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运动的教师马骋
文\惠振坚
马骋在通往新城区的道上跑步,显得挺闲散,大把的时间挥霍不掉似的。
马骋当着教师,教师在外人看来是份不好不坏的职业,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糟,部分因为教师的工资吸引力还不够大上升的空间也极为有限,当人们听说马骋那样工作近三十年的老师还只拿着三千块钱的月薪,都以为马骋刻意掩盖着无穷大的福利而吝于说真话,当再一次听到另一位老师类似的说辞的时候,他们才开始正视这种说法,更何况教育是必须倾力而为的职业,贪图安逸者很难找到存在感,况且对管教学生这种职业,外人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趣味。人生是开不得玩笑的,术不可不慎。当然有时外人也只是没话找话说,说老师钱多假多,想借机挤兑一下老师,好像这样就抵消了若干年前被老师体罚的记忆,获得了一些心理上的平衡与优越。是的,像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一样,外人可以对老师评头论足了,而老师逐年老去。这不,马骋已经秃顶了,顽皮的学生在背后也肆无忌惮地喊他秃瓢呢。
马骋第一次听到学生背后喊他秃瓢的时候,完全不是外人所想的出离愤怒,会立时打电话叫家长发泄不满,相反,马骋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哈哈的笑声,摸着自己的秃顶,对那个好心告知绰号的年轻老师说,哈哈哈,这些学生真有意思,蛮形象的!真个是一笑泯恩仇,连那个好心的年轻老师也乐了。
路上跑着的马骋当然不是外人认定的那么悠闲,马骋十分钟前还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海量的作业,还有备课与上课好比是车轮战法,潮涨潮落,没有尽头。焉知马骋的头发不是被这种繁复的工作弄得无边落木潇潇下,最终成就了完美的秃瓢!
十年前,马骋看了阿甘正传。单纯得永远像孩子一般的阿甘几乎在每一个领域都获得了成功,受到莫名推动的阿甘跑遍了全美,甚至还影响了一批看起来要比他正常得多的人,而正常得多的人,却令人遗撼地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他们跟着阿甘跑,以至于有一天阿甘突然不想跑了,那些智力正常的跟跑者诘问他,他们该怎么办,可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马骋感慨了些时日,开始有意识地练习跑步。对于一个老师来说,可选的活动内容不多,课程安排得很紧凑,旷日持久的教学让身体状态处于崩溃的边缘,加上难以避免的职业倦怠,连心理上也接近不正常,会因学生的一丁点小事而大发雷霆,会为了学生很小的违纪现象或迟到而大动干戈,动辄叫家长到学校里来配合处理,急着上班的家长表面上对老师唯唯诺诺,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其实心里难免骂老师的变态呢。跑步这项运动可以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投入,鞋子是现成的,道路也不会讨要场地费,衣服更不用讲究,只要不是内衣内裤有碍观瞻,就可以拔腿开跑,笑傲江湖。
选择跑步也就是选择了变化,跑了一阵之后的马骋发现学校里把跑步当作运动方式的同事不少,有毅志力惊人的,一身大肉跑去了三十多斤,有坚韧过人的,跑过“半马”,体能上可以与运动员接轨,让马骋艳羡不已。马骋的愿望没有那么高,一天里找时间跑上两三公里就很有成就感,非常满足于那种运动后舒心的疲劳。既舒心又能缓解压力,马骋已经迷上了运动,带来的好处很明显,马骋渐渐地不再对学生轻易动怒,马聘学会从不同角度与高度看待似乎教了千百遍的问题,讲课偶尔能呈现生花妙语,自我满意度不断攀升,职业倦怠的坚冰也渐次消融,在轻松幽默的氛围里,马骋和学生有了一种更为和谐的关系。是的,如果不能改变职业,倒不如改变一下心态与情绪,跑步对马骋教学助力作用是相当明显的,跑步产生的多巴胺确实很美好,美好到即便有不愉快也只是偶尔掠过心头的一片阴云。
那天,马骋步履轻松地跑过了好几位慢跑爱好者,接着又超过了一位骑自行车载着孙女的老者,因为心情的愉悦与轻松,马骋还回头笑看了一眼自行车车架上坐着的可爱的女童,就在超出自行车前不足五米远的地方,马骋清清楚楚地听到老者对孙女说:看,爷爷在跑步!咿呀学语的女童也含糊不清地模仿着说:爷爷跑……。
马骋爆棚的信心瞬间降至冰点,感觉腿脚也不利索起来了。自叹爷爷级的人还在费大力流大汗跑步,能跑出什么所以然!真是自讨苦吃的典型!五十岁似乎是无形中进入了准备给新人腾位的轨道了,而有的国度,七八十岁仍激战在竞选的最前沿,生命的张力真是悬殊到令人错谔!那一刻,负面的情绪几乎要把马骋淹没,好像老者是专程赶到这条路上来给马骋的信心扎了个眼,然后不无恶意地笑看马骋泄气的噗噗声。
那一天马骋咬紧牙关跑完了全程,还从来没有那么费劲过。事实上,直至三天后,马骋才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妻子听,说那位老者一定是一枚精确制导导弹,瞬间就把他的信心击毁了。妻子说,你现在能笑谈,表明精确制导导弹无效,信心指数复位。
在马骋所在的学校,贪念大脑分泌多巴胺这种快乐物质的大有人在,虾有虾道,鳖有鳖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垂钓、跑步、骑山地车、远足、打球、写作、阅读等,不一而足,听起来好像挺浪费时间,其实对教学的促进作用极大,在应对职业倦怠的无形战斗中,马骋不是孤家寡人,绝非一个人在战斗。
文\惠振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