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安的《色戒》,普通观众看的是爱国主义教育和红色经典主旋律,是一路刺杀汉奸的美人计;进阶观众看的是情爱文艺伦理,明写刺杀实写人性,主人翁是沉沦进男欢女爱中的王佳芝和易先生;但对高阶电影发烧友来说,《色戒》则是一部极致隐蔽的超级黑色悬疑片。
一、重庆军火走失案
如果把《色戒》当情爱片看,很容易忽略这个军事案件的存在。而实际上,“重庆军火走失案”才是真正贯穿《色戒》全篇的悬疑线。
影片开始,借张秘书之口就点出“军火不知下落,日本人正在追查。”
王佳芝正式接受了刺杀任务后,上级老吴又说过:“他(易先生)突破我们的情报网,把美方提供给我们的一批先进武器弄走了,我们损失惨重,奇怪的是日本人也在找这批东西的下落。”
那由易先生经手的这批重庆军火到底何去何从?我们按照电影顺序来走一遍:
第一次,影片开头,易先生和张秘书的对话。
张:“我看他差不多了。宪兵队(日本方面)一定会来要人。”
易:“他们没有说要死的要活的。给他一个痛快。”
张:“那三浦(日本方面)那里你怎么交代?他们在追查美国人给重庆的那批军火(注意这里,最后一个细节将解答军火问题)”
易:“晚上我会跟他见面。”
张:“他的秘书来电话,说今天晚餐取消。他要你明天一早直接到宪兵总部去见他。”
第二次,王佳芝察觉书房异动,起身查看,易先生正在烧一些材料。他说:“破了一个重庆的情报站,逮捕了十几个特务分子。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所以我得一个个审问,才能问出东西。”
第三次,王佳芝和易先生有约,却被晾在审讯楼外头。许久,易先生终于现身,向她解释:“我们今天在车站又逮捕到两个人,我认得其中一个是我以前党校里的同学。”
几个情节拼凑起来,我们可以知道,重庆方面逮捕的人是由易先生单独审问,张秘书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也就不清楚军火到底去了哪里。所以,就这个利益问题,他不惜对易先生步步紧逼,并摆出日本人来压制。从老吴代表重庆方面来看,他们的军火的确不见了,所以他们急需在易先生方面找到线索。那么,讲到军火,如果重庆方面没有,日本方面也没有。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易先生及以汪精卫代表的伪政府其他力量将军火私吞了。易先生从中应该获得了不少利益,所以他才有资金为王佳芝购买十几克拉的大钻石。
还有一个情节可以为此推断做证。王佳芝被捕后,戒指到了张秘书手里。他交还给易先生,说:“这是你的戒指。”
易先生立刻激动的矢口否认:“这不是我的戒指。”
当晚,张秘书带人来到易先生的家,拿走了一些文件,可以说明,他在日本人授权下相当怀疑易先生和军火失踪有关。
二、日本人的眼线
张秘书(樊光耀饰):张秘书名义上是易的秘书,职务比易先生低,但实际上他是日本高层(直通宪兵队三浦司令)通过伪政府高层下派在易先生身边的高级人员,监督配合易(梁朝伟饰)先生的工作,易先生在很多方面要听命于他。所以在影片中,我们会看到以下细节:
影片开始不久,魔窟里的审讯结束,易为免去犯人痛苦,交代张秘书”给他一个痛快“。张不同意,为表示不满,他先霸道反问易:“你怎么向三浦(日本人)交代”,接着抬出三浦要“追查给重庆的军火”(这个在王佳芝和老吴之后的工作会面中会谈到)二度阻挠,最后强硬的直接通知易先生与三浦的晚餐取消,明天直接去宪兵总部见三浦。而易对他也无可奈何;
易空下来了,张秘书马上问他回不回办公室,易说有约(约王佳芝),由于这个约是临时决定的,超出张秘书操控范围,张秘书看看表,望着远去的易,若有所思,有些担忧,李安导演在这儿特别给张秘书一个特写;
王佳芝搬进易家住时,在楼梯间正面遇上张秘书,张秘书当时正在书房和易交接事物,一看到王佳芝,他便立定在门口盯着她,和她长时间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弄得王佳芝险些乱了阵脚,这短暂的对视说明王佳芝要取得了易的信任容易,想取得张秘书的信任却更难;
王佳芝多等易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张秘书和易从魔窟出来,李安给了张秘书一个目送易、王离去的幽暗身影的特写,暗示他早就知道易王的关系,这也呼应了结尾,王佳芝和同学们被捕时,张秘书与易的对话:
易:“这么说你早知道他们的底细,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
张秘书:“这是因为,您和王小姐的关系”
(易在这段对话后勃然大怒,一是因为爱人背叛,二也是发泄自己长期被日本人盯梢操纵的不满。)
易太太司机和保姆阿妈:
“两个司机,姓郭姓姚,郭给易太太开车,和阿妈下人都是易的同乡。司机不离车,不晓得是不是易的眼线,上车前随身的东西都要搜过。”
结合影片和这段王佳芝与邝裕民交接情报的对话分析,易家有两位司机,姚司机一直跟着易走,与他寸步不离,是易的心腹,也是他的特务。所以这个易太太的专属司机郭司机,不会是易的眼线,倒很有可能是张秘书的眼线,也就是日本人的眼线。至于 “郭给易太太开车,和阿妈下人都是易的同乡”,也非常可能是在暗示郭司机和阿妈是一伙儿的,都是日本人的眼线,以便在张秘书不方便跟踪的范围内,更全方位的控制易。而李安导演,在送王佳芝坐易太太的车去约会时,司机眼神的“邪恶”特写;阿妈接过馄钝时,身后留下的巨大阴影,都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监视控制这个家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三、易先生的女人们
这部分情节对“重庆军火走失案”不构成直接影响,但对了解易先生的身份、地位和个性很有帮助。基本上,电影里但凡有牌局的时候,就会暴露出一位易先生的情妇。
马太太(苏岩饰)
影片开场的牌局有四个女人,易太太、梁太太、马太太和王佳芝假扮的麦太太。
闲聊中,易太太借话头对马太太训话:“倒是你们老马该听听我的,接个管运输的,三天两头不在家,把你都放野了。”
“放野了”这个词用在马太太身上,潜台词是警告马太太不要太放荡。这一定与易先生有关。而马太太在麻将桌上,明显地视王佳芝为劲敌,几次有意刁难,也不难看出她在为易先生吃王佳芝的醋。
萧太太(何赛飞饰)
另一场牌局有易太太、萧太太、朱太太和王佳芝。
易先生从外面回来,特地对易太太说:”我晚上要晚点回来。“易太太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易太太知道易先生这是要和别的女人过夜。
而对牌桌上的萧太太听到这句话后立刻红光满面,她知道易先生的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暗示今晚可以约会。
朱太太(余娅饰)
朱太太暴露自己情妇的身份,主要是因为去翻易先生的牌这个动作。
当时牌局上有三个女人,易太太、朱太太、王佳芝,加上突然返家的易先生。
好不容易有机会撞上易先生,王佳芝有点不知所措,慌里慌张的企图吸引他的注意。易先生肯上牌桌就是为了勾引王佳芝。他不顾易太太的醋意,三番两次给王佳芝喂七筒。王佳芝胡牌了,兴奋异常。这时,朱太太一脸不高兴,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去翻易先生的牌,检查他是不是故意放水。连早知道易王私情的易太太都没着急,作为下属老婆的朱太太却着急忙慌地去翻上司的牌,如果不是情妇就很难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