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邓郁
这位毛大姐还这样描述今天的自己:“人哪,无欲则刚。没有那么多欲望,就放松。
如果头上戴着这么顶帽子,成天想着我想达到什么……对我来说,我什么都不想达到。
我就是想开心唱好,我唱得过瘾,你听着也很开心,就可以了。”
“把你算上,再加上现在歌坛的所有这些人,你觉得你毛阿敏排第几?”主持人倪萍问。
“第一!”台下热情的歌迷大喊。
毛阿敏迟疑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觉得我是最好的。”
7月中旬,毛阿敏的2014全国巡演在北京召开发布会。刚从尼泊尔拍片回来的倪萍应邀来为她担任发布会的主持。回国前几天赶上尼泊尔山区暴雨,泥石流爆发,倪萍回忆起重重险境,恍如“劫后余生”。
“不管怎样,人命比友情重要吧。这也就是毛阿敏。换了别人,我不见得非得赶回来做这主持。”
她用倪氏幽默不住地调侃这位相识20多年的好友:“我们不是发小,也不是老小。她(毛阿敏)没这么老。”
如果时光留不住,谁在乎
50出头的毛阿敏,神采奕奕,坚持健身的她,现在总喜欢以休闲运动鞋亮相。有她不爱穿高跟鞋的缘故,也有为了照顾身边搭档的心思。
但在20多年前,她的形象却是典型的“大波浪”、高垫肩。1988年,以如此造型登台的毛阿敏,以一曲谷建芬的《思念》,技惊四座。浑厚的女中音,超乎年龄和同行的稳重和洋气,不仅迷倒了大陆的观众,也吸引了香港的娱乐巨擘邵逸夫。
此后她成为炙手可热的晚会歌手,电视剧片头片尾曲的“必杀技”,也被邵老板邀请加盟TVB和华星。
然而,1989年和1996年的两次偷税风波,让她如日中天的歌唱生涯戛然而止。沉寂了四年后,她重新回到国内,发行过几张专辑,歌曲的传唱度却再也没有超过之前。
但她的号召力还摆在那儿。“只要有毛阿敏参加的晚会,都是大晚会。那是真正的中国好声音。”倪萍说。
新世纪以来,毛阿敏对于出镜、争名,再没有往昔那般积极。和毛阿敏同时代的韦唯会和邓紫棋、周笔畅这样的80后90后竞技飙歌,那英则在火爆一时的《中国好声音》担任导师,不论漂染的头发、造价不菲的朋克装,还是和杨坤、庾澄庆插科打诨,都绝不放过一秒展现自己的机会。
毛阿敏却沉得住气。她没有担任任何综艺节目的导师或评委,连个唱至今也只主办过两场,安心地在家里种有机蔬菜,和孩子嬉笑打闹,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常生活”。当着此次演唱会主办方、赞助商、满场的记者和歌迷,倪萍有些痛心地批评毛阿敏“懒,不够努力”。
一位歌迷也说:“阿敏,希望你多出来唱唱,我们喜欢你喜欢得好辛苦。”
孤零零站在台上的毛阿敏,听到这些肺腑之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微笑,既不驳斥,也不分辩。“一直被叫‘歌坛大姐大’,你真觉得自己是‘大姐大’吗?”倪萍问她。
一袭黑衣、黑灯笼裤的毛阿敏看了看“玉树临风”的自己:“嗯,我个头大、眼睛大、嘴大,心大,还有岁数没那么大。”
有趣的是,与会的每位记者领到了一罐黄豆罐头,巧妙地提示着巡演的主题“如果时光留不住”。
“要是让你在后边加一句话呢?”有记者问。
“谁在乎?”毛阿敏毫不迟疑地回答。
“最没脑子的一个”
公开场合,她不愿回首当年,对于1996年逃税风波之后四年海外漂泊的委屈、孤独不置一词。有报道称,等她回国才发现,至爱的父亲已经两眼失明。壹读记者问起,她说:“太难过,不要提”。但她把有类似经历的董文华称为“闺蜜”,称二人多年来无话不说。或许,在董的身上,她也获得了某种警示与安慰。
“她在这个班上道路走得坎坷,也最让人操心,她也是最没脑子的一个。别看大英子(那英)大大咧咧,心里清楚,哪儿关系都处得不错。毛阿敏一出税务问题所有人都灭她。不是因为我护短,只是觉得出一个人才一不容易,不要一棒打死,老百姓还喜欢她。话说回来,她是有错的。”在马海艳编写的《美丽与哀愁》一书中,谷建芬这样说。
说毛阿敏是“最没脑子的一个”,这显然不只是谷建芬一个人的印象。好几年前,那英在《超级访问》里透露,毛阿敏“很土”,带她去KTV“钱柜”唱歌,毛阿敏居然问:“啊,唱歌还要去取钱?”
这个段子成了举证毛阿敏“落伍”的经典案例。
对自己的“马大哈”,她丝毫不以为意。采访时,她向记者介绍自己的新专辑“很好听”。“有些什么歌啊……”她左顾右盼。
大家都笑她自己的歌都记不住,她并不以为羞愧,“哎呀有十几首,哪里都记得住!”然后做了个搓手臂的动作,“我昨天在房间里自己听着这张新专辑,好听得……可以把自己唱成这样(起鸡皮疙瘩),哈哈”。
一个年轻的电视男主持和她同坐在长长的皮沙发上录制节目。开始两人之间有一人的距离。她主动问:“咱们要坐得隔那么远吗?”对方高兴得立马凑近,请她对着镜头外的节目观众打个招呼。
毛阿敏合作地挥手,然后说“嗨—”这个夸张的“嗨”字足足有三四秒那么长,把她自己笑喷了,还说:“我是故意的,哈哈……”
有人问,那么多明星整容,她有没有考虑过?
毛阿敏很坦白地说:“我现在还用不上吧,等过几年,60岁的时候,我真的会动刀哦!”
有记者赞她:“您很幽默。”她问:“真的吗?”对方说是。她对记者说:“你真可爱。”附以一个满足的笑。
这一刻,嗲声嗲气的她,很上海。
她对自己的歌唱能力充满自信:“我是百分之百的天生。唱歌和演戏、主持人一样,绝对是天分,不是能捧出来的。”
毛阿敏曾经说:“那时候我们总政歌舞团都知道,给老干部演出,主持人说‘有请女声独唱毛阿敏’,我还在台下说话,一上台就很好,嗲得来,哟,气质好啊,台上特别有精气神。唱好了下去,那只脚刚跨下台,我就像轻骨头一样,大家都乐,全团人都知道,一只脚刚踏下就又变成‘十三点’了,都乐得不行。”
这种“十三点”精神延续至今。在生活上,她特别依赖比她小20多岁的80后助理,采访时两个助理不时挤对挖苦毛老板,她也毫无身段地处处求助她俩,对几乎“本末倒置”的“主雇关系”只当笑谈。
问毛阿敏的着装风格,助理说:“她家衣服都是一拎出来穿15年的那种!”
还有记者问:“你喜欢和欣赏什么样的人?”她一扭头,眼睛转向一旁躲在采访室钢琴后面玩手机的助理:“姜薇—跑哪儿去啦?”
角落里冒出来一个声音:“倪萍!说话靠谱儿!”
她点头:“对,我最怕的是演戏、生活里不靠谱的人。”
记者问她,还有些什么爱好或梦想?
她想了想,把头扭向姜薇。“快说!”
“你不是想拍电影吗?”姜薇大声说。
“对对对,那个顾长卫当初拍《立春》,我就给他打过电话,你怎么不找我演啊?我没好意思说,我要是演,肯定比你家雯丽好哦!说出来怕打击雯丽,哈哈……”
她说想接那些和自己反差很大的角色,“我就跟顾长卫说,以后有什么下岗女工、被抛弃的女人啊,什么老鸨、悲惨的女人的角色,蓬头垢面的,一定要找我。他特别认真,最近拍的《微信时代的文艺爱情》,真找我了。我就演了。”
姜薇插话,“这能说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毛阿敏楞了一下,话却打不住。“我演的是‘横店一枝花’,能想象吗?好多人没认出来。而且据说我演得很好。助理说,肯定人家跟我客气,你别当真。”
说多了自己迷糊,众人皆以为她真糊涂,她说:“我不傻,只是有些时候,我会很给人面子,我会有事自己承担。从来不会把任何事情转嫁给别人。”
“毛三十子”的后现代生活
“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不论远道而来的歌迷,还是发布会前后的记者,都会问她这个问题。
毛阿敏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我就在这儿啊。我去家乐福,还有……”
她又问姜薇,大笑:“快说说,我都去哪儿了? ”
“家乐福,新发地!”姜薇头也不抬,快人快语。
“是啊,新发地的水果多好呀?又新鲜,比超市便宜很多……我还真不买菜,都让他们来我家吃,多好,没有毒的。”
毛阿敏的母亲年过三十才生她,她说外婆曾想过要给她起名“毛三十子”。这个外表豪爽的“大女人”,某些生活方式上很上海:平时喜欢把家里收拾得一丝不苟,虽然她也知道这是个“毛病”,但却改不了。她还特别喜欢装修,为了避免让“工头”认出自己,每天戴着口罩上阵,和对方斗智斗勇,讨价还价。
她在家附近包了几亩地,聘了几位本地农民,种菜弄果,养鸡喂猪。发布会上,倪萍絮叨着,毛阿敏有一年过年给她送了半卡车的“猪啊羊啊”各种年货,大葱“一吃就吃到了来年过年”。倪萍调侃:“为这些猪啊羊啊,该再买个冰柜,可那不赔了嘛?”
说笑归说笑,倪萍在发布会上坦言,她曾经认为,演艺圈有两个人绝对不会生孩子—那英和毛阿敏。“因为她们的使命就是唱歌”。
“没想到全错了。她们当妈妈当得比谁都好。”倪萍说。
这么多年,毛阿敏很少露面,因为心思都在一双儿女身上。去各地商演,固定只在周一至周四,“周末时间给多少钱都不去”,她还和助理商量,最好能“晨去夜返”,江浙沪最佳,“还是江南的东西好吃,来回又方便,可以照顾小孩。”
她说自己是“二百五”的妈妈,女儿觉得她的歌好,儿子则没啥感觉。有时毛阿敏唱完,用发嗲的口气问他们:“你们觉得妈妈唱得好不啦”?孩子们会说:“你唱得很自然,但你说话太做作了”。
每逢朋友聚会吃饭,98%都是毛阿敏结账,她因此得了个“买单大王”的称号。平日看别人演出都是自己买票,而且都是中下档位的门票。“那英的演唱会,她说送票给我,我对她说,我得支持一下姐妹啊,后来就买了380元的票。她见到我就说,你们上海人也太抠门了。”
轮到她自己的演唱会,家里人要票,毛阿敏也曾自己掏钱。她并不掩饰自己的“节俭”,比如在助理撺掇下去麦乐迪唱歌,会挑特价时段,结账时也会使用优惠卡。
这几年,她的歌路和思路都越加放开。她和崔健合作,说:“骨子里一直很欣赏他们的摇滚精神和人品。”崔健也表示:“跟她合作很有职业的安全感,她特别认真,能感觉她对我们的音乐有种价值认同。”
上海个唱,她不仅邀来周立波,还请了很有当地特色的“顶楼的马戏团”乐队。因为觉得这个乐队和自己年龄差距小,写的《上海童年》就是自己年少时的经历。一贯“端庄大气”的她甚至唱了《最炫民族风》,还用略显笨拙的舞步尝试“骑马舞”的步伐,“开心就好啦”。
“我最好的状态是现在哦!人哪,无欲则刚。没有那么多欲望,就放松……对我来说,我什么都不想达到。我就是想开心唱好,我唱得过瘾,你听着也很开心,就可以了。”“傻大姐”毛阿敏这样描述今天的自己。
对话
壹读:听说你小时候“就没有童声”,小小年纪声音就很成熟。
毛阿敏:没有,都不知道“童声”这回事。我唱歌,百分之百是天生的。
壹读:喜欢唱歌,是喜欢唱,还是在人前表演的感觉?
毛阿敏:都是。一唱起来就非常痴迷,会丢掉所有的东西。那时,我在厕所、在厨房练,如果几天不唱,他们都会奇怪,说我是不是生病了。那时我学什么邓丽君、朱逢博,他们就说:“我们这儿的毛阿敏,很会唱的咧!”所以我出名,我的邻居他们都不奇怪。我就是很喜欢唱歌啦。每次开完演唱会,我都会跟人家说:“你再给我三个小时,让我唱个够!”
壹读:那英说过,谷建芬比较偏爱你,把好歌都给了你。
毛阿敏:开玩笑!她闹笑话,她老那么说。可能因为老太太写的歌比较适合我,所以经常拿给我唱。没准她不愿意唱呢,是吧?
壹读:看到有资料说,那时她有些歌,会先给那英唱了小样,后来又把歌给你。
毛阿敏:没有,只有一首,《希望》,其他没有。不是给她小样,是让她先录的。录完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说你(毛阿敏)也唱一遍吧,好好,唱吧,很简单。
壹读:谷建芬说那英看着大大咧咧,其实人很清楚。反倒是你,脑子糊涂。
毛阿敏:我把所有的人都看得简单,我是骨子里比较单纯的人。做这一行的人,谁不知道什么事儿啊?都知道。你能在这一行坚挺那么长时间,没有智慧没有智商,你是坚挺不了的。我不傻,只是我有些时候,我会很给人面子,我会有事自己承担,从来不会把任何事情转嫁给别人。说得难听点,这是我最牛X,最有品格的地方。
刚才倪萍问我有没有走过后门,我说老毛这一辈子唱歌,从来没有搞过关系,全是靠自己本事,这是我最拿得出手的一件事情。然后我也不会靠所有的手段去挤别人,为了自己上位。这是我人格当中最经典的地方。
壹读:在这个圈子里,交朋友容易吗?
毛阿敏:其实也挺容易的。大家的兴趣是相同的,唱歌或者演戏。
壹读:你说过,那个时候,谷建芬说你比较乖。而你觉得那英孙楠“太能闹了”。怎么个“闹法”?
毛阿敏:这是我听说的,谷老师那时候帮他们租房子,地下室。我听说他们,哎呀,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又一起吃饭,一起闹。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闹法,我想象不出来,没见过。
我唯一记得的是老太太带我们去天津演出,住在后台。他们晚上都是玩啊,说笑话打牌啊,就我一个人很乖,晚上看看书,就睡了。早睡早起,呵呵。
壹读:1988年你第一次上春晚,才20多岁。那么年轻,那个“范儿”就出来了,怎么来的?
毛阿敏:天生的。
壹读:跟部队经历有关系吗?
毛阿敏:没关系,我那时刚去部队一年,去了就疯狂地下(到地方)部队(演出)。
壹读:你回过头去看,那时候的姿态有没有一点“端着”呢?
毛阿敏:那时候不懂,不懂什么叫“端着”。那时老师教导我们,要谦虚。凡事不要冲在前头,什么事都要规规矩矩。
壹读:有评论和你的歌迷喜欢说,你唱歌“用情很深”。
毛阿敏:他们说“用情”,我觉得我是有内容。说“灵魂”之类的,这个高度太高了。咱就不说这个了。
壹读:但当初唱《渴望》的时候,你连电视剧都没有看,没有去感受剧情。只是拿着易茗和雷蕾的词曲,就唱进去了。
毛阿敏::就是看歌词吧,那个时候我的生活也不是那么顺,也开始受委屈了。正好赶上这首歌的歌词,和我当时的心境很像。所以不用跟我说什么,就开始唱了。本身我就是很感性的人。
壹读:在国外的那几年,没法唱歌,会为自己可惜吗?
毛阿敏:不可惜。咱们这些唱歌和演戏的人,其实是很单纯的,一门心思只唱歌。这个事情发生了,令我的眼界开阔了,我对时政、对外交、对体育都有了兴趣,这些东西我以前从来不会去关注。
壹读:签约香港华星那段时间,据说他们的宣传形式,你不喜欢。
毛阿敏:我说我内心深处是个大女人,大格局的。你这一套对我实在是小菜一碟。我完全不接受,但我还是很配合他们。
壹读:抗拒的是什么?八卦?
毛阿敏:八卦我从来不怕。我抗拒的是那一套对演员包装的手法,我不适应。他们不了解我。他们经常会问一些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问题,听了我就想骂他们。香港艺人应该是很乖的,不敢得罪他们。
壹读:大家记得你的,都是八九十年代那几首成名曲,现在像那么经典的……
毛阿敏:超过那时候的(作品),没有。
壹读:会有点遗憾吗?
毛阿敏:不遗憾,我也在努力啊。但它超不过,你也没办法。
壹读:其实有几首歌,不是大众耳熟能详的,但你的歌迷很喜欢,比如《奢华》《乡愁》。
毛阿敏: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人一浮躁,东西就浮躁,唱得也就浮躁了。导致那么多的歌出不来,成不了经典,跟时代有很大的关系。以前我们唱歌的时候,一首歌能录一晚上,《三国》那首,我差不多录了十版,不停地修改。现在,有修改十次的吗?天方夜谭。那时写歌的人,会写得热泪盈眶……
壹读: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特别焦虑的?
毛阿敏:我今天看了一张图,测你是不是焦虑的,我一看,我全是儿童心理。哈哈!
壹读:说到感情,会觉得年轻时,遇人不淑吗?
毛阿敏:是因为太善良。我极具同情心……那些关于过去的八卦,我从来不在乎,一定有水分的。你不能说都是别人的错,一定你自己也有问题。所以我从来不会理这些。算什么?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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