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同龄人在父母的照顾下长大时,她11岁就离开了家。
当大学同学在为机会苦恼时,她已经拿下了金鸡奖。
当大多数演员都在争影视资源时,她却在话剧舞台上磕演技。
她是袁泉,一位有点特别的“当红演员”,游走在娱乐圈的边缘,偶尔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一袭白衣,优雅纯粹。
01 高起点,低存在感
上一个有袁泉出演的电视剧,还是去年热播的《我的前半生》。
她饰演的唐晶是职场上的女强人、女主角的好闺蜜,遇到任何事情都一直往前冲。可面对爱情,唐晶完全是另一幅样子,想要靠近对方,却怕守护不好这段感情,于是和相恋十年的男友保持一定的距离。
唐晶坚强、独立、有头脑,但这个角色之所以能打动袁泉,是她在唐晶所有优秀品质之外,看到了“脆弱”。正因为这样,唐晶求婚的那场戏,袁泉才能将那份小心翼翼演绎得十分戳心。
▲ 《我的前半生》剧照
“唐晶”一角,也没能把袁泉留在喧闹的娱乐圈里。大家都以为她会趁着热度多接几部影视剧,她却又消失了。
袁泉是一个认真的演员,但比起大学同班的其他“六朵金花”——章子怡、梅婷、胡静、曾黎、傅晶、秦海璐——她不是一个勤奋的影视剧演员。
1996年考入中戏,大二就出演了电影《春天的狂想》,并获得了金鸡奖最佳女配角奖,后来又多次获得华表奖、百花奖、金马奖。袁泉的起点很高,可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只出演了19部电影、20部电视剧。
但哪怕其中有一些,她只是在里面出现了几分钟,一个动作、一句话,也让人回味很久。
《后会无期》里,她和冯绍峰在台球馆里见面,拿起球杆,一边讲着两人共同的“父亲”,一边从一号球打到八号球。到最后一颗球时,她俯身,停了停又起身。
“几年前,他去世了。”袁泉将九号球和白球一并拿起扔进了球洞,“放心,这次是真的死了。”球局结束,她转身离开。
第二天,冯绍峰倚在杂货店的门边,袁泉对他说出了那句“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电影结束后,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句话。
导演韩寒在《告别与告白》里写《后会无期》的幕后故事,提到了袁泉,“她对台词节奏的把握极好,有的时候我在监视器里觉得该说了,她就是会多停顿半秒,结果效果更好;有的时候我觉得该停了,她还多说半句,结果依然是她的更好。”
“遇上一个好的演员就是希望有几万尺胶片永不停机。”韩寒说出了许多导演的心声,只是,拍商业片对于袁泉而言,不是最讨她欢心的。
“有时候商业戏,你明明知道它不会是个多好的东西,但你也要生活,也要去拍。”她曾说,“做演员跟赚钱不是百分百画等号的。排练中得到的锻炼、演出后观众给你的认可,这都是回馈。我挺佩服北京人艺和我们剧院一些演员常年这样。话剧确实还是有一个精神的支撑。”
她的梦想,在舞台上。
02 “如果我来演,一定比现在的要好”
当年,袁泉同时报考了中戏和北影,艺考结束后,中戏的常莉老师——袁泉后来的班主任——特意给她的父母写了一封长达六页的信,信里写道:袁泉将来在有机会拍电影电视剧的同时,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音乐剧、话剧演员。
被老师赏识,加上一次偶然的机会,袁泉看到了徐帆主演的话剧《阮玲玉》,被舞台上的这种表演形式深深吸引,所以更加坚定地在高考志愿上填了中戏。
▲ 话剧《暗恋桃花源》黄磊、袁泉同台
这位年轻的女演员,没有辜负老师的期待,30岁就入选了中国话剧百年名人堂。袁泉,与老舍、曹禺、于是之、赖声川、孟京辉等艺术家的名字列在了一起。
能到达这个位置,袁泉却说自己是个“刚开始学走步的孩子”,排练话剧背后的痛苦,只有她自己尝过,但她依然为此痴迷。
起初大部分人都觉得袁泉本人和她的角色很平淡、柔和,在排练完《狂飙》之后,田沁鑫导演发现了袁泉身上更独特的东西。
2003年,田沁鑫导演打算排话剧《赵氏孤儿》时,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袁泉。“别的角色能到找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但’庄姬’一定得是袁泉来演。”她认为袁泉能演出庄姬从女孩变成女人的那种状态——濒临绝望时的极致感。
在排练话剧时,袁泉经常把自己弄伤,这种伤,是心理上的。当袁泉尝试捕捉角色更深层的灵魂,却又找不到方法时,无比煎熬,“觉得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挫败感”。
▲ 正在排练话剧的袁泉
排练《赵氏孤儿》的前几天,袁泉刚刚走出了痛苦,找到了演庄姬的感觉,“记得庄姬最后看着她的孩子只说了一个字:活……”
可是,在排练的时候,袁泉摔了。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的肩膀塌了,骨头冲出了皮肤。她有些懵,身边的人都手忙脚乱时,她却异常冷静地说:“你们都别碰我,我的骨头折了。”
医院里,袁泉一个人躺着病床上,远方的妈妈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妈妈给女儿打电话倾诉内心的痛苦,袁泉只能隐瞒自己的情况,又为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而泪流不止。
后来,袁泉没有去看话剧《赵氏孤儿》。错过这部话剧,她有些不甘心,毕竟曾经站在了离角色“庄姬”最近的地方,又不得不舍弃。
再聊起时,她自信地说:“我能百分之百地说,如果我来演这个角色,会比现在大家看到的要好,一定。”
03 家与297封家书
袁泉的骄傲,源自于她对自己的苛刻,她似乎从小就有一种遇事不慌、死磕到底的精神,情绪影响不了她的认真。
在袁泉的记忆里,童年是一段没有瑕疵的“完美”时光。1977年,袁泉出生在湖北沙市,也就是后来的荆州。爸爸是体委的教练,妈妈是小学老师,还有一个姐姐陪着她长大。
▲ 袁泉父母
虽然这个家不富裕,但是父母会尽己所能让女儿们的生活丰富充实,一家人经常周末出去野餐。在教育上,父母很严格,也充分尊重袁泉的文艺爱好,所以袁泉打小就独立懂事,才艺、成绩俱佳。
小小年纪,袁泉就十分珍惜和家人在一起,“每天回家吃饭就是件特别幸福的事儿。”直到11岁时,她做了一个改变人生轨迹的决定。
当时,中国戏曲学院附中到湖北的各个学校里寻找好苗子, 袁泉被老师选中后也顺利通过了考试。父母没有干涉女儿的选择,怀着好奇心,袁泉开启了自己在外面世界的征途。只是这段旅程对她而言,太过孤单。
去北京之前的袁泉还是活泼开朗的样子,班上有什么活动也都是她带头组织,但到了北京之后,她被关在了学校这个牢笼里,没有家人在身边,除了练功,还是练功。
在京学习戏曲7年,袁泉和家人有297封书信来往。这些家书里写的内容,没有小孩子的任性,没有父母对孩子的溺爱,反而大都关于袁泉的学习生活,她甚至从不轻易说“想家”。
▲ 袁泉和妈妈
“告诉你们,我的腿离头只有竖着的两根手指那么远了,我争取在1月20日贴上。”袁泉轻描淡写自己的委屈,仿佛在咬着牙告诉爸妈,她可以做得更好。
而爸妈在回信里也写满了体贴与鼓励,“我们绝不会在你竭尽全力仍暂时达不到目标的情况下,还要你去拼命,你要向老师讲清楚,说明右腿伤至今未好转。”
那段日子,袁泉每天吃完晚饭都会去学校传达室看看,收到了信就像过节一样。于是,在这一来一往的期待与牵挂中,袁泉学成归来。
在戏曲学院吃过的苦,给了袁泉曼妙的身段和极好的唱功,为她后来学习表演、唱歌打下了好基础。
▲ 话剧《狂飙》剧照
效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大学里演《梁祝》,不少人一听今天这场没有袁泉,转身就走。连刘烨都说,“袁泉是我们班舞台稳定性最强的, 论演技我和她不在一个层次上 。”
而熬过7年的孤独,也让她在当演员这条路上比其他人更沉得住气。
2005年到2008年,袁泉与孟京辉导演合作了三轮《琥珀》,演完《琥珀》之后,袁泉更加确定了“戏剧是正业,可以为它放弃一些东西。”
作家柏邦妮曾写道,“有的人的编年表,就是长长的情人史,用情人做坐标,但是袁泉的编年表,内心的时间轴线,一定是有戏做坐标。”
▲ 话剧《简爱》剧照
“2006年,她的轴线是这样写的:《电影之歌》、《琥珀》、《暗恋桃花源》。”而后面,还有《简·爱》、《活着》、《青蛇》……
04 夏雨,我的晴天
从离家那一刻起,袁泉就再也没有对家里人撒过娇,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她强制自己一定要做“特别独立的人”。但夏雨的出现,让她“缴械投降”,性格里压抑的部分慢慢释放了出来。
袁泉身上的八卦很少,但人们总是对她和夏雨爱情长跑津津乐道。她曾说,只有两件事情让她觉得自己特别美——夏雨的爱情和戏剧。
两个人很相似,还在读大学时,一个就已经是双料影帝,一个也得了不少金灿灿的奖杯。当身边人都在努力寻找机会时,机会总是悄悄来到夏雨和袁泉的面前,稍一伸手就能抓到。
在不同的采访中,袁泉说,“一切来得很容易,就没有那么着急,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都是等着别人来选择我。”夏雨也说过同样的话,“我的人生很奇怪,我其实没有刻意地去选择什么,基本都是生活来选择我。”
也许是磁场相合,当中戏96级的“七朵金花”走在一起时,夏雨的眼里只有袁泉。
学长与学妹的爱情故事开始于1999年的一个雨夜,俩人一下子成了校园里的金童玉女。夏雨爱玩滑板,虽然早已出名的他有一大批粉丝,但耍酷也不是为了给别的女孩看。操场边,袁泉捧着一块西瓜等着他,眼神一刻也没从夏雨身上挪开。
十年之期,他和她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如今已是他们在一起的第20个年头。所有人眼里的甜,在夏雨和袁泉的世界里,也未必那么顺利成章。
2007年,袁泉带着专辑《孤独的花朵》录节目,主持人按照“惯例”和她聊起了夏雨。人们也在猜测,歌曲里的“孤独”是否和夏雨有关呢?
“可能大家都在期待一个结果,但到后面慢慢就会说,这个结果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真的未必像大家想的,结婚,白头偕老。”谈到夏雨,她从未如此慌张过,她说的每一句话,与其说是解释给观众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觉得这段感情,能够走到现在……”
袁泉咬了咬下嘴唇,尴尬地笑着暂停了节目录制,在后台哭了起来。这背后的原因,没有定论,人们只知道他们分开过一段时间。
2005年,朋友曾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听她说,“30岁之前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了吧。结婚是一件非常必然的事情,这是肯定的。人的天性是变化的,长久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但我还是会结婚的。”
2007年初,她依然在尽力找出甜蜜的部分,分享给大家。“生活里有许多让人沮丧的时刻,他能让我轻易的就高兴起来:一起去逛个超市,就能让我觉得挺开心。也只有他,总能这样。”而谈起结婚,她只回答了“有期待”三个字。
再后来,她开始给这段感情的保质期手动延期,33岁之前嫁给他就好。“二十一二岁的时候,整天想着嫁给他算啦!现在年纪大了些,却觉得我们俩都慎重了。”袁泉不想再做他人眼里的爱情榜样了,“榜样总是很容易摧毁的,我们唯愿是对普通人,就可以了。”
袁泉称呼夏雨为“我的晴天”。那些年,她在媒体面前慢慢收起了天真,藏起了对婚姻和爱情的向往,就算她的世界在下雨,也要守护那一方晴朗。
而男孩却比女孩要少一些幻想,夏雨在2016年的节目中回忆这段感情时,说道:“我其实当时和袁泉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说必须得结婚。我觉得在一起这么多年,挺好,很自然,然后又有了孩子,慢慢见家人了,我们就结婚吧。”
“在一起这么多年,不知经过了多少个高峰低谷,多少个柳暗花明。”他们不愿说出来的苦衷,旁人也无权评判,好在如今的三口之家一切安好。
夏雨曾写过一首小诗,“碗是爸爸,花是爸爸,树叶是爸爸,球球是爸爸,车车是爸爸,饭饭是爸爸,妈妈是爸爸,爸爸是爸爸........在大闺女看来一切皆是爸爸,爸爸就是一切!”
而袁泉在一旁,看着丈夫和女儿腻歪在一起的画面,更加懂了——
“到了瓶颈期,想想你有那么多珍贵的东西呢,何妨再往前走一步呢?”
图片来源:
网络,微博@袁泉
参考资料:
1.《在别处的美好》,程小飞
2.《黄渤对话袁泉:演<活着>,我俩是被忽悠来的》,新京报
3.《与袁泉同居的六个瞬间》,欧阳琴书
4.《袁泉:有夏雨在身边,特实在》,南方人物周刊
5.《袁泉:我心遗忘的节奏》,柏邦妮
6.《令你的生命成为珍宝》,柏邦妮
8.《袁泉:“线外”演员》,中国新闻周刊
9.《袁泉:“我不文艺 别人眼中的我未必真实”》,腾讯娱乐
-作者-
成琨,一个会跑马拉松的记者。本文首发十点人物志(ID:sdrenwu),记录每一个值得被记录的人,转载请在后台回复“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