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蔡琴的歌是最好的怀旧
沈嘉柯/文
年纪过了40岁的人，第一次听蔡琴的歌肯定是在20世纪80年代。没有过40的，那就是最近10年的事情了。听过蔡琴的歌是中年的幸福。这个打动无数中年人的蔡琴，恰恰她的嗓子中音最好。真正是上帝赐予这一辈人的。
生活在花花世界的台湾小岛的女人，唱着上海的《开到荼蘼花事了》，籍贯却是湖北沔阳（今仙桃）。
1985年出品的《蔡琴老歌》，是追叙蔡琴的最重要的资料。一种纯粹的声音，加上纯粹的歌词，成就了极品中年女人的风情与雅致，莫名中最叫人黯然。20年过去，打磨、消沉、奋起、道不尽的挣扎与执着。之后，在中年聆听蔡琴，听一种平静，一种俯瞰与沉思的豁然。仿佛在窗台上看着桥上风景的人，无限痴迷却不参与，只是一心一意地感伤。
少年固然有壮志豪情，但终究是归于平淡和感怀。是那些歌词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关于爱情，关于缘分，关于友情，关于亲情，关于思乡，关于童年，关于怀念，关于哀伤……这需要的不多。一个上了年纪的灵魂，一间比较干净宽敞，并且有些底蕴的房子，一杯茶，越淡越清越好。
听《恰似你的温柔》，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恰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在晃动，物是人非几度休。《出塞曲》里一派思念，全是席慕容的血脉之情。《抉择》《油麻菜籽》，听见的其实是年华的无奈和深切的怀念。有情天地，谁是那么的满心欢喜？
在她的许多专辑里面，《白发吟》也是打动我的其中一首。收录蔡琴歌曲的精选碟《花天走地》里，改编的美国名诗，“唯你永是我爱人，永远美丽又温存。”配合中国女人蔡琴的咬字吐音，忽然就想起《诗经》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味。
后来的《民歌蔡琴》，更加是把感伤放大到极点，这张蔡琴录制于1996年的唱片，全部是老歌，蔡琴演绎着老掉牙的旋律，仍然唱出了新的味道。醇厚透着沉静、知性，成熟的女人迷人的万般风情，听着她的吟哦，那些逝去的时光和在心中沉睡的记忆，便会慢慢苏醒。那几乎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许多人都抵不住她温柔的杀伤力，一听她的声音便乖乖举双手成为俘虏，仿佛觉得人生这样就足够了。
蔡琴右耳曾经忽然失聪，金子一般的嗓子也几次遭遇危机，还遭遇鼻咽癌的生命威胁。跟电影才子杨德昌的婚姻，受到很大伤害。杨才子要求跟蔡琴精神相爱，无性生活，结果，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叫蔡琴的，眼睛细细长长，单眼皮，鼻子不高，嘴唇也略厚的女子，从此就沉迷于自己营造的世界，而不再出来时，当所有人在中年聆听感叹她命运多舛疾病缠身时，她蓦然回首，又豪气而婉约地挥挥手，开始了生命另外的旅行。
她出了新碟，人生要有花样，岁月不断地变化。她的声音和她的内涵一样深沉。
你以为蔡琴和听蔡琴的歌的自己老了，颓废了，没有了生活与事业的乐趣？你错了。在南方的一份报纸上，针对别人说她蔡琴唱得多是20世纪30年代老歌的说法，她说自己其实并不老。当年就是唱青春校园歌曲的，当年是参加海山公司组织的“民谣风”比赛出头的。
这就是蔡琴。这就是中年。人到中年，根本不是纯粹的感伤。而是沉郁、忧郁、浓郁，而是自己舔着伤，重新拿起拐杖。天籁的声音沉入深深的海底，深藏不露却美丽动人。
怀旧不过是一把空篮子，许多人都要从中打捞似水的流年，企图追回过往的美丽与回忆。结果自然是永远的遗漏。蔡琴却在一段一段的歌唱给别人后，就逐步抬头，转过身，提着篮子在漫漫的归途中。曲子完了，人，仍然是要一步一步走的。岁月其实带走一些什么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些什么。
摘自：《你配得上更好的人生》
作者：沈嘉柯
著名作家，2015年“当当影响力作家文学贡献榜”入围作家。其作品在中国重要的报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发表，进入中国各大畅销排行榜与好书榜。
《你配得上更好的人生》 沈嘉柯 著
2016年11月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