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无情
大多数人刚入行时,就会想着奔顶峰去。
米露没有,“我一直还是在稳步上升的”,在电话那端想了一会儿,她肯定地答道。
她也没有对“红”的焦虑,自我感知“没有特别大起大落的时刻”。因为缺乏安全感,走一步落一步才觉稳当,缓步前行,对米露来说“是挺好的事”。
她没有非得不可的“梦中情人”。比起奖项,她更希望角色能得到广翻的认可和大家的喜欢。
米露对未来的期许是变成“剧抛脸”,演一部戏换一种气质,可能不一定记得住演员,但不会忘记塑造的每个角色,“能够让大家有共鸣感。”
平平无奇的午后,与一位女明星聊聊她的隐秘时刻,和正在攀升的“伟大”。
她会提起“重塑自我”的至暗时刻,分享深奥而私密的感情领地,慨叹“只有自己能成全自己。”
也说起正在追自己的新剧《向阳而生》将收官,感觉群像戏还是连贯着看更动人。剧的口碑还不错,豆瓣评分:7.5。
刚荣获瑞丽“年度品质先锋女演员”奖,她觉得”品质“两个字沉甸甸的,“你必须得保证将来的作品对得起这两字。”奖是鞭策,人仍需努力。
曾经,她为喜欢的角色一天内写了13页人物小传去争取,没成功。但再遇到好的角色和剧本,还是会努力争取,“写300页的人物小传都行”。
“只要有人还在期待我拍戏,我就会坚持把这件事做下去,哪怕只有一个人。”米露坚定的声音伴随电流的滋滋响同步而至。
一通电话结束,认识了名为“米露”的女演员身上的勃勃生机和她对表演的赤诚热爱。
“你以为我是凭脸蛋走到今天吗”
当一个光鲜的模特因“癌症”变成了“光头” 。
呕吐、晕眩,化疗失去美丽的秀发,星光熠熠的背后都要戴着假发。
观众看到称:“大明星有着不为人知的深深痛苦啊!”
“我太快乐了”,电话另一端米露的声音欢快地传入耳中,表达着自己第一次在镜子中看到光头造型的感受。截然相反的答案。
她压根没想过好不好看,当时整个人全身上下被一种亢奋感充斥着“你在尝试新东西的时候,人一定是兴奋的。”
甚至一开始,米露还去找过导演和制片人,想尝试“真光头”,角色一出场,已经在化疗,“如果在真实情况下,(真正的癌症患者)就是一个光头(的状态)了。”
导演和制片回复称“希望(夏梦)能够保持相对光鲜一点的形象”,还有很多的戏份是在工作中拍摄。最后折中,选择“光头”特效。
演员拍戏正常妆化1小时左右,“光头”特效妆基本4小时起。
纯光头、有一些类似斑秃的半光头、寸头等不同化疗阶段,特效还会做细致的调整和变化。
米露在剧组做完光头造型后,大家觉得挺喜庆,挨个儿过来拍拍她的头。
为了不耽误进度,导演把在同一场景的“光头”戏份集中一天拍完,拍了5天。万一时间太久,“光头”保持效果不会太好。
“你觉得我走到今天,光靠一张脸蛋吗?”剧中,夏梦问好友熊顿。
剧外的米露,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是决定要踏上表演这条路。
对于决定要做的事,她一向很执着,庆幸能选择一个喜欢又擅长,同时增加安全感和成就感的职业。重要的是,米露自知生活中不算是特别愿意表达的人,置身现场,她如鱼得水,“(拍戏)会让我把平时泛出去的不自信感,在那一瞬间抓回来,特别不一样”。
夏梦是她完全没接触过的角色类型,“癌症”患病并非可体验的过程。
确定接演后,她跑去看问答社区,读很多讲癌症治疗和预后经验的帖子,也看医疗纪录片《人间世2》记录下的真实场景,了解乳腺癌患者的发病症状,揣摩人物心理。
“抗癌之路”主人公闫宏微与“夏梦”病例一模一样,罹患三阴性乳腺癌,是乳腺癌中最棘手、最凶险的一种,对她冲击很大。“纪录片写实性会更强,是真真正正发生在生活里的事”。
她在采访中称,模特经长期训练,身体会惯性地挺拔起来。但夏梦患病,失去健康,整个人的状态、形体、面容都发生变化,喜欢的头发因化疗都掉光了,“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自信了”。
所以相较之前性格外放的角色,她得“收着演”,保持内敛的状态,大多时候含胸,将“不自信”贯穿到塑造角色的过程中,不时流露出来脆弱感。
唯一放开演的是那场手撕渣男的戏。
戏里的“夏梦”:一个开始运气不算太好的模特,男友兼经纪人劈腿、罹患癌症、事业卷入负面新闻、原生家庭破碎不堪,怎么看都“糟糕透了”。
后来,在前男友恳请她重新签约的新闻发布会上,25家娱乐媒体“长枪短炮”聚焦,“夏梦”摘下假发套,显露“光头”真容,逆转“倒戈”闺蜜公司,大快人心“精彩极了!”
米露称,这种“爽”会投射到观众心里,“他(她)也在期待,某天的某个时刻,可以让自己完全地释放,哪怕只有几秒钟。”
她认为,这是属于角色的“高光时刻”,可以把之前所有之前的纠结、不愉快、不顺利,在某一个点上通通释放。
光头比原有妆发,自带“高光”光环,更有力量。
总演女二委屈吗?
成名后,米露出演过《一起来看流星雨》《小爸爸》《何以笙箫默》《武媚娘传奇》《射雕英雄传》等热播剧。提到她,大家习惯说上一句“有颜有演技”,以为是玩票,没想到演得入戏。
角色不是“中国好闺蜜”,就是“蛇蝎大美人”。多是女二,职业是模特。
她也坦言,演不了“小白甜”。
身高173cm的米露,高中同级同学称“人高腿长,跳高比赛年年有她。”高考后,为了解压参加第八届CCTV模特电视大赛,时隔多年还有人回忆初见的惊艳,“一骑绝尘”。
先天优势摆在这,加之北京服装学院的求学经历,为什么不找别人演模特,找我?“如果不是这个优势,我想可能也接不到‘夏梦’这个角色,自己知道心里偷着乐就行了”。她自问自答了弹幕网友的热议。
就像小王子花费在玫瑰上的时间,才令他的玫瑰花珍贵无比。米露也非常喜欢自己倾注很多感情的每一个角色,“莫名其妙自己家孩子的感觉”。
要说重复,她倒不那么看,追问道:“全中国的演员有这么多,我们所有人的状态都一样吗?不是的,它跟职业没有太大关联,还是要看人生轨迹和剧情设定。如果是我们把角色演成比较重复或反复的一种状态,我觉得是演员自身的问题。”
抛开收视率和口碑,《二胎时代》里的"杜娟"是米露创作的角色中一个重要的小分水岭,从作品“量”的累积慢慢转移到“质”的进击。
一个跟闺蜜开撕、去出轨老公的公司撒泼、濒临失婚的少妇,身上的心碎与绝望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米露称反差很大,“那次的拍摄经验对我来说挺极限的”,是她少有“被捏碎的状态”,至今还未超越。
主角脸和配角脸之分,在她这里是不成立的,“挺没意义。也没见哪个演员从第一部戏开始就一直演主角,从来没演过配角?”她也没为此困扰过,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定位,“能有好角色的时候,先不谈附加条件”,角色出彩,不算女一号,她也会欣然接受。
她喜欢一些能力者,“可能不愿意经常表达自己,一切以能力为前提的性格”。自己是“学习者”:演戏就像交朋友,一定要从这个人身上吸收值得学习的“好东西”。
拍《向阳而生》时,刘家成导演定了个规矩——“不能看回放”。米露发现,之前拍摄的时候容易有杂念,潜意识里在意自己美不美,光有没有打板,表情好不好,节奏准不准,担心表现力和预期不一致,干脆不看了,反倒是一种解放,更专注在表演这块了。
拍《何以》,刘俊杰导演喜欢自然光拍摄,不给演员规定任何情境,更看重个人发挥,“到了现场自己去感受,走一遍戏甚至不走戏就开拍”,因此诞生了无数网友好评“自然打眼”的赵默笙闺蜜“萧筱”。
追溯到她早年刚开始拍戏,遇到一位香港导演,普通话讲得不是很流利。米露也不大听得懂粤语,俩人交流偶有不同频,但她能感受到对方在现场给出的一些“方向性”东西,听在心里跟着去做,打下了一个演员的“好基础”。
例如做演员要生活在戏里,保持入戏感,而不是拍完就跑。没有自己戏的时候,她会搬来小板凳,坐在监视器旁边看有经验演员的表演,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力所能及做一切自己可以完成的事情,尽量把更多的时间留在现场,跟大家在一起沉浸现场环境中,加固氛围感,哪怕是再苦、再累、再冷、再热。
米露记得特别清楚,有位工作人员,讲了一句话“所有人的努力都是为了你们在台前,你一定要对工作人员好。”
这些“好东西”可能会推翻以往的判断认知,是一个不断更新的过程,一直影响她至今。
她讲起自己为争取一个喜欢的角色,用一天的时间写了13页的人物小传,拜托经纪人带给导演看,“导演并不青睐于我,从头到尾可能都没有”,最后没成功,但文本获得了一些认可。
尽管如此,下次有好角色和好剧本,“一定要努力争取一下,写300页的人物小传都行。”
她不介意表现形式,在拍摄过程中跟团队一起做出好作品,内容才是一本万利的事。
“每个演员都有局限性,在这一前提下,能够遇到适合的角色,又有能力把它演好,又能非常精准地投放,这就已经很难了。”米露清醒、客观地陈述着。
她是货真价实的“金庸迷”,演梅超风圆了个梦,下一个想挑战阿紫,“她太复杂了,没有办法给一个性格的词汇去定义”。
未来,米露还想做更多的尝试,甚至希望每一个精神分裂患者,特意去查过人格分裂的具体病例和录像。
环环相扣,每一颗子弹都要瞄准,她看中的“靶心”是内容。
人得自己成全自己
“你最怕失去什么?”米露答:“失去自我”。
她无法具象地描述出第一次体会到失去的场景与感觉,但每一个不能够完整地表达自己的当下,她都被那种糟糕的情绪裹挟,“你想说但你知道不能说的时候,那个时候那种感觉非常不好。”
她聊起自己遇到的“至暗时刻”,敏感又缺乏安全感,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不是很重要,过度关注别人的感受,人很容易不快乐,沉入怪圈。
站在镜前,她凝视自己,“真的不怎么样”,陷入无休止的自我批判和质疑。拍戏的时候怀疑自己演得不好,生活中觉得自己可以更美一点……突然涌上来的否定让她无所适从,深陷丧气的旋涡。细小的感受逐渐堆积起来。
很多事情积压到一定程度后,人就会进入钻牛角尖的拧巴状态。长此以往,不解决,就会被压垮,“潜意识总有一天会告诉你,这是对自己伤害最大的一件事。”米露如此评价。
她开始将遇到的难关合并同类项,一一梳理,自我消化、跟朋友倾诉,“我怎么就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逐个击破,重塑自我。她发现,当寻求解决的时候,破解的方法就已经在路上了。
一年前,她走出了所谓“困境”的阶段,与自己达成和解。“特别喜欢(自己)!正确认识到自己,开始爱自己的时候就会很喜欢(自己),什么时候照(镜子)什么时候喜欢。”
后来,她在微博中发布摘抄一段关于幸福的文章:“什么样的人比较容易幸福呢?拥有从日常小事中获得幸福感的能力。不过度关心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笃定去做的事可专注去做。”
在米露看来,生活也像夏梦“高光时刻”那般,一个人不可能从头到尾什么事都不顺利,总会否极泰来。
越来越多的职场女性与剧中的“夏梦”一样,面临着家庭、事业的两难,还要照顾自己的身心健康。
战胜情绪深渊恶龙的米露表示“只有自己才能够真正的成全自己,满足自己”,希望大家在尊重自己、爱自己的前提下,再去做比较合时宜的决定。她认为可以给予方向和建议,但任何人都不能替别人去做决定,每个人的状况太不一样。
最近米露爱上看装修,迷上了家装设计。 “巨蟹座”对家有执念,喜欢布置舒适的氛围感环境,“我觉得我还行,可以尝试(软装)。”
采访最后,米露说出了深藏心中的更高目标,是一件难以达到但需要努力去做的事,“能够完整地拥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