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市城阳区仲村社区，一幢14层的居民楼中，601室和702室，原本属于纪光。纪光一家四口住在702，把601租了出去。
2017年10月中旬，租户李忠吉一家四口搬进了601。34天后，11月14日，李忠吉一家四口联手，用残忍手段绑架、杀害了纪光一家四口，包括纪光和他的妻子蒋希，以及他们16岁的女儿纪雪和8岁的儿子纪龙。
据纪光亲属回忆，在杀人之前，李忠吉一家拖欠房租，还向房东纪光三次借钱，一共借走了数百元。法院披露的案情显示，李忠吉一家，因为房东催要房租，而起意杀人。
2018年9月14日，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判处李忠吉一家四口死刑，四人当庭表示服判，不上诉。当天，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回访案发地，虽然凶案已经过去将近一年，邻居们谈起此事仍唏嘘不已。
▲2018年9月14日上午，青岛城阳灭门案一审宣判，四被告人均被判处死刑。 图片来源/青岛市中院官方微博
“致命租客”被催租后起意杀人
案发地仲村居于青岛市城阳区东北部，2011到2015年间，经过拆迁和改造，仲村变成了仲村社区，村民们回迁入高层楼房，社区中的邻居多是亲朋故旧。
开发改造之后，一幢高层居民楼里的601室和702室，被分给了纪光。一家四口住在702，把601租给了被告人李忠吉一家。住进601的，除了李忠吉和他的妻子李晨华，还有李忠吉的养父李钟植和养母金善今。
9月14日下午，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回访案发地，纪光的亲属和很多村委会的干部都到30公里外的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去旁听庭审了，601室和702室房门紧闭，据说已经很久没人来过，601的门旁摆着一束蒙尘已久的花。
▲9月14日，案发地房门紧锁，门旁摆着一束蒙尘已久的花。 新京报记者 王综鹤 摄
凶案已经过去将近一年，邻居们谈起此事，还是唏嘘不已，“(纪光一家)是多老实的一家人啊”。
一位老人告诉重案组37号，凶案刚发生时，曾有几户人家想要搬走，但最后都没搬，只是房主们招租客的时候，更加留心了。
在邻居汪玲(化名)的口中，被杀害的房东一家，是个普通而和睦的家庭，“男的赶集卖衣服，女的是普通的上班族。儿女双全，男孩8岁，上小学三年级，女孩16岁，上职教。”
纪光的婶婶住在斜对面的楼里，从她家的窗户能看到纪光家的窗户。根据婶婶的回忆，纪光把房子租给李忠吉一家，房租是一年18000元，里面还包括1000元押金。“本来说的是1500元押金，他们只给了1000元，签完合同，李忠吉说没钱，等有钱了再送过来。”
李忠吉一家四口在601室住了34天，据纪光的婶婶回忆，这34天里李忠吉不仅没交房租，还向房东纪光借了三次钱——第一次借了500，第二次借了200，第三次借了40。“他(李忠吉)还说，大哥求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侄子太老实了，三次都借给他了。”
34天内，纪光一家和李忠吉的交往是围绕“借钱”和“催租”展开的。
法院披露的信息显示，纪光和妻子蒋希多次到601室催租，让李忠吉渐起意杀人。经过一番周密计划和“彩排”后，11月14日的晚上，李忠吉一家四口将纪光一家四口逐个杀害，捆绑、用胶带封住口鼻，以致窒息而亡。
李忠吉把绑架计划告诉了妻子李晨华，李晨华同意后，李忠吉又跟养父李钟植和养母金善今提议，二人也表示同意。于是四人商量，把纪光一家人逐个骗到601室，分别捆绑控制。
四人做了周详的计划，13日，李忠吉夫妻俩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盘胶带，四人准备了单刃刀、绳子、鞋带等作案工具，还开展了分工演练。他们还商量好，如果反抗，就杀人。
▲4名嫌疑人头像照片。 网络图片
行凶6小时 房东全家四口遇害
11月14日早晨，纪光夫妇再次到601催要房租，李忠吉决定当晚就实施计划。
当天下午6点左右，李忠吉来到702，以电视损坏为由，把纪光骗到了601，趁纪光没防备，李忠吉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持着单刃刀，威胁他不要乱动。
随后，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分别用绳子、胶带把纪光的胳膊和双腿捆绑起来，李忠吉把纱布巾塞进他嘴里，还用胶带在嘴部缠了几圈。李忠吉和李钟植把纪光抬进南卧室，由金善今看管。
随后，李忠吉再次来到702，以重新签订租赁合同为由，把蒋希骗到了601。四人把对付纪光的手段重复了一遍，把蒋希也捆绑控制住。但是他们遭遇了蒋希的反抗，于是，李忠吉和李钟植先后用手捂住蒋希的口鼻，直到她机械性窒息死亡。
晚上9点左右，李忠吉第三次来到702室，邀请8岁的纪龙到601去玩，纪龙来到601后，李忠吉把纱布巾塞进他的嘴里，又用胶带缠住了嘴部。李钟植、李忠吉用绳子把纪龙绑住，纪龙想要呼喊救命，李钟植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将其杀害。
最后，李忠吉和李钟植第四次来到702，以取合同为由，骗16岁的纪雪打开了房门，两人进屋后，用同样的手法控制住了纪雪，用胶带缠口鼻。随后，李钟植离开702，李忠吉趁纪雪昏迷之际，实施强奸。
强奸杀人后，李忠吉还把702室洗劫一番，拿走了4700余元现金和一块价值675元的天王牌手表。
杀死纪光的妻子儿女后，四人经过商量，决定将纪光也杀死。晚上11点半，四人来到南卧室，李忠吉、李晨华用绳子套住纪光的颈部，李钟植捂住他的口鼻，金善今先是按其腿部，后来又帮李晨华拽拉绳子，直到纪光机械性窒息死亡。
从下午6点控制纪光，到晚11点半纪光遇害。李忠吉等人的行凶过程长达近6个小时。
▲9月14日，案发楼下小区内景。 新京报记者 王综鹤 摄
现场惨烈 死者遭捆绑缠胶带
14日晚上9时许，也就是李忠吉把纪龙骗到601的前后，纪光的婶婶曾经给纪光家里打过一个电话，“电话是孩子接的，说爸妈还没回来。”10点多，婶婶看到纪光家702室的灯亮了，以为他们回来了，就没再打电话。
第二天上午11点，纪光的母亲给纪光的婶婶打来电话，问他知不知道纪光去哪了。“我不知道，就立马下楼，去他们家看，我到7楼砸门，没人开门，又去6楼，还是没人开门。”纪光的婶婶回忆说：“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很害怕。”
随后，纪光婶婶打了110，警察来后，先打开了702的门。“打开门后，看到了纪雪，头上都用胶带缠着，缠了好几圈，孩子已经没气了。”纪光婶婶回忆说。
随后，601的房门也被撬开，“一进去，看到三具尸体，我侄子躺在床上，侄媳妇躺在大衣橱旁边，纪龙躺在床沿上，都是手脚被绳子绑住，嘴里塞着布，还用胶带缠了好几圈”。纪光婶婶扑上去扒开纪龙嘴上的胶布，“扒开一看，嘴里还有小毛巾，我掐人中，根本就不行了。”
据邻居汪玲说，李忠吉四人离开的时候，没有坐电梯，走的是楼梯，还挨家挨户敲门，“如果邻居开门，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四凶手北京归案 被判死刑不上诉
法院判决书显示，李忠吉等4人作案后并未连夜逃跑，而是在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坐上出租车，从青岛逃往了北京市昌平区。为了逃避抓捕，李忠吉和李晨光还把抢来的被害人手机逐一毁坏。
11月16日下午6时许，李忠吉等四人在北京昌平被警方控制。17日，四人被押解回青岛，并被带到仲村社区指认现场。
现场视频显示，小区里聚集了数百人，把警车紧紧包围，警车只能缓慢向前挪移，有激愤的居民破口大骂。最终，李忠吉等四人没有进行指认。
▲2017年11月17日，李忠吉四人被押解仲村社区指认现场时被围堵。 新京报“我们视频”截图
2018年9月14日上午，“城阳灭门案”一审宣判，山东省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抢劫罪、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判处被告人李忠吉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时判处四被告人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经济损失人民币129404元。四被告人当庭均表示服判，不上诉。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与李忠吉共同预谋捆绑杀害被害人一家四人，并实际参与了杀人行为，致四人死亡，其行为均构成故意杀人罪，均应依法惩处。被告人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均参与了事前预谋，进行了分工演练，并实际实施了杀人的具体犯罪行为，在共同犯罪中均起主要作用，均是主犯，均按照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四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致一家四人死亡，犯罪动机极其卑劣，手段极其残忍，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在当地社区造成恐慌，罪行极其严重，其如实供述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
▲2018年9月14日上午，青岛城阳灭门案一审宣判现场。 图片来源/青岛市中院官方微博
追访
律师：被告人“如实供述”不能等同“自首”
在判决中，法院认定四被告人如实供述，但未对四人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北京星权律师事务所李楠律师分析称，本案是一起多人共谋的抢劫、杀人案件，我国《刑法》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本案中李忠吉起意劫取纪某某一家财物，并将该计划与被告人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进行沟通，均获得同意。四被告人犯罪动机极其卑劣，手段极其残忍，先后致四被害人死亡，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罪行极其严重，依法应当判处死刑。
虽然在归案后，法院认定四人“如实供述”罪行，但“如实供述”必须要和“自动投案”同时存在，才能构成自首，进而成为量刑时法定从轻减轻情节。如果只是“如实供述”，那么构成“坦白”情节，仅仅属于法院酌定从轻减轻的情节，法院可以根据案件的情节和危害后果，不予对被告人从轻减轻处罚。
（文中纪光、蒋希、纪雪、纪龙均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王露晓 王综鹤 王巍 齐超
编辑 张太凌 校对 郭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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