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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时隔两年，赵瑄又一次坐进省妇幼的妇科门诊室，这次比被沈飞宇送来那次好一点，至少是站着进来了。
她还记得她痛经痛到昏厥，沈飞宇惊慌失措地表情，跟急诊室的小护士一起推床，跑得太快，小护士险些没跟上。
上次急救，拍了全身核磁共振，除了发现她这个瘦子竟然有脂肪肝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开了点栓塞止痛药，先把痛止住，又在医院观察会儿没事儿就让她走了。
可那次以后，赵瑄的痛经一次比一次严重，有时月经都走半个月了，左下腹依然稀稀拉拉地疼。
她上网搜了不少资料，发现好多人和她一样的症状。
有人说那块是乙状结肠，揉揉肚子多吃点益生菌就会好。
有人说可能是尿路感染，最好去医院化验下尿液，再不济就自己吃点消炎药。
还有人说可能是盆腔炎，急性拖成慢性，就容易隔三差五的疼，心情不好会痛，睡眠不足会痛，着急上火会痛，简直病理版的会呼吸的痛。
再或者，是急性肠炎？吃坏东西引发的肠道感染，也不是没可能。
腹痛到难以工作的赵瑄，这次干脆用掉一周的调休，准备在医院彻查一番。无论好孬，腹痛原因必须查出来，再想办法治疗。
内科、外科、消化科，妇科、急诊、泌尿科。
几乎网上提到的可能，赵瑄都挂了一遍。
往身体里打碘的时候，护士说：“极少数人会对碘不耐受，可能出现心慌、皮疹、呕吐。不过一会儿碘推进身体时，感觉像发烧一样的发热是正常的，过一会儿就消退了，你别慌。”
赵瑄点头，但还是有些心慌：“我青霉素过敏，会碘过敏吗？”
护士想了想：“它俩又不是一个族谱的，应该没事儿吧。不过你要是担心，核磁结束后就在外头坐满半个小时再走，有任何不适都记得找我。”
赵瑄说：“好的好的”，手边拎了个大容量水壶，3500毫升的，一杯更比六杯强。这是她这几天做B超憋尿用的神器，喝完一壶，效果立竿见影。
增强核磁共振是医生给赵瑄开的最后一个检查，在此之前她连肠胃镜都做过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医生拿着厚厚一摞检查结果也很纳闷，跟她说：“这次再查不出来，要不你去挂焦虑科看看，有时疼痛也不一定是生理的，还有心理因素导致的疼痛。”
从机器里出来，赵瑄只觉得昏头转向。坐在椅子上就咕咚咕咚灌水，喝到一半时，觉得胳膊有些痒，撸起袖子一看，五六颗刚发出的小疹子，心里无奈。
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千分之一的过敏概率就被自己摊上了。
赶紧和护士一说，护士看了看问：“要不要给你打包生理盐水，正好你手上的留置针还没拔。”
赵瑄实在不想再往身体里打东西了，她肚子痛，喝点凉水都觉得小腹像段被人反复绞动的麻花。点了点手里的水壶：“我把这壶喝光再观察看吧。”
结果喝到壶底儿，一个水嗝返上来，哇一下子，吐了一地。
早起就没吃东西，现在都下午两点了，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在地上的也干干净净，全是水。
接连又呕了几下，水吐光了，好像把身体里作祟的碘也排了个干净，没一会儿疹子就下去了。
加急核磁共振最快也得三小时出结果，赵瑄觉得很累，小腹连带大腿根还在不时抽痛，早起吃的两粒布洛芬几乎没用。她疲惫地靠住椅子，闭上眼。
今早出门，她没和沈飞宇说自己来看病了。沈飞宇这段时间在外地出差，也不知道她没上班的事儿。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沈飞宇送她来看急诊那回，都过去两年了。
那次医生给她做腹部叩诊时，让裤子往下拽。沈飞宇听见，脸扑腾一红，急忙背过身。
医生见他窘迫地恨不得夺门而逃，笑他：“里头秋裤还穿着呢，自己女朋友还那么害羞啊。”
一句话，躺着的人和站着的人，都尴尬住了。
见医生误会，赵瑄连忙说：“不是男朋友，是同事，同事。”
医生一边叩诊，一边有意分散赵瑄腹痛的注意力：“那你同事人还挺好的，刚儿跑得满头汗，你看到没?”
时值冬季，年过完不久，杭城前一夜刚下了雪。
赵瑄出门走得太急，围脖忘系了，还觉得有些冷。
沈飞宇开车来的一路，赵瑄坐在副驾驶疼得咬牙切齿，眼泪好像失控的水龙头。
沈飞宇从没见过女孩哭得这么凶，又这么沉默，想和她搭话分散下注意力，见她回复的单字儿向外蹦都吃力，也不说了，只是脚下狂踩油门，红灯不管不顾闯了三个。没成想，没进医院大门，赵瑄就疼晕了。
他第一次知道，女生痛经能严重到这么程度，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依然觉得心有戚戚。
那天，核磁共振做完等片子的时候，赵瑄吃了医生给的止痛药，暂时止住了疼痛。小腹捂着沈飞宇跟护士要的装满热水的玻璃瓶，暖呼呼得很舒服。看沈飞宇拿着一堆票据，跑东跑西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觉得很心安。
她来的路上，一个人想了很多。
她想自己在杭城无依无靠，房子也是跟人合租的，真要是有个病有个灾，人送进医院里，晚上连想找人送个睡衣都找不到。
人生病时，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很容易被人反复拨动。
赵瑄在微博上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内容说：“不想搞钱了，想谈恋爱，生病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有个人能照顾自己多重要。”
沈飞宇来时，发现赵瑄在发东西，问她：“好些了吗？”
赵瑄立刻退出微博，努力对他笑笑：“好多了，谢谢你啊，跑上跑下的。要是今天没你陪着，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飞宇终于坐下来，赵瑄的背包还在他肩上挎着。
他说：“别想那么多，咱俩既是同事，又是老乡，帮你是应该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赵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虽然和沈飞宇做了大半年同事，俩人又是工位对桌。但业务不同组，日常交流也不算多。
晚上沈飞宇送她回家时，临下车赵瑄对他真诚致谢：“今天的事再次谢谢你！我在这儿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去医院前我还在想，今天要是真住那儿了，想找人送个睡衣都难。所以真的谢谢你，等回公司后请你吃饭。”
沈飞宇没推辞，叫她先安心养病。
赵瑄转身前，脑子不是搭错哪根筋，或是此情此景真的容易叫人冲动，她问沈飞宇:“哥！我能叫你声哥吗？我在这边没亲人，刚才看你跑上跑下时，就在想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他应该也会这行……”
说完心里有些打鼓，她不是到处认哥哥的小绿茶，也从没跟谁叫过哥，自己这么冲动，沈飞宇要是误会了多不好。
沈飞宇却没她想得那么复杂，从刚才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就发现了，赵瑄这人挺坚强的，但毕竟是个女孩，一个人在异乡，却是很多时候需要有个人帮忙，他痛快应下:“那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哥帮忙，说一声就行，回家吧，到家报平安。”
有些人可能一个办公室面对面坐一年，关系依然止步点头之交
但当缘分的牵机发动时，两个人就像被缠在同一根线上，每次相见，都会越牵越近，越缠越紧。
2
医生看了眼赵瑄的核磁报告以及卵巢癌特异性标志物数据。
神色有些沉重，指着片子上子宫部分的点说：“你看，这个地方，子宫后壁回声不均匀，存在局限性增厚，你的子宫也明显比上次做B超时有增大，再看数值，虽然上升数据达不到卵巢癌的程度，但也比正常数据要高。”
“你痛经进行加重的原因，应该是腺肌症。”
赵瑄心里轰的一声，好做一块悬堵许久的巨石被爆破，但碎落的残渣依然硌在心里，甚至更加沉重。
上次核磁共振只是怀疑腺肌症可能，但各项数值都没问题。医生也说继续观察就好，实在痛得不行就开点药调理。
赵瑄连吃三个月，一开始头昏脑涨，从不起痘的她，脸上也蹦出几颗痘，后来痘消了又开始每天反胃，体重却不见消，吃了三个月激素还胖了五斤。
不知是体质太差还是天生倒霉，说明书的不良反应得了个遍。
等终于药物耐受了，她拍片子，乳腺又增生了。
医生叫她暂时停药，等月经来了再观察痛经有没有加剧。
药还真有点用，后来几次来月经，虽然还是疼，但一般只痛前两天，吃点止痛药就挺过去了。
沈飞宇坐在赵瑄对面，见她每月都有几天一改往日神采奕奕，整个人陷入萎靡不振，坐立难安，就猜她可能姨妈又来了。
每到这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在手边日历上画个圈。
然后找机会请大家喝奶茶，分到赵瑄手上的那杯永远是“烫”饮，有时是红枣姜茶，有时是桂圆红枣牛奶。
赵瑄不傻，知道沈飞宇对她好。
在聊天小窗跟沈飞宇致谢，说过几天请他吃饭。
沈飞宇依然说：“好啊，这也是我做哥哥应该做的。”
3
说请沈飞宇吃饭，赵瑄为表诚意下足了功夫。
大众点评黑珍珠餐厅，选了家自己能力内最贵的，桂语山房。
发给沈飞宇，问他：“周末有空吗？说要请你吃饭的。”
沈飞宇看了眼人均，奔小一千了，这诚意可真够足的。
她说：“吃的这么好啊，当然有空。”
赵瑄：“说好了要谢谢你嘛，而且我一直想去来着，凑不上人，正好赶巧了。”
沈飞宇那边一直未读。
赵瑄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那个……你要是有朋友也一起带上呗，我请客。”
赵瑄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和沈飞宇加上好友后，翻过他的朋友圈，点开只有仅三天可见的横线。
沈飞宇几乎不发朋友圈，和他生活中的性格不太相似。公司里他是大家都喜欢的热心肠，不然赵瑄生病也轮不到他这个其他组的人送到医院去。
但人的性格都是多面体，放送给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沈飞宇放送给自己的这面，她一直很喜欢。但也想，探索到他的更多方面。
赵瑄意识到这点时，有点忐忑更多是欢喜，之前一直忙着搞钱搞业绩，谈恋爱是什么好吃吗?本以为自己早就封心绝欲，紧锁心门，没想到沈飞宇自己带着钥匙走来了。
信息点击发送后的五分钟，沈飞宇回复了，他说：“没人，就我哈。”
接着补充一句：“刚才看了条供应商发来的视频，不好意思。”
赵瑄很欣慰，这人的社交习惯，她好喜欢。毕竟上一段恋爱分手，就是因为男友聊天半路失踪，回来后还完全不解释，赵瑄觉得这人做朋友都礼貌欠缺，直接踢了分手。想想大学时的恋爱，距离现在都快六年了。
赵瑄原想着她和沈飞宇分头去餐厅也好，不然沈飞宇开车还得兜一大圈接她，从他家过来再开回他家那条路，十五六公里呢。
沈飞宇却说：“刚好要去你家附近办个证件，你在家等我就好，快到时再下楼。”
那是赵瑄第二次坐沈飞宇的车，这回肚子不疼了，也有机会好好看看他的车。
沈飞宇开车很稳，车速不慢，路过坑坑坎坎时，会提前减速，再平稳度过。有人不守规矩乱插车，沈飞宇也不急躁，放人先过。
赵瑄觉得这人靠谱，情绪稳定比什么都重要，嘴上打趣他：“车开得真不错。”
沈飞宇说：“老司机了，高考那年拿的本，算算现在也有十二年了。”
赵瑄：“我也准备考驾照来着，结果科目一考完，科目二只摸到两回车。第二次去时，什么都不会，一脚油门一脚刹车都踩到底，给教练气的问我‘学的知识都被狗吃干净了吗？！’”
赵瑄说:“就我会的那点东西，自己消化都不够，哪有剩余喂狗啊。”
沈飞宇笑：“驾照这东西不难考，多上车，多摸车，熟悉了就好了。”
赵瑄认同：“就是我那驾校，学的人太多了。从早排到晚，一人一小时，后排还有插卡刷时间的。我平时没时间练，只能周末去上车，但群里报名迟一步就没机会了，所以报了半年，一共就上了两回车。”
沈飞宇一听，热心肠又动了：“回头你在驾校基本的学会后，我带你去没人的路段练练，跑几趟就会了。”
沈飞宇这么说，赵瑄心中微跳，脸上没做什么表情，心里已经开了花，嘴角一闪而过的笑，也是扭过头朝向窗外时，偷偷乐的。
沈飞宇的车很干净，内饰干净，味道干净，一点烟味儿和女人的香水味儿都没有。
只有出风口挂了个蒂普提克的香薰块，无花果味儿的，赵瑄有一瓶同款的香水，是她最喜欢的草木果香，冷淡清净，但闻久了又带着若有若无撩人于无形的甜。
很像沈飞宇。
车进了西湖区就有些堵，路边有集散的旅游大巴，以及准备夜游西湖的大批旅游团。西湖永远不缺人流量，偏偏桂语山房就在景区里。
沈飞宇说：“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赵瑄：“你说。”
沈飞宇：“我觉得，桂语山房可以留着以后吃，我刚好知道附近有家东北烤肉店，我以前在这边上班时经常去吃，你要不要去品鉴下家乡的味道。”
赵瑄：“啊？我都可以，听你的。”
沈飞宇：“那就这么定了，下次桂语山房换我请你。”说着方向盘一调转，开进条居民楼之间的窄路，三拐六拐，转得赵瑄都快晕菜了，终于在一家居民楼改的门市前停下。
油漆手写的匾额，字体粗犷，老板娘毫不避讳地在门口串肉，老板一手夹着烟，一手扇着手里的大蒲扇，不时还能再换下手，翻转肉串。
赵瑄对老家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上大学后，赵瑄家也从东北老家搬了出来，此后一直在南方住着，家里长辈去世后，赵瑄就没怎么回去过了。这几年，口味逐渐在南方养的清淡，吃了不少打着东北旗号的烧烤，也怎么吃都吃不出家乡味儿。
没想到这刚进门，烤串还没吃进嘴，就觉得味儿正了。
沈飞宇明显是熟客，进门熟门熟路地选了最靠里的一桌，让赵瑄坐好，自己又起身拿了碗筷、餐巾纸和饮料。
门口串肉的大姐往屋里一瞧也直乐：“老弟来啦~老长时间没来了，那是弟妹啊?”
沈飞宇笑笑，用就俩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还不是。”
大姐“呦——要扒两瓣蒜不，自个儿让后厨拿，老地方。”
沈飞宇也很自在地回：“你忙，先帮我们串20串肥瘦，20串瘦肉，10串腰子吧。”又问赵瑄：“鹌鹑，毛蛋吃吗？”
赵瑄一听，还有毛蛋，眼睛都亮了：“吃啊！”也跟外头大姐喊着说：“姐，毛蛋帮我挑个大毛的，再来两只鹌鹑。”
沈飞宇对她竖起拇指：“女侠！了不起！我之前带朋友来，给他们吓得哇哇乱叫。”
赵瑄也得意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在老家的时候，我们高中门口就有一奶奶整天推个小烧烤车，就卖三样东西，烤毛蛋、烤实蛋还有淀粉肠。我每个月那点零花钱，基本都贡献给那小推车了。”
沈飞宇也觉得亲切：“我也差不多，学校门口还有卖炸牛排炸鸡柳的，我就和同学放了学一人一玻璃瓶可乐，再打碗冰糕扣里头。然后合点一大份鸡柳儿，吃完了再回家。”
俩人回忆起过去，都觉得熟悉又亲切，无形中关系又拉进一大步。
赵瑄有些怀念地说：“出来后，好多年都没吃过家里的味道了，还怪想念的。”
沈飞宇一听：“这还不好办，下回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从老家给你带。再不行，还能让我妈寄来呢。”
赵瑄：“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沈飞宇举起汽水瓶和她一碰：“跟哥客气什么。”
肉串逐渐上来，中途赵瑄还点了十串豆皮香菜卷，快烤好时刷上厚厚的辣椒酱，掸满孜然。这家辣椒非常不南方，辣得赵瑄一个劲儿嘶哈，脸通红。
沈飞宇看她这样，逗得咯咯乐。
赵瑄：“别笑我，你尝尝，真的辣死了。”
沈飞宇说：“不是笑你，就是觉得好玩而已。你说你，明明不能吃辣，还叫人家刷那么多辣椒不是找罪受嘛。”
赵瑄：“你不懂，吃的就是这个火烧火燎火辣辣的感觉。”说着拎起一串不由分说地塞给沈飞宇：“吃！”
吃完俩人一起狂灌汽水，痛并快乐着。
吃得心满意足，肚子溜圆。
沈飞宇问赵瑄：“你一会儿有事儿吗？要不要去西湖边上溜溜儿。”
赵瑄：“行啊！”
沈飞宇：“那我先带你去杨公堤，那儿有段路全是大拱坡，像坐过山车一样。”
赵瑄：“真的吗？我不信。”
沈飞宇一听蓄足力：“瞧好儿吧您，由不得你不信。”
赵瑄只见面前又长又陡的斜坡，车子慢慢爬升：“也没感觉……”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抓紧车门上的把手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沈飞宇在一旁狂笑，挑眉看向旁边花容失色的赵瑄：“怎么样，刺激吧。”
没个预告，突然一脚油门，直接来个大下坡，虽然人坐在椅子上，双脚却好像瞬间失重，仿佛在某一时刻腾空而起，真的好像在坐过山车。
“抓稳了，又来了哦！”
赵瑄虽然做好心理准备，猛冲下坡还是忍不住一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回尖叫之外还夹杂着快活的笑声，有点嗔怪自己，怎么回事儿。
三个坡儿都开完，沈飞宇问她还玩吗。
赵瑄坚定回答：“再来！”
沈飞宇方向盘左打，那天下午这段路足足开了四趟，多亏路上没什么车，赵瑄玩得心满意足。
回家路上，赵瑄问沈飞宇：“你来杭城几年了啊，怎么对路这么熟悉，我看你连导航都不开，随便一条路绕进去，都知道怎么走，怎么快，太厉害了。”
沈飞宇说：“我刚来杭城工作那会儿，跑民生新闻口，整天就带着摄影记者大街小巷的窜儿，哪儿有新闻，哪儿就有我们的身影。后来我俩开玩笑，说以后要是不干记者，失业了，还能出来开出租车，什么地方都能找到，都高德导航还灵。”
赵瑄听得很是羡慕，她来杭城都快两年了，除了两三个月和同事往市中心跑一趟，逛逛街，吃吃饭以外，几乎每天就是家到公司的两点一线折返。
一个人在杭城，认识的人除了同事，只有同事，人家一个个恋爱、结婚、生娃后，时间几乎都给了家庭，她就更落单了。想学车，也是基于这点，觉得至少以后想去哪儿玩，自己开车，也不至于路程上显得过分孤独。
她由衷地说：“真好啊，我来这边这么久，富阳都没去过呢。”
沈飞宇说：“那找个晴朗的日子，带你去呗。那边夏天漂流很好玩，还有个龙鳞坝，小红书上很多人推荐打卡，我去过一趟，虽说是精修图不可信，但天黑后灯一亮，桥好像悬挂中空，确实挺漂亮的。而且那边的环境好，仰头看天空，星星都好像比市区亮。”
赵瑄扭头看他：“咱俩是不是今天这一路都约了好几顿饭，好几个地儿玩了。”这话状若无意，实则有心。
沈飞宇却没搭茬，只是笑笑。
赵瑄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冒进，就往窗外望了望。
听沈飞宇打开了车载音响，放的是首老歌，孙燕姿的遇见。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4
后来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业务高峰期，沈飞宇和赵瑄也各自完成自己的晋升答辩。
公布结果那天，俩人相约一起庆祝。
这回沈飞宇执意请客，去了上次没去成的桂语山房。
提前预约靠窗的位置，路上堵了快一小时，俩人到时天都黑透了，最佳观景位置也没能发挥优势。
高级餐厅，桌子上铺的都是宣纸。
吃饭前，服务员还特意问他们要喝什么茶。
一碗一杯一箸间都透着精致，这就是高级餐厅，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一顿饭吃下来，俩人都没怎么聊天，吃到后面，赵瑄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但这么贵的地方，她说什么都容易显得没见识。
好不容易吃饭结账，恨不得立刻离开那个氛围。
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她跟沈飞宇说：“谢谢你，今天破费了。”
沈飞宇摆摆手，“害，小意思。”说着想到什么，狡黠地问赵瑄：“你猜我现在最想干嘛？”
“干嘛？”
沈飞宇用行动代替说明，伸了个大懒腰，还打了个哈欠。
哈欠似乎会传染，赵瑄看着也同步打了个。
做完这个动作，俩人对视，心有灵犀一点通，又忍不住捧腹笑出声。
赵瑄说：“还是上回吃烤串时更自在。”
沈飞宇也笑：“我刚才背一直绷的好直，越吃越无聊，又不好意思讲出来，怕你觉得我好土。”
赵瑄连连肯定：“我也是，好糗啊。”
俩人又是一阵笑，好像每次对视时，笑声就停不下来。
赵瑄仰头看他，发现黑夜里沈飞宇的眼睛好亮好亮，好像藏着一片星空在里面。
忍不住问：“你说富阳的天能看到好多星星，找个时间我们去吧。”
赵瑄看天时，沈飞宇也看着她，“好啊”两个字带着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柔。
5
入秋后的杭城，经历了几次罕见的降温。
满城桂雨在阴雨缠绵半月后的第一个大晴天姗姗来迟。
赵瑄随便打开一个平台，都会被推送满觉陇的赏桂路线。
她问沈飞宇要不要去，俩人虽然一起出来玩了好多次，但一保持发乎情、止乎礼的距离。有时她也想不明白，他俩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沈飞宇难道真的把她当成同乡老妹儿了？
不过，就算没能更近一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友达之上，恋人未满。
沈飞宇新换了车载香薰，是赵瑄在他生日时送的桂花香。
赵瑄说：“今年桂花开的这么迟，就先营造点氛围吧。”
沈飞宇当天就把无花果换成了桂花，他过去不太喜欢这种香甜的味道，赵瑄送的桂花香薰，和真实地桂花香很像，淡淡地，也不会过份甜腻。沈飞宇闻着闻着，也跟着喜欢上了。
可能是好多天没见过晴天，也可能是全城人都被大数据诱骗到了满觉陇。
隧道外一路的红灯。
半小时开不动一公里。
赵瑄打开导航，发现前方道路已经堵成车厘子红。
赵瑄说：“要不咱别去了，这堵到天黑都到不了。”
沈飞宇看了眼她手上的导航，想了想：“天黑前倒是能到，就是离黑天也不远了。”
“那去哪儿？”赵瑄问：“快，杭城路况通想个地儿。”
沈飞宇问：“你去过法喜寺吗？咱俩现在向左直走，就能过去。”
赵瑄：“去过一次，不过这都下午了，上香拜佛都有点晚了吧。”
“至少不堵是吧。”
赵瑄一听笑笑：“错峰出行，Let’sgo!”
去的一路确实人不多，一般要求事儿的，基本9点前都拜完了。
不过进门后，买门票就送三柱清香，既然来了佛祖殿堂还是要拜拜的。
赵瑄看了看身边正闭目许愿的沈飞宇，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愿望。
闭目自报家门，又默念了心中重复好多遍的心愿：“想和身边这个人，求一份圆满姻缘。”
却听沈飞宇“啊呀”一声，赵瑄急忙睁开眼，发现沈飞宇的衣袖被香灰烫了个小洞。
沈飞宇说：“这是吉利还是不吉利啊？”掏出手机准备搜一下。
赵瑄按住他的手机说：“我看网上说过，被香灰烫到，说明菩萨听到了你的心愿，表示这事儿能办。”
沈飞宇一听乐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整整齐齐，他低头看着面前的赵瑄，低声确认：“真的吗？”
赵瑄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
沈飞宇伸出手，拉起她的手，表情紧张又笃定，他说：“那刚刚讲给菩萨的愿望，我也想讲给你听。”
“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赵瑄的脸更红了，抽回手，立刻捂住脸，眼睛却是弯弯的。
她说：“谢谢菩萨，他也听到我的愿望了。”
6
那天，沈飞宇送赵瑄回家，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夜晚，俩人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赵瑄依然两只手贴在脸上，试图降温。
沈飞宇也有点紧张。
只是总忍不住看看对方，然后无声笑得好开心。
原来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是这样的感觉啊。
什么都不说，都觉得好幸福。
一个月后，赵瑄租房合同到期，续租每月房租涨100。
要是以往，赵瑄可能想都不想就续了，她来杭城工作时，刚好赶上退房小高峰，低价捡了个漏。虽是合租，但有独立卫浴和一个大阳台，房间不算大，也不小，主要是朝南通风好，对于杭城这种一年要下半年雨，湿度极高的环境，能有阳台把衣服晾干，相当不错了。
但最近小区好多家接连装修，每天八点钻头准时开钻，对于互联网从业的赵瑄来说，凌晨一两点才睡，八点钟起床简直是要了她命。
邻居连续开凿半个月，赵瑄整个人都神经衰弱了，日日咖啡吊命，苦不堪言。
沈飞宇说：“要不……你来我家住？”
才谈一个月，就住在一起，怎么看都进展过快了。
赵瑄也不想这么快和对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毕竟距离产生美，他俩正处在对彼此充满好奇，积极探索的阶段。
但——早晚也会在一起是吧。
沈飞宇说：“我家有两间房，你住主卧，我睡客卧，主卧还有独立卫浴。”
“成交！”
周末一到，俩人就把赵瑄的家当搬进沈飞宇家。
来杭城还不到两年，赵瑄却没少置办东西。大件儿没一样，小件儿装一车。
沈飞宇的房子交付也才半年，硬装搞定后，软装准备慢慢添置。
家里骤然多了一个人，原本略显空荡的房子，也变得充实起来。
看自己的锅碗瓢盆占满沈飞宇原本空荡的橱柜，赵瑄有点不好意思，站在厨房看正倒腾冰箱帮她放雪糕和小酥肉的沈飞宇说：“不好意思啊，把你家都塞满了。”
沈飞宇一听，却觉得好幸福，站起来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的颈窝上摩挲：“我要谢谢你才是，给这个家带来了女主人，也带来了烟火气息。”
7
办公室恋情是职场大忌，俩人确定关系后，沈飞宇找到主管主动提出调到别的部门。
刚好公司准备成立新的媒体团队，沈飞宇的申请解决了主管的难题，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新团队leader。
赵瑄晋升后，也跳进了公司核心业务团队。
两个人的事业爱情，都在蒸蒸日上。虽然繁忙成为日常，但相同的工作环境，让他们相互体谅。
赵瑄成了另一个沈飞宇，过去极力讨厌运动的她，被沈飞宇带动着去径山寺登山，去千岛湖骑行，两个人开车到富阳看星星，走过无数次苏堤，民间传说：“一起走过苏堤的情侣，这辈子都不会分手。”
赵瑄说：“咱俩一起走了这么多趟，是不是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走过了呢。”沈飞宇说：“那我们有空就来走，不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要和你提前预定。”
沈飞宇也变成了另一个赵瑄，杭州下雨的周末，他们就窝在家里，用投影追剧，两个人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赵瑄被许光汉迷得五迷三道，睡前还在抖音上狂刷许光汉的采访视频，对着手机一脸痴笑。沈飞宇飞醋漫天飞，夺过她的手机，把脸无限怼近：“我不好看吗？我笑得不灿烂吗？来，赵雨萱你也看看我，我是沈子维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俩人笑着笑着就闹成一团，直到沈飞宇的吻落在赵瑄的唇上，他吻得缱绻，她回的炽烈……
8
可能是和沈飞宇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太幸福，沈飞宇甚至会记住她姨妈的日期，一本日历拆开，先把那几天用红笔圈好。
又在网上学会各种缓解痛经的良方，在那几天换着样煮给赵瑄喝。
米酒酿圆子，玫瑰苹果茶，肉桂巧克力。
听说吃榴莲姨妈会下的痛快些，每次赵瑄姨妈前，从来不碰榴莲的沈飞宇，还会去超市抱回一整个榴莲。
知道她怕凉，连水果都要烫一烫再给她。
赵瑄说：“我被伺候的好像在坐月子。”
沈飞宇说：“所以还痛吗？”
赵瑄：“好多了，原来爱情是最好的止痛药。”
沈飞宇照她脸上吧唧亲一口。
赵瑄：“还是颗容易成瘾的止痛药。”
沈飞宇靠近又在她右脸亲了口。
赵瑄指指嘴巴，“还有这里。”
沈飞宇立刻像只大狗狗一样扑过来，蹭蹭亲亲，逗得赵瑄忍俊不禁。
过年时，俩人响应号召就地过年。
过去一日三餐靠外卖度日的赵瑄，置办了一堆厨房用具，奈何无用武之地。和沈飞宇在一起后，俩人连馆子都不怎么下了，赵瑄爱上了煲汤，早上出门前把食材放进智能砂锅里，下班前遥控煮炖，回家就能喝上。
不过更多时间还是沈飞宇下厨，相比于只会蒸煮的赵瑄，他蒸炒煎炸都擅长多了。
赵瑄爸妈原本还心疼女儿在外过年，吃不好，吃不饱。
看到沈飞宇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后，对女儿的叮嘱变成了：“控制体重，别把自己吃成球！”
沈飞宇家看到赵瑄也好喜欢，对沈飞宇千叮万嘱：“找机会带瑄瑄回来吧，订婚也提上日程，你什么事儿都主动点，别等姑娘提，听到没。”
虽然屏幕里只有沈飞宇的脸，但赵瑄坐在他旁边，屏幕之外笑得乐不可支。
看春晚时，看到“吉林歌舞团”时，赵瑄说：“看我老家歌舞团，牛掰不牛掰，年年上春晚。”
沈飞宇说：“你老家也是我老家，你自己显摆什么啊。”
赵瑄：“啊？你家不是哈尔滨吗？”
沈飞宇：“籍贯在哈尔滨，打小在吉林长大的，大学后才出来。”
赵瑄一愣：“你哪个学校的？”
沈飞宇报了一中
赵瑄：“妈呀，我也是。”
沈飞宇也瞪大眼，“我比你大三级？”
赵瑄：“我12年毕业，你09年吗？”
沈飞宇：“是啊”
“救命，那岂不是我在一楼上课时，你在五楼？咱俩可能还在学校里见过，只是那时候我不认识你。”
沈飞宇：“我说怎么你描述的烧烤小推车，我校也有一辆，只是我高中时很怕毛蛋，从来没吃过。”
赵瑄：“咱俩这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沈飞宇：“太算了！不过之前咱俩面对面坐了那么久，也不熟。后半句也沾了点。”
千里来相会的姻缘，命中注定的爱恋。
赵瑄一把捧住沈飞宇的脸：“咱俩结婚吧，说真的，我们结婚吧。”
沈飞宇反捧着她的脸，俩人相对着，好像两只鼓溜溜的河豚：“你这算对我求婚吗？”
赵瑄：“怎么？还迟疑了？”
沈飞宇故作羞涩：“人家还没准备好嘛。”
赵瑄嘴一撇抽手：“完了，你错失获得情侣对戒的机会一次。”
沈飞宇从茶几上一堆过瓜皮里，捡出一个可乐拉环，从沙发上郑重站起，拉住赵瑄的手：“那么赵小姐，请问你愿意接受沈先生的道歉和他简陋，请求回头再补戒指的求婚吗？”
赵瑄款款伸出手：“我太愿意啦！”说的超大声。
9
新年过后，沈飞宇就拉着赵瑄去挑订婚戒指。
俩人喜气洋洋地为对方戴上，赵瑄说：“我们要不要在戒指内侧刻上字？”
沈飞宇问：“你想刻什么？”
赵瑄说：“嗯……刻一首歌名好了。”
沈飞宇：“我好像猜到是哪首了。”
赵瑄仰头靠近他，拉住他颈间温暖的羊绒围巾，眼睛亮亮地问他：“什么？”
沈飞宇低头细细密密地吻她，贴着她鬓边地碎发轻声说：“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
倘若缱绻，新年假期的一周也不过是爱人眼眸对望时的一瞬。
沈飞宇和赵瑄把婚期定在赵瑄的生日，立秋前的最后一天，算是踩住夏天的尾巴。
日子有了奔头，两个人在工作上也愈发努力。
赵瑄接连做了几个落地线下的大型策划，连轴转了不知多少个昼夜不分，沈飞宇的媒体团队成立不久，正处在积攒人脉资源的阶段，也变成了空中飞人，一口旅行箱放在家门口，有时晚上赵瑄回了家，看到沈飞宇都不知道他是刚回来，还是准备走。
明明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却硬生生过出了异地恋的感觉。
等赵瑄发完最后一篇活动通稿后，才发现自己距离上次来月经，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周期向来很准的她，顿时慌了。
回家立刻叫了验孕棒的外送，出结果前，她蹲坐在马桶上，思考了很多。
虽然和沈飞宇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两个人也订好了结婚日期。但她真的做好立刻生小孩的准备了吗？
她还处在职场上升期，即便是在公司竞争最激烈的核心业务部门，她依然能拿到数一数二的绩效分数，主管私底下也或多或少地表达过对她未来的期待，希望她能再努努力，接过自己的位置，主管也能更上一层楼。
如果现在怀孕生了小孩，至少经历三年的职场停滞期。
一个女生，有几个三年可以等待。
再说，就算她准备把孩子生下来，沈飞宇做好准备了吗、
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和沈飞宇聊过孩子，聊过更长远的未来。
两个人光顾着及时行乐了，直到问题可能发生时，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准备，措手不及。
等待验孕棒显示结果的五分钟，赵瑄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直到揭晓结果前的那一刻，她闭紧双眼问自己：“无论什么结果，都能坦然接受吗？”
她发现自己没底。
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最后还是沈飞宇打来视频，见她眼圈红红，问怎么回事儿。
赵瑄这才把目光放到洗手台上。
上面只有一根红线。
她没怀孕。
赵瑄终于放声大哭出来，吓得沈飞宇以为她遇到什么事儿了，手机差点没握住。
赵瑄哭完，抽泣着把自己那五分钟里所有闪过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给沈飞宇听。
沈飞宇在视频那端，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哄她，而是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沈飞宇说：“所以，你得到问题的结果了吗？如果真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处理？生下来，还是不告诉我去打掉呢？”
赵瑄听他这样讲话，语气冰冷，也哽住了。
四目相对，两厢无话。
赵瑄关掉了视频。
晚上她一个人蹲在被子里哭泣，不光是因为她从下午就开始腹痛，那种熟悉的疼痛感阔别许久后，卷土重来了。
更是因为，她见到了之前从没见过的沈飞宇，那是他从未展现过的另一面，也是让赵瑄产生畏惧的另一面。
我和交往一月的男友甜蜜同居，可误诊出怀孕后，他却变了脸
10
第二天一早，赵瑄请了假。
昨晚肚子疼了一宿，辗转难眠。
原以为吃过止痛药会好一点，没想到早上非但没有减轻，还发起了烧。
沈飞宇不在家，没人烧好热水放到床头，也没人煮熟酒酿圆子一口一口吹温后喂给她。
赵瑄默默流泪，她发现沉醉在爱情里太久，她变矫情了。
过去一个人的时候，疼到昏厥她都没有想过要依靠谁，只要还能站起来，自己也能跑到医院挂急诊。孤独等级列表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看病，她都经历过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失落。
可能沈飞宇走进她的生活，填满她生活的边边角角，融入方方面面后。
她变矫情了，
沈飞宇不在时，她甚至都不愿意回家，独自一个人面对冷清的房间。
遇到想看的电影，也一定要等沈飞宇出差后回来一起看。
每次想做什么事，脑袋里第一反应不是“说走就走”，而是“得找个沈飞宇有空的日子一起去。”
她好像不再像从前那么独立，那么坚强，她开始肆无忌惮地展示她的脆弱，展示她需要被呵护的一面。
她好像不再像她了。
她准备等沈飞宇回来后，和他好好谈谈，关于孩子，关于未来，关于他们曾经可能注意到，却选择忽视的一切。
不过等到下午，她已经疼痛难耐。
艰难地穿好衣服，叫了快车，一路送到医院挂好急诊。
医生给她开了止痛栓，又开了B超和化验。
赵瑄说：“我测过了，没怀孕。”
医生说：“常规检查，别担心。”
一番检查下来，子宫回声不均，局部增厚。
急诊医生说：“具体怎么回事，还得去查妇科，挂明天上午的号，拿着片子再去看看吧。”
第二天结果出来了，基本可以确认为“腺肌症”。
医生说：“你结婚了吗？要是还没生孩子就抓紧要一个吧，这个病越拖越严重。”
赵瑄之前在网上看过这个病，被称为“不死的癌症”，她上次昏厥还只是偶然，不少人病情发展到工期，班都上不了，每次来月经都生不如死。
她的心好像一颗沉入湖底的石头，一时茫茫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看完病她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妇科外的候诊大厅，身边有好多挺着大肚子，来做产检的孕妈妈。
她看着她们的肚子，又摸摸自己的。
她回想昨天在厕所的那五分钟，如果她怀孕了，今天会不会是另一番心情。
她回去该怎么和沈飞宇说明这一切。
现在不是她有没有怀孕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怀上的问题了。
这下她一下子成了这段关系中被动的一方。
虽然沈飞宇从来没表现过对小孩的热爱，更没有提过想生个孩子，但他今天不喜欢，不代表他以后不喜欢。男人和女儿之前是存在成长差阶的，沈飞宇年长她三岁，但论心理年龄未必比她更成熟。
如果孩子真的怀不上，沈飞宇还会和她走下去吗？
但她即便现在可以努力怀上，她心甘情愿放弃职场的黄金上升期吗？
这段关系，需要她用一个孩子作为栓系才能走下去吗？
赵瑄只觉得头很痛，思绪很乱。
她给沈飞宇发消息问：“你是今晚回来吗？”
沈飞宇回的飞快：“到家可能要1点了，你别等我，早点睡。”
赵瑄：“没关系，你几点回来都等你，我想和你聊一聊……”
“关于孩子的事儿。”
11
沈飞宇到家比他预估的还要晚，中途赵瑄险些倚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才意识到沈飞宇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寒气。
没有直接朝赵瑄走过来，而是把外套裤子都脱进卫生间，换了睡衣后才过来。
他看着睡眼惺忪的赵瑄轻吻了她额头，低声问：“怎么不进去睡。”
赵瑄说：“啊，你回来了。我想等你聊聊孩子的事儿。”
沈飞宇说：“嗯？孩子怎么了？不是没怀孕吗？”
赵瑄进屋，把这几天的检查报告一并拿给沈飞宇。
沈飞宇拾起，翻看其中几页，盯着核磁共振下面的诊断结果皱皱眉头。
“腺肌症可能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的子宫内膜，在这块增粗变厚，以后还会进行性变得更粗更厚。简单讲就是，不仅未来我的痛经会越来越严重，我可能也很难怀孕了。”
沈飞宇沉默了，很显然这段话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他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消化会更好接受一点。
‘’治不好吗？或者通过手术呢？”
赵瑄想了想医生的话：“可以做保宫手术，不过许多人也是在没有生育要求后才会去做。只能减少疼痛，没办法保证生育，甚至会复发。”
沈飞宇揉了揉眉心，嗓音有些发哑，他说：“对不起亲爱的，我一下子有点晃不过神，可能是出差太疲惫了，这样，我们今晚先睡觉，问题明天再聊可以吗？”说着起身，准备进屋。
赵瑄站在门边，感觉到沈飞宇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也听到沈飞宇打开放备用枕头被子的衣柜，把它们抱到了闲置许久的客房。
赵瑄看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张口也多了几分尖刻：“也不至于立刻和我划清界限吧。”
沈飞宇没有反驳，只是说：“赵瑄，我真的很累，让我睡一觉好吗？不管什么事，都请明天再说。”
说完，关上了客房的门。
赵瑄站在门外，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她忍不住地发抖，慢慢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
她想起白天医生在医院问她的话，让她受尽羞辱。
医生问：“你之前做过人流吗？有过孕史吗？”
赵瑄连连摇头否认。
医生略带鄙夷地说：“那怎么会得这种病。”
是啊，她也忍不住质问自己，为什么生病的是我？为什么别人想生孩子，就能顺利怀上，自己却要小心翼翼地盘算着是不是现在不生，以后都没机会了。
为什么经历疼痛的是我，为什么遭受不幸的是我，为什么不可以是别人。
现在多了一条，为什么他不能真正的，毫无条件的接纳我。
人在生病时，总是忍不住自怨自艾。
赵瑄身体、情感双失利，往日的春风得意仿佛尽成过往云烟。
肚子痛，睡不着，就闭着眼睛慢慢想。
“我之前的房屋中介还没删吧，可能要拜托他帮忙物色新房源了。这回不想合租了，哪怕租个一室一厅的小房间也行。”
“要不跟公司再请几天假吧，上次活动结束后，刚好有段空窗期，组里有没有我也无所谓。”
“如果婚不结了，该怎么和爸妈说不会让他们失望呢？我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生病的事……还是不说了吧，他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又免不得一番哭天抢地。”
脑袋里各种问题走马灯似的钻过一轮又一轮，她忍不住听听隔壁有没有传来什么声音。
“沈飞宇睡着了吗？他看起来真的好疲惫啊，但他睡得着吗？”
“我有点舍不得他……”
“不是一点，是许多……”
“但我……也不愿意为了这许多的不舍，选择妥协不是吗？”
“说白了，我更爱的还是我自己吧。”
想到这儿赵瑄反倒有些欣慰，年少时读亦舒，笔下女子各个都是独立坚强，即便遇到惊鸿一面或回忆一生的男人，也不曾在某个艰难抉择中，真的选择爱情，轻视自己。
等真的轮到自己时，好像也成了那些女子。
只是没想过，原来抉择的背后，这般辗转难眠的痛。
12
第二天中午，赵瑄才从床上爬起来。晚上肚子痛了一宿，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天蒙蒙亮时，才隐隐约约有些睡意，然后就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她第一时间冲到客厅，沈飞宇惯常放在门边的行李箱不见了。
再看客房，被子铺的平平整整，好像没人睡过一样。
门口，沈飞宇的鞋子不见了。
赵瑄又拉开衣帽间他俩的衣柜，衣服倒是没有少，不过沈飞宇最近半年出差出的过于频繁，以至于他到底哪些衣服在家，赵瑄也不是很清楚。
沈飞宇走了，走前甚至都没和她打个招呼。
想必是昨天听到她的话，对她失望了吧。
赵瑄喉咙有些干涩，好像卡了根细毛，吞不下去也咳不上来。
她拿起手机，找到沈飞宇的电话，准备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如果过不下去，趁着没结婚，不如快刀斩乱麻算了。
心里想的轻松，手却抖得不由自己。
最后电话还是没拨出去，她趴倒在沙发上，哭得昏天暗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钥匙拧开锁孔的声音。沈飞宇手里拎了两兜东西，盒盒碗碗是赵瑄喜欢吃的那家酸汤鱼。
见赵瑄埋头在沙发上哭得不能自已，他立刻放下东西，快步上前。
赵瑄见到沈飞宇也有些惊讶，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是一头扎在他身上，鼻涕眼泪都曾在上面。
沈飞宇想起他第一次从赵瑄去医院，疼到濒临昏厥的她，也只是咬紧牙关默默垂泪。心里一阵抽痛，揉揉她的头。“不哭了，洗把脸，咱们吃饭。”
赵瑄没胃口，坐在桌边，只是端着外卖餐盒，垂头丧气地扒拉饭。
沈飞宇说：“多少吃点，胃里有东西才能吃止痛药嘛。”
赵瑄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沈飞宇你干脆给个痛快吧，也别对我太好，我会舍不得你走。”
沈飞宇一听，莫名反问：“谁说我要走了？”
赵瑄：“不然你昨晚那是什么态度？”
沈飞宇：“我说了啊，太累了。连轴出差半个月，每天干到凌晨三点半，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你说的消息砸懵了，怕自己困的情绪上头说错话，就赶紧回屋了。”
赵瑄：“那你就把我关在门外？”
沈飞宇：“你现在是准备吵架吗？”
赵瑄：“……”
俩人当初有同居公约，遇到问题，如果双方都有意愿解决，就不能单方面咄咄逼人。赵瑄刚才确实有点趁势吵架的意思，主要是心里憋屈，想找个闸口宣泄下。
赵瑄：“那我们就正视问题吧，医生说我以后很难怀孕，而且我已经做好打算，哪天疼得受不了，只要影响到生活工作，就算没生孩子也会去做手术，永绝后患。”
沈飞宇想了想，问她：“那如果，我们一切顺其自然。有天你发现自己怀孕了，你会把孩子生下来吗？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自己接受多少岁生小孩，或者你爬到多高的位置后，才肯决定生孩子呢。”
问题也把赵瑄问蒙了，她是真的不太喜欢小孩，或者说只是年纪到了，但完全没有抚育下一代的意愿。身边和她差不多大的朋友生了二胎，她也只会觉得“哇，她以后的教育成本好高啊。”
除此以外就没了。
她发现，就算没有这个病，她可能也不想生小孩。
生病，不过是把这个今后必须面对的问题提前推到二人面前而已。
她俩约定过，有任何想法，无论善良与否都与对方坦诚。
赵瑄说明了她有丁克倾向的想法，再问沈飞宇：“你呢？”
沈飞宇也很坦诚：“我没想好。”
他很爱赵瑄的这件事不容置疑，但有关未来的一切，光有爱不足够。他大可维稳眼前的局势，顺坡下驴跟赵瑄说，自己并不介意未来两个人会不会有小孩，甚至去领养一个也好。如果他再下作一些，也可以像网上那些出轨的男人一样，年轻时和老婆丁克，想要孩子时再到外面和别人去生一个。
但他不想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到赵瑄的可能。
毕竟他最初对她萌生别样情愫的理由就是，他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她，让她不必为了掩饰脆弱刻意伪装坚强。
当两个人即将走上分叉路口时，他才意识到，仅凭爱情也许并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圆满的走完一辈子。
赵瑄看出了他的迟疑，努力挤出一点洒脱，对沈飞宇说：“要不我们分开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
沈飞宇听出她的意思是分手。
他不想，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一年，杭城明明已经如春，却接连下了数场大雪，气候反复无常。赵瑄分手后病了一场，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他们没在公司公开分手的事，只是有细心地同事发现，赵瑄删掉了朋友圈里关于沈飞宇的一切，而沈飞宇虽然还没有换掉朋友圈封面上赵瑄的照片，但也很久没有主动将她提起。
有人说，他俩分手了。
不过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比之前面对面的坐着，缓和了不少尴尬。
13
分手后，沈飞宇发现自己经常被推送“腺肌症”相关的信息。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搜索过那么多次，以至于大数据都把他的习惯牢牢记起。
他买了很多关于女性自身免疫力和女性养生的书籍。
他发现腺肌症的发生原因多种多样，有人是原发性痛经进行性加重后发现自己得了腺肌症。还有人是剖腹产后，伤口愈合的不好，子宫内膜长进了肌层里，导致痛经加剧。
好多人因为每次痛经生不如死，严重影响了生活和工作，选择直接子宫全切，还自己一份清静。还有人想要怀孕，却迟迟没有消息，和另一半感情破裂，分手离婚。
沈飞宇相关的资料越看越多，甚至在手机里建立了专门的文档，存了不少食疗的菜谱和缓解疼痛的办法。
有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搜索这些的动作中，一直琢磨的是如何让赵瑄抑制病情，不再疼痛。完全没care患者还能不能生小孩。
有回他参加同学孩子的百日宴，抱过襁褓里的小孩时，他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看了看孩子葡萄似的大眼睛，虽然觉得可爱，但并没有难以抑制的喜欢。
就好像……喜欢小孩是出于一种义务而非本能。
于是他又想起赵瑄，想着想着，发现自己竟然落下泪来。
他真的好想赵瑄啊，分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总会翻开赵瑄的朋友圈想看看她又发了什么，却发现赵瑄成了另一个他。朋友圈设置半年可见，却好久没有发出过任何朋友圈了。
他试图从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发现她和朋友们一起去了太子湾看郁金香，在富阳的龙鳞坝看星星，陪朋友去普陀山还愿。
有一张她闭目许愿的照片，对着佛祖不知在默念什么，但神情好落寞，看得沈飞宇心里不免揪痛。
有天沈飞宇代表团队向公司老板汇报项目进展，会开到一半，赵瑄从门外敲门进来。两个人看到对方都明显一愣，赵瑄又晋升了，成为核心业务团队的一把手，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她至少抓住了一样。
老板叫她进来听下汇报，说接下来两个团队需要密切配合，她来之前还不知道老板说的团队主管是沈飞宇。
一个大尴尬。
新调过来的老板对他俩之前的过往毫不知情，只当是他俩不熟导致的陌生。
散会后主张一起去吃饭。
沈飞宇定的餐厅，是赵瑄喜欢的本帮菜。点了七道菜，全是赵瑄的最爱，吃饭时，她只觉得沈飞宇发神经，分手半年多了，没有半点联系的人，干嘛要在这种场合瞎撩拨。
新老板问沈飞宇：“小沈来杭城几年啦？结婚了吗？”
沈飞宇看着赵瑄说：“婚房买了，但婚没结成。”
新老板好奇：“听起来有故事啊。”
赵瑄：“能有什么故事，对未来的期许不同，分手不是很正常。”
沈飞宇：“但期许也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也许当初只是没来得及想清楚呢。”
赵瑄：“在一起那么久还没想清楚，说明之前是完全没考虑过吗？对未来都没有一点重视，多亏没走下去。”
沈飞宇：“谁说没重视的？”
新老板：“等等！你们两个是在吵架吗？听起来好像是你俩谈的一样。”
赵瑄、沈飞宇：“是啊，怎样？”
那顿饭吃的不算安宁。
饭后，沈飞宇送赵瑄回家，赵瑄有强硬拒绝过，奈何新老板非得撮合。最后无奈上了车，沈飞宇的车里依然是赵瑄送的桂花香薰，赵瑄看了眼，发现瓶子还很满，应该是沈飞宇新换的。
车前依然摆着一对儿汤姆和杰瑞，也是赵瑄买的，她说沈飞宇是汤姆，她是杰瑞，俩人虽然总是打打闹闹，但遇到问题时总是一致对外。
她还想到好多和沈飞宇在一起时的往事，想着想着，眼眶就有些发热，她扭过头去，用手抹了把脸。
沈飞宇说：“你说，咱俩怎么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呢。”
赵瑄没有接话。
车载音乐刚好放到许光汉的别再想见我，“还记得吗？受伤的是我，却不断执着过往细节，哪里出错。”
这也是赵瑄《想见你》中毒时，添加的歌单。
沈飞宇说：“如果我说我想清楚未来了，咱俩还能在一起吗？”
赵瑄说：“想清楚有什么用呢，我们想的未来不一样啊。”
“你都不听，怎么知道不一样呢。”
赵瑄：“那你说。”
沈飞宇：“你请我去你家，我慢慢说。”
赵瑄转头看着他，熟悉的脸，熟悉的环境，难过却如潮水般拍打着她，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洒脱，她只能对沈飞宇说：“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如果你只是不甘心，也放过我吧。”
你可能只是短暂的爱过一下，我却要平复好久。
沈飞宇把车停在路边，他说：“咱俩谈谈吧，什么都谈，从前的，未来的，发生的，没影的，什么都可以。赵瑄，我什么都可以和你谈，我这次做好准备了。”
14
第二天，赵瑄顶着大黑眼圈到公司，整个人大些的萎靡不振，只有中午接到电话时，眼睛才放出光来。
同事看她衣服也是前一天的，问：“怎么回事？困成这样，蹦迪去啦？”
赵瑄说：“差不多吧，蹦极去了。”
可不是蹦极呢，俩人车往路边一靠，就开始疯狂输出。从前的，未来的，发生过的，没影的。就像沈飞宇说的那样，他们都认真仔细地聊过一遍。
聊到后来，天蒙蒙亮。
俩人哭得眼睛肿成核桃包。
赵瑄问他：“咱俩下周能去趟普陀山吗？”
沈飞宇说：“可以啊，不过去那里干嘛？”
赵瑄：“还愿。”
15
后来，8月份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前俩人和各自爸妈讲清楚，生娃这个事儿，赵瑄事业上升期暂不考虑，也不接受催生。至于未来，就一切随缘。
沈飞宇非得带赵瑄去做个婚前公证，如果以后沈飞宇对不起赵瑄在外和别人生了小孩，就净身出户，把所有财产都给赵瑄。
赵瑄说：“你可能有点毛病。”
沈飞宇：“以表诚意。”
有天沈飞宇和赵瑄看电影，看着看着睡着了，赵瑄听他在旁边微酣的声音，也被催眠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沈飞宇咯咯笑不停。
赵瑄睁眼发现这人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摸过一旁的手机，打开录像模式。
刚点下“录制”，沈飞宇好像有感应，人一下子醒了。
带着初醒时性感地沙哑，瓮声瓮气：“干嘛~”伸手把手机放在一边，人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赵瑄问他：“做什么梦呢，笑成这样，说来听听。”
沈飞宇抽抽鼻子，说：“是个好梦。”
“梦里面来了个老神仙，他说我送你一卦吧，帮你看看前程未来。”
“都没用我伸手，他就欣慰地点点头，捋着长又白的胡子说：我看见你命中会有一个孩子，虽然来得迟，但一定会来，就在你三十岁以后，五十岁以前这段年纪里。性别呢，不是男孩，就是女孩。你事业也不错，每份努力，都会有收获。”
赵瑄一听，觉得这人废话文学功底深厚。
说了和没说似的。
沈飞宇说：“还没完呢，老神仙还叫我给你捎上两句话。第一句话四个字，叫‘顺其自然’”
赵瑄点头：“嗯！谢谢老神仙，那第二句话呢？”
沈飞宇：“三个字，你猜”
“放宽心”？
沈飞宇说：“嗯……也不错，不过还有一句”说着在赵瑄额头吧唧亲一口。
他说：“我爱你。”
构成家的最小单元，也可以只有你和我。（原标题：《爱人难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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