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输得慢一点......”,廖凡平静地说到。
眼前的这个男人,潦草地套在一件衬衫里,随意的乱发下,生长着如荒原般苍莽的须胡,在他消意的脸上,每一道弧线似乎都有故事,丰富且冲突。
不似荧屏里的锐利,私下里的他,有点闷,而男人的闷到了极致,就会变得莫名的有味道。
出道24年的廖凡,用他独有的个人魅力,鲜活演绎了无数个震慑人心的角色,从被否定的“丑角”,到享誉国际的影帝,他的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狂放、隐忍、狠厉、性感......,哪一种都是他,他将自己生生磨碎后揉进了表演里,为戏痴狂的他,只为了做一名真正的演员,无关红与不红。
正如导演高群书所言,好演员是潜伏者,而潜伏者最值得尊重!
一、沉默的青春
1974年,廖凡出生在湖南长沙的一个艺术之家,其父亲是国家一级演员廖丙炎,还曾担任过湖南省话剧团团长,而母亲也从事戏剧工作,后来改行做服装设计师。
其父廖丙炎出演过《雍正王朝》中的佟国维,还有《走向共和》里的张之洞,也曾获得过话剧金狮奖等举足轻重的奖项,是一位令人敬佩的老艺术家。
从小,廖凡就是在“戏班子”里泡大的,小人儿扭着肉墩墩的小屁股,从道具库窜到服装间,再到化妆室,然后猫在要上台的演员身边,瞧着他们束冠登场。
80年代初,《英雄本色》等一波黑帮系的电影风靡内地,大佬们各个都是“神枪手”,英雄救美的桥段更是百看不厌。
那会儿,话剧团里的道具库有不少假枪,从王八盒子再到毛瑟步枪,廖凡都耍了个遍,比外面小孩玩的木头手枪要过瘾得多,这件事让他神气了许久。
在同学里,性子温良又少言的廖凡,总显得不起眼,班里的集体活动也很少参加,沉默的日子里,幸得一份天马行空的想象,给青春留下了一些颜色。
16岁时,廖凡常喜欢去长沙的三角花园溜达,那里汇聚着长沙最早一批的商户,总有一些传奇故事藏在这条市井深巷里,而廖凡最喜欢这里的“英雄本色”。
或许,从那时起,他就沾染了一身江湖气,这是一份侠义且热血的人味儿!
1993年,廖凡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上海戏剧学院,成为与李冰冰、任泉等同班同学。
成绩优异的廖凡,却成为同学们眼中的“异类”,行事不按逻辑,又不懂变通,在交际方面就像一块榆木疙瘩,点化不开。
对表演更是执着至极,为了拍小品《磨刀》,廖凡愣是跑上大街,跟在磨刀师傅身后半个月,真真练就一手滋溜麻利的磨刀功夫。
大学时,一脸婴儿肥的廖凡,演得都是不讨好的角色,比如在电视剧《北京深秋的故事》里,饰演一位地中海大叔,为了显老,他甚至剃掉了脑门前的头发。
毕业后,廖凡拒绝了留校任教的机会,毅然北上寻找演出机遇,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他被伯乐孟京辉认领,带上了话剧表演的舞台。
曾经发掘过段奕宏、李乃文、袁泉等演员的孟京辉,无疑具有一双识珠辩人的慧眼,廖凡便是他一眼挑中的。
“他的身上有一种很消瘦的诗意,他的目光中有一种贪婪的东西,他可以像蛇一样出击,也可以像兔子那样跳跃”。
1998年,孟京辉带着话剧《恋爱的犀牛》从日本回来,为了这部实验话剧,他和妻子把房子都给押出去,拿着20万,带着一群青涩的演员,从电视机厂到三联书店地下室,被哄来哄去,四处排练。
在地安门附近的小剧场里,几个小时的话剧只有十几个观众,拿着200块的演出费,廖凡却乐此不疲地表演着。
“你永远不知道,你是我难以忍受的饥饿,你是我赖以呼吸的空气。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和日复一日的梦想”。
突然有一天,观众从宽街的胡同口一直排到马路边,廖凡、吴越等人才惊觉失措,原来小剧场火了。
再之后,廖凡出演了孟京辉电影处女作《像鸡毛一样飞》,在其中饰演诗人陈小阳,为带领农民脱贫致富,弃笔从商,专注黑鸡养殖,誓要将白皮鸡蛋赶下老百姓的餐桌。
虽然只是一个小配角,他却给这部电影增添了不少笑料。
廖凡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和节奏,一点一点往前走,即使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他仍会逆光前行,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二、被定义的“小花脸”
2000年,赵宝刚正在筹拍电视剧《像雾像雨又像风》,他别出心裁地按戏曲行当的要求来选演员。
年轻气盛的廖凡出口问了句“您觉得我是哪个角?”赵宝刚抬眼一瞅,淡淡甩出3个字“小花脸”!
然而,这般轻描淡写的回复,却如千担重铅灌入廖凡心里,让准备大展拳脚的他,有些灰心丧志,不愿意当一辈子“丑角”,廖凡心里憋着一股劲。
出道之初,路人长相的廖凡,只能委身在各个剧组里,演着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常常几个镜头就领盒饭下线。
比如,90年代大火的偶像剧《将爱情进行到底》,廖凡饰演备胎“雨森”,在一场大雨中车祸殒命,而《像雾像雨又像风》中饰演的恶棍“吴伯平”,没几集就被孙红雷饰演的“阿莱”捅死......
直到4年后,廖凡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一个“男主角”,在刘奋斗执导的喜剧片《绿帽子》里,饰演一个被戴绿帽子的抢劫犯。
“草,爱都不怕,还会怕死吗?我要是真爱过,我就不会倒下”,一段中二的爱情宣言之后,他朝脑门给了一枪,爱彻底没了。
而长着一张文艺片脸的廖凡,也彻底醉倒在小众电影的世界里,紧接着,他接拍了《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部尺度大胆,充满情欲的底层人物故事。
他饰演的皮条客“王耀”,性情暴戾,但又内心脆弱,在遇到纯情少女“丽川”之后,在爱与恨的折磨中,两人逐渐失去自我。
一出场,廖凡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狂野的肌肉,和精猛的胸膛,就已经将荷尔蒙挥洒极致。
而为了这腹中8块肌肉,他在高温30多度的广东,每天迎着海风,坚持跑步6公里,被吹得黝黑。
入戏至深的廖凡,在一场对莫小棋施暴的戏份时,为了演得逼真而真的下狠手打了莫小棋,更疯狂的是,为了表现由爱及恨的情欲戏,他让莫小棋在吻自己时,狠狠咬自己的舌头,以至于下戏后,两人满嘴是血。
2008年,凭借这部电影,廖凡获得了第一个金马奖最佳男主角提名,然而他本人却很失落,对于一个全心付出的作品,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总有一些意难平。
再之后,他饰演了《让子弹飞》里腹黑隐忍的麻匪老三;《生死线》里温文尔雅的高中教师;
《非诚勿扰2》里妖娆的娘娘腔;还有《风声传奇》里的有血有肉的共产党员老潘。
可以说,没有一部是烂片,然而演技好又肯吃苦的廖凡,就是不被观众看到,对他的认识,仍然停留在几个小众人物里。
即使如此,廖凡还是将全部的自己,掏出来给角色,也将所有的激情和热力都献给表演,不愿辜负观众,也对得起演员这份职业。
三、中国最性感的男演员
“你可能是为生活所迫,而我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但是我发现,不是说我肯努力,就有机会给你”,这段戏内的台词,仿佛照见了廖凡不甘又无奈的内心世界。
2011年,在拍摄《建党伟业》时,廖凡两次坠马,直至昏厥,被送到医院手术后植入了12根钢钉,险些瘫痪。
睁眼那一刻,他只觉得五脏巨疼,盯着天花板半晌,脑袋却一片空白,突然回忆就像雪崩,压进心头,嘴里囫囵一句“都这岁数的人了,结果干到这份儿上”,他蔑笑似的摇摇头。
期间,刁亦男把花了8年,修改3版的剧本《白日焰火》送到廖凡手中,正值他人生低迷之际,却被落魄警察“张自力”意外拯救。
一个邋遢失意的离职警察,因为抓捕活动中的失误,导致队友牺牲,从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
为了贴近人物形象,廖凡从开拍数月前,就开始“堕落”起来,一天3包烟,抱着酒瓶子,从白天喝到黑夜,生生堆起小肚腩,体重增肥20斤,还深入哈尔滨刑警队,体验生活。
天寒地冻的北方小城,喝醉了的张自力,歪歪斜斜地走在寒光里,一个趔趄倒在雪地里,路人无人应声帮忙,反而把他的摩托车骑走了,看着眼前混蛋的一切,张自力嚎啕大哭。
即使下戏,廖凡仍然止不住掩面哭泣,那份压抑与痛苦,真实到让每一根毛孔都战栗,而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正如搭档桂纶镁说:“我觉得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认不认识廖凡,他的人在拍戏过程中完全活在他的角色里头。”
凭借这部电影,廖凡获得了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和银熊奖,也是史上首位斩获双熊奖的中国演员,享誉国际影坛。
站在领奖台上,廖凡再没有隐忍克制,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激动说到“这是我40岁最好的生日礼物”!
之后,他更是风趣地说“要做中国最性感、最骚的男演员”,这次,他要继续勇敢无畏地走下去。
2018年,姜文电影《邪不压正》中,那个对着朱元璋画像认祖归宗的恶商朱潜龙,倒是被廖凡塑造的十分邪性,但却异常有趣。
然而,剧中他与女神许晴的一场沙发缠绵的戏,更是赚足了观众的眼球,这个性感到骨子里的男人,正在用他特别的魅力虏获更多女神的芳心。
比如,电影《师父》中,他扮演的一代宗师陈识,与宋佳饰演的情人,两人之间上演的乱世之恋,亦是让人十分上头。
还有《幸福额度》中的林志玲,
《命中注定》中的汤唯,
甚至主持界的小S,
与毒嘴金星都拜倒在廖凡的邪魅和性感里。
多年的摸爬滚打,廖凡终于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它没有边界,也没有设限。
即使,角色再小,戏份再少,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到你,静水流深,大巧不工,这就是廖凡的智慧与魅力。
四、因为爱情
戏外,廖凡却不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的人,他把自己炙热的感情全都给了一人,比自己大5岁的编剧霍昕。
早在1998年,在拍摄《将爱情进行到底》时,廖凡就与霍昕传出恋情,两人私下里也被多次拍到亲密出游,直至2010年,两人才被爆出领证结婚。
妻子霍昕是一位大才之女,曾经编写过《功夫》《西游降魔篇》等多部优质影视作品,连周星驰都十分欣赏她,还曾入围金像奖最佳编剧奖。
两人的感情至今已有24年,身处娱乐圈的廖凡,也从未传出过任何绯闻,对妻子的感情非常坚贞。
生活中,廖凡一直过得很随性,日子也是粗犷得很,湖南伢子好辣口,餐餐离不开辣椒,以导致血脂蹭蹭往上涨。
而演艺工作经常黑白颠倒,四季无常,廖凡经常熬大夜戏,这几年睡眠变得很差,加之烟酒不离身,一次体检,他被检查出顽固性的咽炎,身体健康指标时常亮起红灯。
妻子霍昕十分担心他的健康,于是开始强制性改变他的生活习惯,把家里所有的烟酒全部锁起来,甚至请来廖凡好友张译等人过来“扫荡”,看着被珍藏的名酒,被一扫而光,廖凡心疼要命,却愣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堂堂大编剧更是为他,洗手做羹汤,挽袖剪花枝,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把一桌子清淡寡味的养生餐,做得色香味俱全。
渐渐地,廖凡的生活开始有规律,人也变得自律,两年之后,廖凡再次去体检,身体状况逐渐转好,而两人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深。
如今,廖凡忙着拍电影,妻子忙着搞创作,闲暇之余,两人就去看一场电影,共读一本书,或者牵手去菜市场买菜,不管怎样都好,只要余生有她。
这几年,演艺圈流量当道,很多人跑去真人秀里捞金,然而廖凡却还像个老干部,不立人设,也不参加任何综艺,除了拍戏,他很少暴露在媒体面前,只为了保持演员这份神秘感。
甚至,当他被团队拉出来拍写真时,更是反其道而行之,会让摄影师删掉一些看起来很帅的照片,他固执地认为那些精修过的照片很不真实。
“演员脸,经得起拍的不是外貌,而是不确定的、多变的、能引人联想和代入的气质”,廖凡如是说。
对于演戏,他仍会一如既往地拼命,一如既往地死磕到底。
曾有人问他“现在都成影帝了,干嘛这么拼”?
“一辈子能有一件事儿值得你死磕,我觉得挺好的”,他云淡风轻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