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这是【贰瓶子】原创连载《天明有暖风》的第3章,希望大家喜欢~
上集写到:
洪宇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和凌晗完全不同的话,脸上赔尽了笑脸,全是小心翼翼。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挨个发过去,恭恭敬敬。
“就是家事而已,婆媳之间打打闹闹,是我没做好,没处理好,小事小事,辛苦大家了!”
凌晗瞳孔都缩紧了,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看着瞬间又得意起来的贾燕,第一次感觉到那么绝望。
好似被人从万丈高空一脚踹下去般,失去了一切可以攀附的安全感。
1
凌晗抱着女儿不撒手,她看着洪宇长袖善舞摆平了所有人,最后,为首的警察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一脸为难。
“凌医生,这件事,你说怎么办?”老警察问。
这种家务事最难处理,他们也怕吃力不讨好。
凌晗望着洋洋自得的贾燕,恨不能把这张脸给撕了。
借着一个奶奶的身份,贾燕可以做所有的事,还有个洪宇撑腰。
“老婆,算了吧。”洪宇求情,在众人面前摆足了低姿态,“我妈就是没和你打招呼,也没犯什么大错,你就不要和她生气了,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那下次呢?”凌晗冷冷问了句,贾燕和洪宇同时一愣。
“如果你们下次还这样,难道还要我拼了命地追,却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她问。
现场气氛有点冷,洪宇看到妻子冷漠至极的眼神,心里恼怒起来。
老警察顺着这话也问:“对啊,那下次呢?下次再不打招呼,抱着孩子就跑,当妈的可不得疯了?”
“没下次,绝对没下次。”洪宇赶紧解释,连带着保证,但就是不说如果有下次会怎样。
贾燕皱着眉,不耐烦:“怎么?我是亲奶奶,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能抱都不能带走是不是?”
老警察哎哟一声,喊了句老姐姐:“不是你不能抱不能带走,这孩子的监护人可是她父母,你这不打招呼,可不是折腾当妈的嘛。”
听着这些人扯嘴皮官司,大有没完没了的意思,凌晗抱着女儿走到贾燕面前,直视婆婆。
她面容平静,一路过来的急汗和冷汗都收了,发丝黏在她额前和鬓角,星眸映着远处的夕阳,像烧起了熊熊大火。
贾燕觉得这视线好像在吃人,几乎透皮见骨,她从头到脚都僵了僵。
“你离开我家。”凌晗慢慢地说,“我不要你和我们住在一起了,你走。”
2
洪宇没料到老婆会在众人都在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他愣了两秒,立即上前拉人。
凌晗避开他的手,躲到警察背后。
“洪宇,她走,我们好好过,她不走,我带女儿搬出去住,我不可能有空日日夜夜盯着,也不想今天这事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她会疯掉的,她真的会疯掉的。
贾燕痛哭起来,弓着身子,仿佛悲痛到不能自己:“哎呦!我的好儿媳妇,她要赶走婆婆啊!”
公交车站终点人挺多的,又在高铁站附近,他们这群人,老人小孩,男男女女,警察百姓,全齐活了,本来就挺多人经过都会看一眼,贾燕这一下,看的人更多了。
洪宇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凌晗!”
他喊,竟喊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给我回家去!”
“我丢人?!”凌晗诧异,转过头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困惑不解的光。
“你妈不经我同意,就偷走了我的女儿,她都不觉得丢人,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凌晗似笑非笑,“洪宇,倒打一耙不是这样打的吧?怎么着?你还想再给我一巴掌吗?”
那边贾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捶胸顿足,一人唱足了全场的戏,洪宇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旁边的老警察看了他们这对剑拔弩张的夫妻一眼,叹了口气挠挠头,哎了洪宇一声。
“你把你妈劝走吧,这嗓子,不去唱戏可惜了。”
洪宇脸色铁青,咬着牙去扶母亲,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贾燕的哭声终于小了些。
洪宇又转过头,点头哈腰地向警察们保证,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贾燕不会再私自带走孩子,不会再麻烦警察同志。
凌晗孤立无援,没法纠缠下去,她上了车,跟着贾燕母子回了家。
三个大人谁都没说话,贾燕的眼泪和喊冤,直到进了家门才收,她进屋,把房门关得震天响。
凌晗把女儿放入浴缸里泡澡,自己进房间拿衣服,主卧的门被关上,洪宇沉着脸,一步走了进来。
3
“你看着我!”洪宇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凌晗僵了一下身子,转过身看着他,满眼都是倔强。
“你想闹离婚是吗?你是不是想离婚?”洪宇眸中似乎蓄满了暴风雪,抬手就是一拳,重重捶在了凌晗的肩头。
凌晗尖叫一声,没站稳,往后踉跄着倒在了床上。
“我让你闹!让你闹!让你闹!”洪宇怒火中烧,直接咣咣咣又是三拳,连想都没想,都捶在了凌晗身上。
没打在脸,全都在肩头,胸口和下肋骨的位置,都不轻,痛彻心扉。
三拳过去,洪宇的火气泄掉了大部分,理智回来了一些,脸上浮现一丝惊惶。
“凌晗,”他伸出手,想拉起躺在床上失了语的凌晗,“对不起老婆,我昏了,我昏了。”
他被火气冲昏了头,众目睽睽下的颜面尽失,老妈和老婆各不相让,警察眼中的嘲笑,路人眼中的好奇,都化成了滔天大火。
真是太丢人了,洪宇从未觉得如此丢人过,他低声下气却换不来老婆和老妈任何一方的让步。
而老警察走前的一句,“你一个大男人,连家都搞不定,太逊了”,更是拱起了十足的火。
回程时,老妈哭哭啼啼一路,诉苦和抱怨没停,凌晗虽然没再回嘴,但表情中的鄙视却是赤果果的。
他几次呵斥无果,最后只能闷头不语,有一瞬间,他都有想把车开出路面,直接撞毁的冲动。
“都怪你们!你们谁都不让,都不让,是你们把我硬生生逼到这个份上的!”
洪宇喃喃着,手刚握上妻子的手腕,就听到她的反驳。
“是我逼你的吗?洪宇,如果没有你对你妈的一再纵容,她今天敢这样把我女儿偷走吗?她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因为她知道商量的结果是什么,所以先斩后奏。”
“洪宇,她的勇气是谁给的?胆量是谁给的?还需要说吗?”
4
洪宇想都不想,直接又是一拳,用力挥了过去,这次直接打在了凌晗的鼻子上。
凌晗闷哼一声,鼻血瞬间流了出来,她捂着鼻子,半起的身子又躺了下去。
“洪!宇……”凌晗痛得在床上翻滚,“你心虚了是吗?你知道今天这个结果是你亲手造成的,又何必抵赖。”
洪宇怒极,脸都青了,他的唇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声音温和却又带着无孔不入的冰凉。
“凌晗,我看你今天真是找死!”
他一抬脚上了床,对着凌晗柔软的腹部,踢了过去。
嘭,嘭,嘭,连续几脚,他踢得过瘾,凌晗从床上被他踢到了地上,发出了落地的一声巨响。
他跳下床追上去,又加了几脚。
暴力能让人一瞬间上头,尤其是这种碾压式的打法,满足了人类最原始的征服欲和掌控欲。
凌晗是真害怕了,她抬起头,惊惧得面白如纸,浑身发颤,眼神里的哀求染上了绝望,如一条被抛上岸,濒死挣扎的鱼。
这正中洪宇下怀,是他想要的结果。
踢了足足十几下,他才悻悻然勉强收住了脚,正好贾燕推门进来,她啊地尖叫了一声。
但很快,这个女人就鼓着掌叫了声好:“就该打,女人不打上房揭瓦,敢这样对婆婆,古代可是要浸猪笼的。”
凌晗撑着一只手从地上爬起来,头发遮挡着她的脸颊,鼻血一滴两滴三滴落在地上,她闭了闭眼睛,咽下了带着血沫的口水。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男女力量的巨大悬殊,也是第一次知道无力反抗的滋味。
真好,梦醒了,真好。
她好像看到回忆中26岁的自己和洪宇,在朋友介绍下相亲见面的场景。
那个甜言蜜语的洪宇,和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在8年后合二为一。
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细小的泪珠,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惊惧褪去,她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5
洪宇握着拳头站在床边,母亲的鼓掌声、笑声刺耳,他在凌晗一脸的血中终于清醒。
“老婆!”他上前,凌晗避开,离开了卧室。
卫生间里传来妍妍看见妈妈吓得大哭的声音,孩子的声音懵懂无知,只能听出她被吓坏了。
“妈妈,妈妈,妈妈……”
洪宇跑去卫生间,看见凌晗在洗脸池旁冲脸,鼻子里的血一直在流,她扯下毛巾捂住,轻声安慰女儿。
“妍妍别怕,妈妈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老婆,对不起……”洪宇语无伦次,转身就去拿药箱。
凌晗关上卫生间的门,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拨出了老友钱明衍的电话,电话响了按断,她不想让洪宇发现。
而后转到微信,她给老钱发了个消息过去,四个字:快来救我!
洪宇在门口敲门:“凌晗,老婆……你开门,我给你换药,你让我看看……”
他放慢了语速,很柔和,“老婆你先出来,别吓着妍妍了,你看,女儿还在哭呢。”
凌晗心如刀绞,看着坐在泡沫中哭个没停,一直叫妈妈,伸手要自己抱的女儿,感觉整个天都黑了。
浓重的黑幕从头顶罩下来,把她的世界整个拖入了黑暗。
鼻子剧痛,一跳跳的,疼痛牵连到了耳朵背后,也牵连到了大脑,痛到人迷糊。
别是鼻梁断了吧?她那么好看的鼻梁,要断了代价可太惨痛了。
还有身上、胸口、肋骨和肩头,整个腹部都在痛,一阵阵的,痛得要死。
凌晗喘了口气,扶着浴缸慢慢坐下:“妍妍乖,别让妈妈抱,妈妈身上脏。”
看妈妈终于回应自己了,妍妍止住了眼泪,依然有着小小的不安,小人儿爬过来:“妈妈,你怎么了?”
女儿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刚才哭过的鼻音,睫毛颤动着,像昆虫的小巧翅膀。
凌晗望着女儿,心碎成了粉末,柔肠百结,寸寸都断了。
洪宇推开了门:“凌晗,我们去客厅上药,我妈来照顾妍妍。”
他站在凌晗身后说话,凌晗的脊背从上而下滚过一层寒颤,不可自抑。
6
她没有再反抗,安抚了妍妍几句后,起身跟着洪宇出去。
贾燕擦过她的肩膀,去卫生间照顾孙女,故意撞了她一下,得意非凡。
夫妻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旁边的医药箱已经打开,碘伏和酒精都摆了出来,还有云南白药止血粉。
“我看看。”洪宇温柔至极。
凌晗没作声,捂着鼻子的毛巾一放下,两道鼻血再度流下来,她又捂上。
洪宇有些慌,这明显是伤到了骨头,家里的药完全不够用啊。
但他不想去医院,这个伤势,凌晗如今的惨样,一去医院,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是被人打了,暴力所致。
“我们先塞两团棉球止血,不……不,先用止血粉吧,可以用吧?”他有些慌张。
凌晗捂着鼻子不吭声,只是沉默着,脸惨白到毫无血色。
“对不起老婆,我不该动手,我明天……明天,我就把我妈送走,马上送走,对不起老婆。”
“是我不对,我怎么都不应该动手的,你知道的,我最近工作不是很顺利,我本来应该升职的,但命令迟迟没下,就吊着,我心情实在不好……”
洪宇痛心疾首,那副忏悔的模样,真诚而沉重。
敲门声打断了洪宇的滔滔不绝,他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晗等的就是这一下,她忍痛快速冲到了门边,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脸形微方,五官立体,仪表堂堂,却锁着眉,看起来严肃万分。
“凌晗。”他叫了一声。
凌晗泪珠瞬间夺眶而出,心终于从半空中落了地:“老钱。”
钱明衍一步迈进来,借着头顶玄关处的等一眼,就看到了凌晗整个肿起来的脸,他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这句话是冲凌晗去的,眼睛却直看向洪宇,深沉又严厉。
“帮我报警,他家暴,我不敢动,所以给你发了消息。”凌晗握住老友的一只胳膊,后怕涌上来,人颤抖了起来。
“还有120也帮我叫一下,我怀疑骨头被他打断了。”
凌晗闭了闭眼睛,放轻了声音,一直强撑着的神志模糊起来,她晃了晃身子往下软,老钱迅速扶住她。
听见了她最后一句低语:“主卧的电视机上,装饰花里有个摄像头,你记得带走,那里有我被家暴的证据……”
(第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