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化迅速发展的今天,教育可以商业化,婚姻也可以市场化,可以在网上发展成为一种具有完整系统的营销模式。
比如世纪佳缘这样的平台,男女通过平台相识,然后结婚,订单完成。可如今,一个本该是略带温情的行业,却和人才猎头、房产中介是一样的性质,他们只在乎成单率。
这一届的年轻人实在太惨了,工作996不说,找对象还要被世纪佳缘这类婚恋平台各种围剿。一些晚婚者,其实正是他们抵挡住了社会流俗,最后却被放到一个绝佳的广阔天地里给杀猪盘的人去狩猎,玩一玩“鱿鱼游戏”。
人们常说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有时很难有具体的例子去解释说明,今天品牌哥就拿世纪佳缘这个反面教材,和大家讲一讲它是如何忘掉初衷,一步步跑偏了的。好了,我们开始上车吧。
01
从古代的媒婆、到传统线下婚介所、再到互联网婚恋网站,本质上解决的就是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信息不对称理论认为,市场中掌握更多信息的一方可以通过向信息贫乏的一方传递可靠信息而在市场中获益,买卖双方中拥有信息较少的一方,会努力从另一方获取信息。这可以看成婚恋平台这门生意成立的动因。
世纪佳缘就是这样一个婚恋网站,即通过互联网平台和线下会员见面活动为单身人士提供婚恋交友服务。
它的创始人龚海燕曾说过,她创业的初衷就是“解决自己终身大事”的创业冲动。当时,就读于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研二的龚海燕(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学士)已经到了考虑婚姻大事的年纪(已经29岁)。
龚海燕
由于婚姻介绍所的服务让龚海燕很不满,于是她尝试通过上网交友寻求意中人。但她发现很多网友的用户身份并不真实,平台上也泛滥着很多“一夜情”的信息。
有过几次被骗的经历后,她决定自己做一个平台。经过简单的准备后,2003年10月8日,一个专为高校学子牵线搭桥的交友网站:世纪佳缘上线了。2004年2月15日,在会员的要求下,龚海燕在北京、上海两地同时举办了交友见面会,竟然还赚了一万多元。当年,她就注册成立了上海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也是在这一年,龚海燕在自己创办的网站上找到了另一半。
2005年,世纪佳缘得到了新东方副校长钱永强的200万投资。龚海燕将这笔钱用在了改善公司办公环境、完善公司制度上。年底,“世纪佳缘”会员数达到了32万。
2007年,世纪佳缘又相继获得了新东方三位元老徐小平、王强、钱永强的4000万人民币天使投资和著名风险投资公司启明创投的1000万美元风险投资。
两轮巨额投资后,世纪佳缘开始宣传推广攻势,并寻找更为清晰的盈利模式。
世纪佳缘尝试的最早付费产品为“光明榜”,即首页会员展示服务。
例如用户每天支付10元人民币就可以在世纪佳缘首页上或者地区首页上显示自己的信息,该款产品推出后受到普遍欢迎,价格也逐渐上涨。遵循着统一思路,世纪佳缘继续挖掘用户需求,推出付费搜索排行服务。因为随着用户人数急速增长,搜索时常常面临难以被搜到的情况,为改善搜索排名,用户就会乐意去使用付费搜索排名服务。
在盈利模式探索中,最有成效的当属“按效果付费”的邮票增值服务。邮票是世纪佳缘的站内通用货币,每张2元。一个用户在世纪佳缘注册之后,如果收不到异性来信,就不需要花钱。只收到极少量信件的会员也不需要付费,因为用户可以通过积极的征友行为获赠少量看信邮票。但是要想获得较多关注,发送及收到较多异性来信,就需要购买邮票。“按效果付费”模式很快成为世纪佳缘的核心盈利模式。
在08年之前,世纪佳缘的收入来源靠网站的广告赞助、线下活动和VIP服务(按客户需求定制服务)获得收入。随着会员急剧增长,普通会员线上变现成为了迫不及待的事情。从08年起,开始对普通会员的信件服务收费。
在2010年,随着婚恋节目《非诚勿扰》的热播,世纪佳缘、百合网、珍爱网等婚恋平台进入大众视野。当年7月,世纪佳缘以54.41%的市场份额牢牢占据着行业第一的位置,拥有5千多万注册会员。
图为《非诚勿扰》节目截图
2011年5月11日,世纪佳缘成功登陆美国纳斯达克,发行价为10-12美元,共募集资金约8520万美元。但作为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全球首个婚恋网站,世纪佳缘上市后的日子可以说并不顺遂——业绩不振、竞争对手同质化竞争、营销成本高居不下、商业模式进入瓶颈等问题导致股价低迷,市值缩水至IPO时的一半。
2012年12月世纪佳缘董事会宣布公司创始人龚海燕辞任联席CEO,转任联席董事长。至此,世纪佳缘的龚海燕时代结束。三年后,创始人龚海燕几乎清空持股,也不再担任世纪佳缘任何管理职务,彻底与世纪佳缘分道扬镳。
从2011年5月上市到2016年5月退市的五年间,世纪佳缘市值大部分在5亿美元以下,绝对算不上好看。回过头来看,在线婚恋平台随着互联网的诞生兴起,在资本助推下迅速发展,但当资本进入冷静期后,这条赛道的短板开始暴露的问题也愈发清晰。
02
在常规的网络营销、会员费之外,世纪佳缘等婚恋交友平台又衍伸出了线上一对一红娘、线下交友活动、线下一对一专属红娘、线下相亲店等服务模式,也就是O2O。
为了盈利,2013年开始,线下红娘店成了世纪佳缘的重点发展对象。总结起来就是,世纪佳缘在线上赚普通人的会员费,线下赚有钱人的介绍费,高净值人群成了核心竞争力。
接任龚海燕的CEO吴琳光曾在2014年第三季度财报解读中表示:本季度净收入较上年同期增长25.5%,其中一对一红娘业务表现优异,同比增长达259%。
所谓一对一红娘业务,就是后来广为大众诟病的一种婚恋平台线下业务。
这些服务往往付费率低,但客单价高,大几万的收费标准比比皆是。
世纪佳缘的服务套餐主要分为5档,最便宜的18800元、最贵的108800元,每完成一单,销售可以获得10%到28%的提成。
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申请红娘一对一服务时,客户需要携带身份证在线下门店做实名认证。
红娘会与客户面对面沟通,对客户的形象气质、语言谈吐、对未来的规划,以及择偶条件进行全面了解,进而匹配相亲对象。
而根据一些世纪佳缘维权群里的消息显示,世纪佳缘提供的一对一红娘业务,声称是针对通俗意义上的“高端成功人士”,但其实就是“谁交钱,交钱多”,谁就是“高端成功人士”。
对于是否有婚史等可能被隐瞒的情况,有红娘表示,可以为客户进行有针对性的背景调查,但是费用需要另算。
而根据中国裁判文书显示,部分用户诉求其体验远远达不到一对一红娘协议中的承诺,匹配的候选人与个人要求完全不符等问题一直存在。
但因世纪佳缘合同文书预设相关限定,并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进行规避,提起诉讼的用户难于胜诉,只能生生咽下哑巴亏。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业务模式并非世纪佳缘独有,几乎是行业通病。比如,百合网也有线下一对一的红娘服务,“拉客”行为时常出现。不难看出,所谓“线下红娘”,其实就是传统收费的婚介所“媒婆”。实际上,他们的一套话术与当时的婚介所、媒婆一般无二。
更重要的是,据很多上当受骗人士说,婚恋平台抓住了大众“想找到最好的伴侣”这一需求去收钱,但根本没有提供相应的服务。然而,在销售、签署合约与履行义务等环节上,存在很多灰色地带,这部分集中表现为线下红娘诱导消费、签订“霸王合同”等情况。
不仅如此,为了赚钱,审核条件也被放松,甚至可能有意识地纵容骗子进场——只要交钱,一切好说。
我们来稍微盘点下世纪佳缘自创建以来做过的孽。2011年,因为世纪佳缘数据库保护不严密,遭外部攻击,数据库泄漏,不少女性会员接到电话,被邀请参加名为“身价百万富豪相亲会”实为诈骗的相亲活动,诈骗主办方就是曾经的世纪佳缘销售红娘。
2015年3月20日“武汉地税部门调查“世纪佳缘”武汉分公司”报道:武汉男子小杰,在上海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武汉分公司,分三次共缴纳45万元征婚,两年先后与21位女孩见面。每次见面,女孩无一例外要求购买价值不菲的礼物,让小杰很是无奈。更让他气愤的是,其中竟有“失足女”。
新京报曾报道,世纪佳缘等婚恋网站账号买卖已经发展成一个较为成熟的产业链。这条产业链中,批量注册账号的团队被称为注册商,销售账号的一批人是销售商,进行实名认证的一批人,则被称为认证商。
2017年到2020年,世纪佳缘女用户频繁遭遇“杀猪盘”。诈骗团伙利用部分女性急于寻求婚恋对象的心理,诱导其进行数字货币投资或参与网络博彩,甚至鼓动她们去借贷“投资”。
女骗男也时有发生。别忘了世纪佳缘前几年争议最大的事情就是被骗婚自杀事件。WePhone创始人苏享茂和隐瞒婚史、撒谎成性的翟欣欣在世纪佳缘相识,在苏享茂提出离婚时,翟欣欣敲诈勒索,用离婚协议卷走苏享茂1000多万,最终导致苏享茂走投无路跳楼自杀。
此外,还有人曾因使用世纪佳缘,而误入传销组织。如在银川市龙某某、代某组织和领导的传销案中,证人伍某证言称2013年3月份,其通过“世纪佳缘”交友网站认识了杨某,后到银川加入了“北京日光凡可迪化妆品有限公司”的传销组织。
导致这种现象的直接原因,便是平台监管失位、审核机制不完善。
2021年12月7日,据澎湃新闻报道,记者以应聘的形式卧底进入世纪佳缘网线下一家门店。
经半个月调查发现,培训上岗后,该门店即为卧底记者开通了后台权限,而通过世纪佳缘网后台可以随意查看用户个人信息,包括会员浏览的异性照片记录、聊天记录等。世纪佳缘此举是为了对用户进行“精准营销”。
此外,还有相关人士透露,即使工作人员看到“杀猪盘”套路诈骗,也要无视,避免用户举报公司侵犯个人隐私。
另外,澎湃新闻调查还发现,世纪佳缘还存在部分销售人员会故意注册成为其他婚恋平台会员或者参加线下相亲活动,以套取客户资源这类恶意竞争行为。媒体发布调查报道后,世纪佳缘在官微上致歉,甩出了三项整改措施:
1、报道中提及的门店即日起整改,全员再度深入学习相关法律法规以及公司的规章制度,考核通过后再上岗。
2、对调查中发现的相关责任人员按公司规定予以处罚。
3、全国各门店全面开展会员信息安全保护的培训和教育工作。
世纪佳缘承认存在“过度采集”、“窃取”用户隐私信息这一事实,但并未真正意识到该行为的严重性,且将责任推卸给了员工。很难保证将来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在有些案例中,世纪佳缘能随意看到后台所有聊天记录,却并未通过审核关键词、发送信息等方式提醒受害者,也未审核注册用户的个人信息是否属实。
有律师称,世纪佳缘在发现“杀猪盘”隐患情况下,未采取方式提醒消费者,也未依法举报,明显违背了法定的强制“报告”义务。
03
世纪佳缘号称用户有2.2亿,但在如今这个单身数量愈发庞大的社会,相亲需求愈旺盛,婚恋平台的生意却愈清冷。
图片来源:世纪佳缘官网
所谓的婚恋平台,其实早就成了心怀不轨之人与诈骗团队滋生的温床。
值得注意的是,在2020年7月,工信部通报的58款侵害用户权益行为的APP中,世纪佳缘赫然在列,具体原因为私自收集个人信息;私自共享给第三方;强制用户使用定向推送功能。
2021年9月,世纪佳缘还因审核漏洞、涉虚假宣传等被江苏省消保委点名。
像这种去年就被工信部通报侵害用户权益,被要求整改一年多时间里,仍然在明目张胆地违反《个人信息保护法》的公司,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社会信用早就破产了。
世纪佳缘这种线上线下两步走的商业模式,一直跑不通的深层原因,可能并不是模式问题,而是其信用体系的崩溃。
伤害到信用体系的,是平台上一小撮各怀鬼胎的用户、是平台监管的失位、是诱导消费的红娘、是利欲熏心的平台官方等等。他们中的一些人,曾是支撑起世纪佳缘的关键要素,当有一天屠龙者成为恶龙,这样的人就变成了世纪佳缘的刽子手。
这次世纪佳缘被推上风口浪尖,是此前和现在的问题累积到了一定程度,负面影响已无法抑制住。
婚恋平台作为与“爱”距离最近的商业机构,所肩负的社会责任也应是沉甸甸的,而正确的价值观方可帮助其走得更远。
只有不忘初心、负得起责任的企业才可能成为伟大的企业。
很明显,世纪佳缘并不具备这方面的素质,它正在走偏的路上越跑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