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到2016,整整三十年过去了,我无限怀念那些与《西游记》有关的日子,那是一个看剧不用充会员的年代,一个没有广告植入的年代,更是一个好剧不用营销依然流传千古的年代。
12月5日,人民大会堂,西游记音乐会演出现场贴出作曲家许镜清的海报。图/陈娜
文 / 陈 娜
编辑 / 陈 璇
“登登等登,登登等灯……”交响乐版《云宫迅音》突然响起,缓缓升起的纱幕背后,孙悟空和唐僧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我瞬间泪奔,再看周围人,大多如此。
12月5日这天晚上,我和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西游记迷”聚集人民大会堂,就为等待这场西游记音乐会。第一个音符响起的前一刻,我激动得感觉要窒息。
2016年,距离央视版《西游记》开播整整30年,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里,64岁的作曲家许镜清“开一场西游记音乐会”的梦想终成正果;而对于看了30年《西游记》的我来说,这场2个半小时的音乐会,演奏的是我的整个童年。
可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看《西游记》就是看个热闹,可是我,认真了。
那男的哭得比我还厉害
第一次知道许老爷子要张罗一场西游记音乐会,是今年年初。还记得那晚在微博上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变得语无伦次。那时候办音乐会,缺钱,许老很无奈。当时我跟妹妹说,如果我是个有钱人,我一定去赞助这个音乐会。
没多久,这件事引起了媒体关注,铺天盖天的采访走起,达成的统一说法大概是:我们欠老爷子一场西游记音乐会。对于这位包办了《西游记》片头曲、片尾曲、插曲以及所有旋律的国家一级作曲家,我一直想献上我的膝盖。
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西游记》这些歌的词作者闫肃,但曲作者许镜清的名字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为大家所熟知。
音乐会上,许镜清、师徒四人上台与观众交流。
众筹操作了近一年。12月4日和5日,两场“声势浩大”的西游记音乐会在人民大会堂上演。坐在场内的时候,我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甚至觉得自己像被这部电视剧施了魔法。演孙悟空的六小龄童永远一身红衣,“师父”迟重瑞的歌喉一如三十年前,新编曲的《猪八戒之歌》嗨翻全场。
作为铁杆粉丝,我没有一首歌不会唱的,从头跟唱到尾,哪首全部按着原唱来、哪首做了重新编曲,全部听得出来。
快散场时,邻座的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对我说:你怎么可能都会唱?我表示傲娇。这男的好像哭得比我还厉害,只记得我递给他好几次纸巾,同道中人。这哪里是一部电视剧,这分明是一种情结。
演出接近尾声时,许镜清压轴出场,我不想说“掌声雷动”这么老土的词儿,但是比雷还炸的声是什么声,我还真不清楚。
主持人问他,昨晚第一场演出结束后你回家做了什么?老人颤颤巍巍地说“嚎啕大哭……”
我的眼泪刷刷就流出来了,说不准哭的是什么,好像是为了许老的不易,也好像是为了我年少的岁月……
看《西游记》,瞬间“随心所欲”
这些年常有人表示不解地问我,你为什么这么爱看《西游记》?是中了邪了吗?这个问题我来说说。
我出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改革开放没多久,文化落后、影视剧匮乏,《西游记》开播那一年正是我对一切懵懵懂懂的年纪。当时家里还没有电视机,有一次去邻居家玩,无意中看到电视里正在播《西游记》,是第一集,当时我就惊呆了。
一个基本没看过电视的孩子,刚看到孙悟空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内心活动大概是:我去!这是什么?一个猴子!一个会飞的猴子!一个会飞还会变的猴子!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东西,这是要疯的节奏啊,我就差兴奋地满地打滚儿了。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突然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扔进了迪士尼,或者类似于二十年前的孩子突然接触到互联网,那是一个从未想过的、全新的世界。
《西游记》剧照。
从此,一个猴子打开了一个孩子内心的另一个世界。在以后的若干年里,孙悟空,就是属猴的我内心的一座图腾。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电视里一播《西游记》,暑寒假就到来了;重播至少3000遍足以告诉你什么叫经典。是的,这就是缘起。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看动作片的人,但是每每看到孙悟空的打斗就非常入迷;我也并不喜欢看仙侠类的片子,看见有人飞起来就容易笑场,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剧情,可是为什么对《西游记》就例外呢?其中在我心里,它早已不是一部电视剧这么简单了。
9月25日,陈娜峨眉山留影。图/陈娜
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选择,我认定孙悟空是自己的偶像。大概在十岁左右吧,我每天睡前都在想一个问题:在机器猫,希瑞,星矢,紫龙和孙悟空之间,我到底选谁。嗯,最终决定还是孙悟空。年幼时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思考,也都来源于《西游记》。
比如在晒经石上,经书撕坏了一角,孙悟空说“天地本不全”,然后我就知道了所谓“完美”只是天方夜谭;比如唐僧在烛光中被女儿国国王的美貌所惊呆,我就明白了姐姐如果漂亮,是个男的他就会动心,和尚也不会例外;比如关于“理想”,《走啊走》这首插曲的歌词说“人生贵在有追求,哪怕脚下路悠悠”;比如菩提祖师向孙悟空介绍了好多种法术,他都不想学,直到菩提祖师说出七十二变,孙悟空终觉这就是他想要的,然后我就明白了:不要委屈地接受自己不太想要的东西,“将就”的东西一定不是好东西。
思考到这些时,我六七岁。
人大了,要想的事就多了,这些年的感受和那些年的感受又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胡闹不行,乱说不行,大人的世界有大人的法则。唯有在偶尔打开《西游记》视频看的时候,我会觉得,我瞬间就不是大人了,我心里似乎住着一个孙悟空,那一刻我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想打谁打谁。
对这种感觉的迷恋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三打白骨精》这集的最后有这么一处情节,就是唐僧误会孙悟空,以为他打死的都是好人,就把孙悟空赶走了。赶走的时候配的插曲叫《吹不散这点点愁》,每当这首歌响起的时候我都会哭的稀里哗啦,这种状况至少持续了十五年之久,每看必哭。里面有一句歌词我特别喜欢,甚至在我此前离职的时候,和同事一起喝酒时,耳边响起的都是“临行方知情深厚,多少往事在心头”。
失眠时把每集的名字默背一遍
看的年头多了,自然是有些趣事。
大概不到十岁的时候吧,我有个玩伴,每次看完一集我们都会默默记下每集的名字并交流一下心得,有一次因为最后一集到底叫波“生”极乐天还是波“起”极乐天,我俩差点打起来。
9月19日,九寨沟,在《西游记》拍摄取景地珍珠滩瀑布拍照。图/陈娜
我们讨论过:为什么唐僧有时候会长得不太一样(后来才知道因为一共有三个人演过唐僧)?孙悟空一个跟头就十万八千里,他费这么大劲到底是为了啥?唐僧到底有没有爱过女儿国国王?佛家和道家到底哪个更厉害?
睡不着觉的时候我还常常会想,孙悟空要是和白娘子打起来,到底谁能打得过谁?相当纠结。
《西游记》磁带。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另一个同学家看到一盘《西游记》所有歌曲的磁带,喜欢疯了,痴迷到不行,没事儿就借来听,就是那时我将这部戏所有歌曲都学会了,来来回回借了数十次,乐此不疲。
至今还能想起那盘磁带有一面的封皮是三个蜘蛛精,竟也觉得妖精美艳动人。那个时候我认为朱琳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现在每次去KTV都必唱《女儿情》,同时我还特别令人不可思议地迷恋琵琶精的一句台词,“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后来我对这部戏熟悉到什么程度呢,有很多场戏,角色说了上句,我就知道接茬儿该说哪句了,以至于后来网络上流行的沙僧说“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红孩儿说“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吗”,我都觉得弱爆了。
现在失眠的时候,我仍然常常会把每集的名字默背一遍,看看自己忘没忘。而对六小龄童版本孙悟空的认同,让我无法接受其他版本的《西游记》衍生品,什么《三打白骨精》、《大话西游》、《西游降魔篇》,我看起来都十分的抗拒,无法接受。
再长大些,就有了互联网。我在网上把《老梁讲故事》之《西游记》系列听了好多遍;微博上跟《西游记》相关的账号统统关注;在我们的《西游记》QQ群里,大家没完没了讨论的是,到底老版《西游记》是25集还是50多集?那个迷一般的50多集版本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是不是真的积压在央视的库房里?
9月24日,都江堰,长人参果那棵树。图/陈娜
1986到2016,整整三十年过去了,我无限怀念那些与《西游记》有关的日子,那是一个看剧不用充会员的年代,那是一个没有广告植入的年代,那更是一个好剧不用营销依然流传千古的年代。
那天,西游记音乐会散场的时候,我目送许老走向后台。当时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想送给他老人家一束鲜花和一个写着“祝贺西游记音乐会圆满成功”的蛋糕,不知这个愿望何时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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