫斯基自己说道:“俄语中有许多字本身就放射出诗意,一如宝石之放射出闪烁不已的神秘光泽。”(同上)有趣的是,作者读叶塞宁的一首诗,其中有一个词,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得到这个词蕴含有诗意的内容。这个词本身就闪耀着诗情画意。” (《金蔷薇》,[俄] 康•帕乌斯托夫斯基著,戴骢译,第117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
日本人也是爱自己的语言,如日本诗人北原白秋说:“日本语言是非常丰满的、非常感觉的、非常本质的,要不扼杀它而让真正活用是至难的。要一个一个咀嚼和吟味这一个个的语言特质,我即使赌我的一生,然而我也感到我自己的能力的不足。真的感到能力的不足。恐怕现在在日本没一个人有这样的神才,即能将其血作为血,将其肉做为肉,获得神通力,对日本语言有真正的理解。”(叶谓渠、唐月梅:《日本文学史•近代卷》,第414页,经济日报出版社)
中国作家王蒙也挚爱汉语汉字。他说道:“至少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汉语是独一无二,哪一种语言也不可替代的。汉字与拼音文字有差别,它兼顾着形、声、音、义。对使用汉字的人们来说,汉字的魅力,它所传达出来的意象,真是美不胜收妙不可言。譬如“沧海月明”四个字,你看到“沧海”的两个三点水,就会自然看到苍苍茫茫的海水……如果把它变成拼音,你很难产生那么美的联想。(王蒙:《王蒙讲稿》,第185页,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
语言学家潘文国讲:“身为一个中国人,让我们能时时牢记自己身份的,除了身体发肤之外,就该是我们的母语了。在无数中国人心里,古老优雅的话语是我们五千年文明最美丽的组成部分,也是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的文化标记。横平竖直的方块字将我们民族胸中的丘壑山水化为不尽的纸上烟云。音分四声,律有平仄,构成了话语诗文一唱三叹、回环往复的音韵之美。”(潘文国著《危机下的中文》,辽宁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66页)
不过,对汉语汉字之美,也有不同的看法。同是语言学家的伍铁平就反对,他提出:“从科学的角度分析,世界上所有的语言,不论大小,都是一律平等的,任何语言都能最好地为其本民族服务,根本不存在哪种语言最美的问题。说汉语最美,不仅不科学,而且容易导致对别的语言的歧视,滋长大汉族主义。”伍铁平:“论语言的比较和文化的比较”,《语言和文化评论集》,第33页,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7年)给挚爱自己民族语言的人扣上了“大汉族主义”的帽子。
再如,吕叔湘对汉字很反感,说道:“现在通行的老宋体,实在丑得可以,倒是外国印书的a,b,c,d,有时候还倒真有很美的字体呢。”他认为西方的字母比汉字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