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获得赦免后,仍然和同党一起安在北京,拥护高军,其政策不变。徐世昌上台的时候,为了进一步表明除了尊公之外,他是守卫厅室的“大埔”,他作为民国总统,全然忘记了不忘记那位高军的利益是矛盾的。徐世昌(1855-1939)溥仪教育问题研究
1918年的时候,溥仪已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了,在过去若干年中,有好几个旧学丰富的师傅教他读中文。徐世昌曾经和他的几个接近的朋友——其中一个是李鸿章的儿子——讨论到溥仪将来的前途,他们鉴于这个孩子前途的可能性,认为应该使溥仪有个机会受点西方教育,包括英文。他们希望溥仪懂得一些欧洲的政治制度的发展,尤其是英国的君主立宪的原理。如果有人认为这种教育计划是与重使溥仪复位有关的阴谋的一部分,那就错了。不过那些对这问题有兴趣的人都有这种幻想,徐总统也是其中的一人,他们对民国的前途多少是怀疑的,他们之中,至少有些人仍然对他们的故君效忠。但他们都一致希望他们的故君能学习一些西方的历史与制度,以备将来民国政府垮台之时,成立一个为人民欢迎的稳固的政府,这个政府一改以前所为——事事都保存旧作风,于是溥仪就可以有资格在一个有限度的君主立宪政体下担任一个角色了。
最初他们曾建议聘请一个美国人做溥仪的英文教师。这个美国人很著名,在中国也有很好的资历,他是教育家,同时又是外交家。不过这个美国人就要做驻北京的美国公使馆的代办,不便接受这个职位。因此英文教师一职,便落在我身上。
溥仪和陈宝琛(右)、朱益藩(左)。
被聘为幼帝教师经过
我怎样被聘为幼帝的英文教师似乎不必详细叙述。因为我在中国国土上做过英国的行政官,又曾旅行中国各地,与清室及徐总统接近的若干人士皆为友好,其中的一人是那个著名的总督李鸿章的幼子李经迈侯爵。
译注:李鸿章的爵位,为其冢孙李国杰所袭,与经迈无关,不该称他为侯
爷
也。
辛亥革命时,李经迈曾避居威海卫一个时期,这时候我正做着威海卫租借地的英国行政长官。在清朝那些较为快乐的时期中,李经迈曾任驻奥地利国公使。革命发生前不久,贝勒载涛带领一个军事考察团往德国考察,李经迈就陪同载涛前往。到民国成立后,新政府屡次请他出任官职,他都拒绝了。他的老朋友徐世昌当上总统,曾三番四次勉强他出来担任一个驻外的高级使节,他不肯答应。李经迈和他的家人对清朝都是忠心耿耿的,他宁愿以遗老终其身。因他与清室及徐世昌皆有密切关系,经他的推荐,我才当上幼帝溥仪的英文教师。
他们向我提出这个意见时,是1918年11月末,在欧洲大战终止后的几天。我接受了,不过还要征求英国当局的同意。不久之后,徐世昌总统通过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爵士正式提出请求,后来在伦敦的殖民地部和外交部一致同意了。于是我暂时离开殖民地部的“队伍”,1919 年初我便从威海卫入北京接受我的新职位了。
我第一次和我的“皇帝学生”见面是1919年3月3日。见面后不久,我写下了一篇简短的文字,向英国当局报告至此时为止的闻见。这一文件
(写成日期为1919年3月7日)
也许值得全部抄录于此,因为其中包含着我对于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及清朝宫廷的初期印象,这个小孩子在紫禁城里的一班人眼中
(中国许多人以及中国的藩属的心目中)
,仍然是他们所尊敬的“元首”。
一篇致英当局的报告
以下是庄士敦致英国当局的文件,今摘录之:
1919 年2月22日我到达北京。在火车站迎接我的有一个总统府的秘书倪文德。二日后,宣统皇帝的父亲醇亲王
(原注:十多年前,我曾在香港见过他的。译注:这是指1901年义和团事变后,清廷派醇亲王载沣为谢罪使往德国赔罪也。载沣一行乘德轮Bayern号于1901年7月25日上午十一时路经香港,港督曾在督署招待他)
和贝勒载涛(原注:光绪皇帝的另一个弟弟)
,分别在其府邸接见我。醇亲王对于溥仪的学业极为关心,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这个亲王是亲贵里头最明白最开通的一个。他接见我的时候,态度很是恳挚。他对我说,如果我要和他讨论有关溥仪幸福的各种问题,随时可以来见他。3 月5日,醇亲王设宴款待我,同席的人有宣统皇帝的另一位叔父载洵贝勒和其他皇族人员。
亲手结束清朝统治的隆裕皇后(1868—1913)。
2月27日,我正式谒见徐世昌总统。以后我就和清室的几个官员互相拜访,他们是:内务府总管、太傅世续,耆龄
(他是宣统皇帝生母的亲戚)
,内务府大臣绍英,皇帝的师傅梁鼎芬、朱益藩和伊克坦。8月1日,内务府大臣和一班师傅在六国饭店设席公宴,和我联欢。我正式觐见那位幼帝是在3月3日。他穿起朝服,由一班有体面的大臣衣冠伺候。有一个大臣带领我入殿中觐见,我向幼帝行三鞠躬礼。他离座行近我面前,行欧洲通行的见面礼,和我握手。他站着和我谈了几句客套话,问我从前在中国所担任的官职。觐见礼毕,我退出门外,在另一个便殿休息,有人通知我,一待皇上换去朝服后,立即上课,这样就可以减少许多礼节了。
译注:根据溥仪的近著《我的前半生》所说,庄士敦的觐见日期是3 月4 日,地点为毓庆宫。首先,按着接见外臣的仪式,溥仪坐在宝座上,庄士敦向他行鞠躬礼,他起立和他行握手礼,他又行一鞠躬礼,退出门外。然后他再进来,溥仪向他鞠个躬,算是拜师之礼。这些礼都完了,在朱益藩师傅陪坐下,庄士敦开始给溥仪讲课。所述与庄士敦的记载微有不同,今录为读者参考。
在这期间,很多大臣和太监都纷纷向我道喜,贺我新任师傅之职。我再度进入毓庆宫,看见皇上已坐在书案前,案上堆满了我先前为他选定的课本。他请我坐在一旁,就从这一刹那开始,我们有了师生关系,空气自由了许多,不必事事都拘礼了。幼帝对于英文或其他欧洲语言,从未学过,他似乎很热心学习英文,智力也很活跃,他在宫里可以读到中文的报纸,对于所载的新闻都很有兴趣,尤其注意中外的政治新闻。他的地理常识很丰富,对于旅行与探险也感到有趣味。他对于欧洲现在的局势和大战后的结果也知道一二。他的体格发育得很强壮,和他的年龄很配合。在性格方面,他是个愉快活泼、脾气好而聪明的“人”。
译注:作者说他是人而不是天神,否定其为“天子”也。
此外,他的品性又极好,绝对没有妄自尊大的态度。虽然日处深宫之中,受种种繁文缛节所包围,而他却没有丝毫傲慢之气,此尤为难得。宫廷里的人把他当作“天子”看待,以最隆重的礼节对待他。他从不出紫禁城一步,也没有机会和其他孩子打交道,除了他的弟弟溥杰及其他皇族兄弟偶尔进宫谒见外,他简直没有什么小朋友。甚至他每天到书房上课,也盛排仪仗,一大堆人前后拥簇着。他坐在一张饰以黄缎的大椅子上,由太监抬着到书房。在目前,这位幼帝在宫里虽然未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但过了若干年后他到达丁龄之期
(这个时期为丁龄人最危险之时)
,我恐怕他不能自拔,除非他能够不受左右谄谀之人及太监的影响。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使这个孩子离开那乌烟瘴气的紫禁城,移往颐和园居住,使他能够自由发展他的志趣。他住在颐和园里,可以不受种种仪制所拘束,生活上总比现在快活得多,并且颐和园地方广大,行动自由,他可以尽量活动,对他的身体健康是有益的。如果真的这样做,当然要另外选择一班可靠的人去伺候他、照顾他,还要请徐总统或其他皇室重要人员(例如载涛,他一向是关心这个孩子的)
特别派可靠的人去监督这班人。载涛对此情形是了解的。再过一个时期,也许我可以体察情形提出这个问题。不过目前我还不便作此行动,虽然我曾向刘体乾先生(他是李经迈侯爷的亲戚。又是载涛贝勒的朋友。译注:体乾为前四川总督刘秉璋的长子)
和倪文德先生大略表示过这个意见。
中国人做事要择吉日
在我未进入紫禁城之前,发生了一件颇为有趣的小事,在这里值得一提。由这件事可见中国人还保持着中世纪一些迷信的观念。在我未迁入那所宅第——后来我又迁到一所距离紫禁城较近的宅第——居住之前,我是住在旅馆的。我初到北京那几天,忙于应酬拜客。到二月最末那一天,清室的内务府派一个人来对我说,宫里的钦天监已经选择好了一个黄道吉日来开课,他们已把这个吉日进呈御览了。他们说下个月有两个吉日,一个是3 月3 日,另一个是3 月28 日,阴历的三月初三与三月二十八日同样也是吉日
(宫廷里和民间,仍然采用阴历)
。他们不知道哪一个吉日好,所以特地来见我,请我做最后的决定。
我选定了3 月3 日这一天。我怀疑他们会以为我迫不及待呢!
我也得多说几句,在我长期为皇室服务期间,我觉得宫廷里事无大小都要依赖一个好日子或好意头。宣统皇帝在1922 年大婚,日期也是由钦天监选定的。当我从旅馆搬到租定的房子居住的时候,也没有选择黄道吉日,紫禁城里的人就大摇其头。中国人认为搬家是一件大事情,不择个吉日怎可以。
溥仪的皇后婉容和淑妃文绣在御花园。
紫禁城里的外廷内廷
自民国成立以来,北京为军阀所盘踞,十余年间,政局很不安定,但处在北京城中心的那座紫禁城,从民国八年到民国十三年
(1919—1924年)
,似乎很平静,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军阀割据各省,互相残杀,全国骚然,只有紫禁城是一块干净土,还可以过着和平快乐的日子。现在且让我介绍一下紫禁城的情况吧:
清帝退位后,紫禁城立刻分为两部分。从前的外廷划归民国政府接收,乾清门以后一部分是内廷,为宫禁之地,暂时归逊帝居住。外廷包括三大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并左右两翼的两个大殿,一个是文华殿,一个是武英殿,此外还有若干建筑。文华、武英两殿,早已改为博物馆,陈列古物供人欣赏了。
内廷地方仍然很大,包括很多宫殿。这个地方是大内,除了内廷人员之外,谁都不能随便踏进一步的。
划入宫禁的地方包括以下各建筑:御花园、收藏《四库全书》的文渊阁、内务府、军机处
(辛亥后,改为宫内的接应室)
、建福宫
(这座宫殿贮藏珍宝最多,有金佛数千尊,字画古玩千余件,古书数万册,民国十二年6月26日夜里,一把火将这座宫殿烧光了)
。
译注:建福宫被焚系癸亥年五月十三日,即阳历6月26日,溥仪的《我的前半生》作6月27日,误。事后“内务府”有报告失火情形及修理火场价单各一纸,兹摘录于此:“谨查五月十三日夜内,德日新失慎,延及延春亭……等六处,经臣等会同王怀庆、薛之珩、聂宪藩等,督饬消防队当场救护……”
奉先殿也值得一提。这是清朝皇帝拜祖宗的地方,每月的初一、十五两日,皇帝如果不亲往行礼,也得派一个近支王公做代表。
乾清宫。
最值得注意的是乾清宫了。这个地方是逊帝朝会之所,有什么重大庆典,逊帝仍御乾清宫受贺,例如元旦、正月十三日皇帝生日的万寿节等。乾清宫是顺治十二年
(1655年)
重建的,康熙八年
(1669年)
重修,大火后又于嘉庆二年
(1797年)
重修。
在乾清宫之前,有一系列宫殿,包括懋勤殿、端凝殿、上书房、南书房等。上书房本是皇子读书的地方,辛亥以前三年,醇亲王载沣做摄政王之时,每日在此办公。懋勤殿是康熙皇帝的书房,后来与南书房皆为翰林官办事之所。
养心殿在乾清宫之西,是清朝末叶几个皇帝办公的地方,殿名取自孟子“养心莫善于寡欲”之意。我入宫授读后若干时日中,几乎每天都到养心殿,到1922年末,我和逊帝见面则照常在毓庆宫了。这是皇帝读书之所,自光绪以至宣统皆在此处,其地在乾清宫之东,奉先殿之西。
紫禁城内的皇帝后妃
住在紫禁城里的主人,除宣统皇帝之外,还有隆裕太后和四个太妃。隆裕太后死于1913 年
(民国二年)
,于是同治皇帝遗下的三个妃子
(瑜、珣、瑨)
和光绪皇帝仅有的一个瑾妃共同主持宫中行政,各晋封为皇贵妃。
译注:溥仪《我的前半生》说:“隆裕去世后,袁世凯向清室内务府提出,应该给同、光的四妃加以晋封和尊号,并且表示承认瑾妃列四妃之首。袁世凯为什么管那种闲事,我不知道。有人说这是由于瑾妃娘家兄弟志琦的活动,也不知确否。”隆裕死于民国二年癸丑阴历正月十七日,阳历为2月22日。癸丑正月二十九日袁世凯即派荫昌、段祺瑞持函往见载沣,函云:“大中华民国大总统,谨致书于大清醇亲王殿下。接内务府来函,惊悉隆裕皇太后仙驭升遐,不胜痛悼。闻遗命特派贵爵照料宫廷,差慰廑系。惟念贵皇帝方在冲龄,维持调护,均关重要。贵爵虽可照料于外,而主持内廷一切应有专责,方免疏误。德宗景皇帝享国日久,遗爱在民,全国人民,无不思慕。瑾贵妃侍德宗数十年,侍隆裕太后又历有年所,温恭淑慎,遐迩同钦,如贵爵承旨晋封尊号,所有内廷事宜均归经理,教育皇帝,必能尽心,民国政府人民,必当欢欣承认。……除派陆军上将荫昌、段祺瑞面陈未尽之言外,敬颂勋祺。”载沣复书云:“敬复者:癸丑正月廿九日,得晤荫段二上将……本爵以事关大体,未便以鄙见所及,遽然表决,当即会商各王公大臣,征询意见,佥以尊意筹划,极为周详,应即遵照办理。……”此可备参阅。
光绪皇帝仅有的三位后妃之一瑾妃(1873—1924)。
珣妃晋封为庄和皇贵妃,她是1921年死在重华宫的。瑾妃晋封为端康皇贵妃,她的妹子珍妃是慈禧太后在1900年逃出京城前推落井中淹死的。瑾妃死于1924年10月。同治的瑜妃晋封为敬懿皇贵妃,瑨妃晋封为荣惠皇贵妃。这两个太妃是溥仪被逐出宫后不久逝世的。瑾太妃如果活多一两个月,也会和瑜、瑨两太妃一样被迫离宫了。这四位太妃中,我常见的是瑾太妃,有时候我也陪同逊帝往永和宫见她。
译注:作者说庄和皇贵妃是1921年死于重华宫,此说似有问题。据《清史稿》卷二百十四《后妃列传》,提到这个庄和皇贵妃有云:“庄和皇贵妃,阿鲁特氏,大学士赛尚阿女,孝哲毅皇后姑也。事穆宗为珣嫔,晋妃,光绪间晋贵妃。宣统皇帝尊为皇考珣皇贵妃。孝定景皇后崩未逾月,妃薨,谥曰庄和皇贵妃。”这是说隆裕太后死后未到一个月,珣妃就死了。隆裕太后是民国二年即公历1913年2月死的,珣妃之死或即在3月,庄士敦说她死于民国十年(1921年),似可商榷。又同治后乃蒙古状元崇绮之女,赛尚阿孙女,珣妃乃后之姑,古人以娣侄从嫁,而满族风俗却以姑从嫁,亦一奇也。
逊帝的亲属及太监等
逊帝的父亲,他的叔侄等一家人,并不同住在紫禁城里,他们各有其府第。他们不能随便进宫,只有在被召唤时或遇庆典始能入宫相见。这班王孙在内城都有很大的房子。例如醇亲王载沣,他的王府就在城北什刹海近钟鼓楼之处,地方极大,一般人称为北府。其他近支王公也住在内城,贝勒载涛的府邸在距离北府不远的龙头井,恭王府也在其附近。
译注:载沣为摄政王后,清廷又支出一笔巨款,在紫禁城附近为其建摄政王府一座,未竣工而辛亥革命爆发,工程停顿。当建造之时,材料窳陋,且有偷工减料之事,其精美远不及北府矣。
紫禁城中虽然住的只有逊帝和四位太妃,有人会以为偌大的一座紫禁城仅仅住这四个主人,岂不是地旷人稀吗?其实紫禁城中的人口倒也不少。在辛亥革命前,宫里的太监就有三千人,到1919年,仍然有一千人左右。其余的人早已遣散了,有些挟其资财回到他们的故乡,更富有的太监避居天津租界,用他们弄手段赚来的钱开设商店,那些倒霉的只好住到北京西山的寺院或远走普陀山,长斋礼佛,终其余年。留在宫里那一千名太监,有些是身边太监,有些是抬皇帝、太后、太妃轿子的太监,至于其他太监的职责,却是非常广泛。最高品级的太监是御前太监,他们是伺候“天子”一人的。太监的品级分为好几等,最高的品级为三品,从他们所穿的服色可以分辨出来。除了太监之外,还有许多女官和宫女,女官多数不住在紫禁城里。
靠近紫禁城城垣,还有很多建筑,这些地方,皇帝是不大到的,这儿住有很多夫役、苏拉,他们的职责是打扫宫殿,做做粗重工作。紫禁城北,则住有保护宫禁的护军。
溥仪生母瓜尔佳氏。
午门与神武门的沧桑
当清王朝全盛之时,进入大内的御道是从午门经过的。午门的取义,表示天子的尊严高贵,拥有无上权力,好像正午时候太阳当空那样光辉。皇帝出入紫禁城都打从午门经过。但辛亥革命后,外廷的三大殿和午门这一带完全交还中华民国政府,逊帝出入紫禁城,只能使用城北的那一个神武门。神武门也和午门一样共有三个门,正中的一个门只限于逊帝及其侍从通过,平时是紧闭着的;西面的那一道门,每日开放,王公贵戚、师傅及内务府大臣等人,由此出入。不论什么人入紫禁城都是步行,除非他赏有紫禁城骑马、紫禁城坐轿的特典。赏紫禁城坐轿最为光荣。这种特典有时也临时赏给大臣享受,例如遇有皇室什么大庆典,逊帝就赏给某某王公大臣紫禁城骑马、紫禁城坐轿。至于那种永久性的就更为光荣了,他们在住宅的大门里高挂起“赏紫禁城乘马”的木牌匾。亲王、贝子、贝勒等,大多数得赏紫禁城坐轿的恩典,其他地位较低的皇族,也有赏紫禁城乘马的。师傅则地位崇高,往往得到紫禁城乘肩舆之赐。
赏紫禁城乘骑坐轿的大臣,可以一直坐轿乘马到大内的两个门前。一个是东边的景运门,一个是西边的隆宗门。这两座门直通到大内皇帝居住的地方,因为是圣地,不论什么人到此皆要步行,以示恭敬。只有一位亲王特准到养心门前下轿,然后步入养心殿逊帝起居的地方,这个亲王就是前摄政王、逊帝的父亲载沣。紫禁城之北的一道门叫神武门,在明朝以至清初名叫玄武门,但到1795 年
译注:乾隆六十年
以后,才改名神武门。原来嘉庆皇帝登基后,将“玄”字改为“神”字,那是因为他的父亲乾隆皇帝的御名中有个玄字,应要敬避。
译注:作者对这件事有误会。乾隆帝名弘历,康熙帝名玄烨,雍正、乾隆不避“玄”字,而直到嘉庆才避曾祖的御讳,似无此理。玄武门改名神武门,恐系康熙朝或雍正朝实行也。
出神武门就是景山,俗名煤山,两百年前李自成打入北京,明朝的崇祯皇帝在山脚一棵树上自缢身死。宫里头的人告诉我,皇城里为什么会有一座山高耸起来呢?那是当年挖掘三海时,挖出的泥土就堆在这个地方,越积越高,变成一座山了。中国人爱吉祥,他们认为北方有煞气,在天子居住的地方造一座山来抵挡北方的黑暗与煞气是必要的,因此我们不难了解,皇帝的宝座总是坐北向南,朝着光明、温暖有朝气的那一面了。
神武门。
特殊现象存在十三年
辛亥革命后,景山仍然划归清室暂时管辖,因为它一向被认为是紫禁城的一部分,同时又因为山上有一所寿皇殿,皇帝死后,尸体移往寿皇殿,到奉安时才移往山陵,殿里又尊藏“列圣御容”
(即清朝各帝的遗像)
,所以没有移交民国政府。不过这个地方的门禁没有紫禁城那样森严,只要有人介绍,便可以入内游览。
这就是1919年我初入紫禁城,成为内廷人员之时的紫禁城一般情形,在此以前,并没有一个外国人获得此种特权在大内出入。在大内之西的三海,本是宫禁的一部分,清朝叫作西苑,后归民国政府所有。“清室优待条件”中有一条文很是有趣,逊帝让位之后,准许他在北京城中心仍然称为“大清皇帝”,名号不废,安居紫禁城中,做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而他的西邻却是中华民国大总统所住的地方。这个总统没有皇帝的虚名而实际统治中国,但有皇帝的虚名仍然坐在宝座上的皇帝,他的权力不出紫禁城一步。实际统治民国的人叫总统,而统治权不出紫禁城的人叫作皇帝。这种奇特的情形,别的国家的人民一定不许它存在,即使一个星期也不会容许,而在中国却存在了十三年之久!
撰文 庄士敦
摘编 徐学勤
编辑 徐伟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