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关辽宁的故事,时间很久,跨越了28万年。
这是全省28家文博机构文物的精选,每件都是历史的印记。
我们与遗址、墓葬对话,与玉器、青铜器细语……
农牧文明群雄逐鹿,民族文化熔铸传承。
辽宁省博物馆与辽沈晚报联合推出大型策划报道:
发现辽宁
为您讲述“辽宁过去的故事”……
朝阳袁台子战国墓
在我国悠久的历史长河中,现在的很多城市名字都改过N回了。比如常山赵子龙现在该称为石家庄赵子龙,迷妹无数的兰陵王现在只能称其为枣庄王。据不完全统计,我国600多个城市,一二千年以上没有改过名字的也就是十指之数。比如说赵国都城邯郸,还有洛阳、成都等。
作为辽宁历史最为悠久的城市之一,朝阳也数次改过名字,几乎是每次王朝更迭都要改一次。现在的名字是乾隆四十三年,清朝置朝阳县而来。据1931年的《朝阳县志》记载,得自《诗经》大雅篇“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朝阳比较有特点的是,它之前的名字,居然在别的地方被用上了。
比如战国时代的名字酉,现在被重庆酉阳继承了;汉朝叫的柳城现在是广西的一个县;隋唐的营州,被营口借了一个字过去。
在汉唐之间,朝阳还是三燕的都城所在,名为龙城,虽然不是那个“不教胡马度阴山”一诗中的龙城,也与飞将军李广没什么关系,但是其在历史上是十分重要的。
关于辽宁历史有个说法,叫“三阳文化”,就是清以后的历史文化主要到沈阳去找,唐以后的主要到辽阳去找,而想了解唐以前的历史文化就要去朝阳了。
燕国的辽西郡可能就是一个县
从战国时代燕国经略东北,置辽东、辽西郡开始,辽宁的行政建置算是进入了有史可考的时代。只是司马迁写的这个史有点太简单了。秦朝二世而亡,留下的东西更少。直到《汉书》中才对辽西郡有了稍微详细的介绍,说西汉辽西郡有十四个县,其中就有柳城,也就是现在的朝阳市。
首先有个问题需要说明一下,就是我们熟知秦始皇采取郡县制,但是在秦朝以前,郡的规模其实是小于县的,而且一般边境地区是郡,中心地带为县。《史记》说的燕国置辽西郡其实就是设了一个边境县,而绝非秦以后的那个有现在半省之地的郡。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燕国在当时本身没有县这个行政建制。1982年,在距朝阳市10公里的袁台子战国墓出土了“酉城都王氏”铭陶壶2件,并在附近发现了城址,于是酉城被公认为是朝阳城最初的名字。
司马迁的 《史记》 没有提及酉城这个地名,也许是在汉初时燕国的史料就已经散佚得过于严重了,是今人的考古挖掘工作补上了这缺失的一环。
与“酉城都王氏”铭陶壶类似,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喀左战国遗址出土了“白庚都王氏”铭陶壶1件;1978年在建平水泉遗址战国文化层出土了“安阳都王氏”铭陶片1件。
徐秉琨先生认为“都王氏”是燕国北方地区一般的陶铭定式,反映了王室对北方陶业生产的管理情况。
“都”是春秋战国时期城邑之单位名称,史籍中多有记载,如《左传·庄公二十八年》:“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周礼·地官·小司徒》:“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
酉城、白庚、安阳都是地名,由此可见,燕国县一级建制称为都,酉城都就是酉城县了。甚至很可能就是司马迁笔下的那个辽西郡。而白庚或许是西汉时右北平郡白狼县的前身,也就是燕国设立的右北平郡。
后晓荣在 《秦代政区地理》中指出,秦代辽西郡置县有徒河、柳城、安平、阳乐、令支、海阳、肥如,共7县,其中徒河、柳城、安平三县是由燕国相当于县级单位的“都”沿袭而来。
汉代的柳城就在袁台子一带
到了汉朝时,为何酉城改名成了柳城,多数研究者认为“酉”字与“柳”字古音相近,而文字又在秦朝统一了,所以变成柳城也不足为奇。如果说这个说法需要推敲的话,那么考古发掘对于历史的判断再一次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带有“酉城”和“柳城”字样的文物遗存先后在袁台子遗址出土。
袁台子遗址位于大凌河右岸台地上,现存遗址范围东西长近400米,南北宽约200余米,由于大凌河水的冲刷和大队砖厂取土,遗址大部分已经被毁,呈现外弧形断崖,断崖面有大量陶片、瓦砾等文化堆积。
在西汉遗址的东西200米范围内,发现了水井、窖穴、粮仓、陶窑等生活建筑遗存,并出土不少铁制农具和手工工具,还有若干兵器。
1979年考古人员在对该遗址周边进行调查的过程中,在距其东北1公里的腰而营子村发现一处窑场,出土数以万计的残碎绳纹瓦片,其中包括印有“柳”、“城”或“柳城”字戳记的板瓦、筒瓦,以及刻有“柳”、“城”字及拍印瓦纹的陶拍,字体有篆书和隶书两种,规格不一。这一发现为证明袁台子遗址即为汉代柳城所在地提供了直接证据。
而在1982年,遗址南王坟山上的战国墓葬中出土了“酉城都王氏”铭陶壶2件,指明此地在战国燕时为“酉城”。实物为证,燕国的辽西酉城到了汉朝就成了柳城。
战事频繁的地方才设部都尉
汉朝,郡比县大,所以柳城只是辽西郡的一个县。“有七万二千六百五十四户,三十五万二千三百二十五口人”的辽西郡辖十四县:且虑、海阳、新安平、柳城、令支、肥如、宾从、交黎、阳乐、狐苏、徒河、文成、临渝、絫。(《汉书·地理志》)
关于辽西郡的郡治,学界有郡首县即为郡治,所以是且虑的说法,但也有郡治为阳乐的观点。与郡治的地位相比,柳城其实也是重任在肩的。《汉书·地理志》中记载:柳城为西部都尉治所、交黎为东部都尉治所。
西部都尉应该读成“西,部都尉”,部都尉是秦汉时期的官名,一个郡有一个都尉的就是“郡都尉”,而一个郡有两个以上都尉的,就称为“部都尉”。有两个以上都尉的都是边疆郡。
陈梦家先生统计表明:西汉共计45个部都尉,分布在27个边郡。部都尉的设置视郡的大小或战事的频繁与否而定,其中辽东郡有西和东部都尉;辽西郡比《汉书》记载的要多一个,有北、东和西部都尉,最多的张掖郡多达8个。
《汉书·百官公卿表》言:“太守秩二千石。郡尉,秦官,掌佐守典武职甲卒,秩比(太守)二千石。景帝中二年更名都尉。”
与一郡最高长官工资一样多的都尉或者说部都尉是一郡的军事长官之一。秦汉的士兵有正卒和戍卒之分,正卒是正规军,戍卒有点类似军户。简单说,太守什么都管,而部都尉就是负责戍卒的。在各部都尉防区内,他们的主要职责为谨候望、通烽火、备盗贼,就是担负烽燧候望的警戒任务,且随时参加作战。
秦皇汉武都曾巡幸辽西
戍卒中最有名的就是那个揭竿而起的陈胜了,他要去的地方是渔阳,就在辽西郡西南边,面对的将是彪悍的匈奴。
秦汉时期,草原民族十分强大,所以北方是防御重点。秦始皇和他的儿子秦二世就曾经先后到辽西巡幸。《史记》说汉武帝也曾“巡自辽西”。可见辽西在当时的战略地位。
但在辽西郡修筑城邑、障塞需要巨大的人力与物力支持。于凌在《论秦汉时期辽西郡的防务建置及其作用》中指出,戍边制度以及后起的屯田制度作为基本的防御保障,在辽西郡的防务体系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在秦王朝统治时期,秦始皇遣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适戍以充之”,从而推行谪戍边郡。
汉朝文景时期,在晁错的建议下,又实行“募民实边”的政策,在“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的基础上,“募辠(zuì,同“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以实边,从而“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因而,汉代人认为“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
西汉末年,哀帝对赵氏外戚治罪,新成侯赵钦、钦兄子成阳侯免为庶人,与家属徙至辽西郡。
可见,秦汉时期,官府输入辽西郡的屯戍人员,除了戍守边郡的官兵,还包括谪发的官吏、居作或赎罪的刑徒、私奴婢、平民、迁黜的罪犯及其家属等。
关于流放之刑罚,《尚书》曾记载说:“流共工于幽州”。辽西郡就属幽州。辽西郡下还设了农都尉,就是具体负责管理屯田事务,屯戍人员的安置与管理由其统筹安排。
此等豪杰 鲜为人知 悲夫
辽西郡在秦汉时期与草原民族的较量中露脸的机会并不多,也可以看成是防御得利。史载的草原民族犯边的事主要是两次。
一次是司马迁在写飞将军李广的时候提到的:公元前128年秋,匈奴二万骑入汉,杀辽西太守,掠二千余人。然后又打败了渔阳太守率领的千余人,还包围了将军韩安国。这个死掉的辽西太守叫啥名,司马迁都没提。
还有一次是 《后汉书》 记载的,《资治通鉴》 亦有介绍,这是一场胜利,也是一个悲剧。说的是一个忠孝不两全的悲壮故事。也是在柳城发生的最早的大事了。
东汉汉灵帝在位的178年,任命的辽西太守叫做赵苞。赵苞有个堂哥很厉害,名唤赵忠,祸国殃民的十常侍之一,就是被汉灵帝喊成妈的那位。
不过赵苞是有骨气的人,“深耻其门族有宦官名势,不与忠交通”。
到了辽西之后,赵苞就把母亲和妻儿都接了过来。可是就在柳城附近,正赶上一万多鲜卑人前来劫掠,赵苞的亲眷就被抓了。得知抓的是太守的母亲和妻儿之后,鲜卑人兴冲冲地就用车载着俘虏来找赵苞了。
赵苞带着两万骑兵迎战,鲜卑人就把他的亲眷推出来了,无非是说我有人质,你投降吧之类的。
远望自己的母亲,赵苞大哭说,“我这做儿子的实在是罪不可恕,本来打算用微薄的俸禄早晚在您左右供养,想不到反而为您招来大祸。”然后很坚决地说,“过去我是您的儿子,现在我是朝廷的大臣,大义不能顾及私情,只有拼死一战,否则没有办法来弥补我的罪恶。”
赵母听了也在两军阵前大声喊道:“我儿,生死有命,怎能为了顾及我而亏损忠义!”
赵苞哭嚎着下令出击,杀得鲜卑人尸横遍野,可是他的母亲和妻子被杀死在战场上。
战后,赵苞上奏朝廷,请求护送母亲、妻子的棺柩回故乡安葬。灵帝派遣使节前往吊丧和慰问,封赵苞为侯。
将母亲和妻儿下葬之后,赵苞对乡亲们说,我为了尽忠而使得母亲身亡,真是大不孝,我有何面目再活在世上!
没等众人相劝,赵苞吐血而死。
《后汉书》评论:为抗外辱,先舍孝为忠,后为孝舍身。忠为至忠,孝亦至孝。此等忠孝豪杰,鲜为人知。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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