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广州恒大随行记者亲自采访了恒大王朝的五年历程。中超150次,亚洲足球俱乐部冠军联赛47次全程和球队,直接单独掌握猛料。文笔优美细腻,将体育和感情结合在一起,江湖人称“善政制”。
“恒大为中国足球赢得了荣誉”
里皮最喜欢的书是德国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名著《战争论》,这本书我不记得他浏览过多少次,但每次都受益匪浅。里皮说,自己多年的座右铭也从他身上延伸出来的——没有一个人能像我们这个群体一样强大。
经过半年的探索,里皮对中国足球和亚洲足球的大环境更加有了真实感和认识。2013年春节刚过,恒大开始了新赛季的旅程。里皮把组队日期定在1月5日。这次,孔卡和穆里奇再也不敢像一年前那样故意迟到了。年轻的埃尔克森成为里皮时代的第一个重要拼图。他是里皮儿子亲自引进的未来明星。银狐对他寄予厚望。
里皮逐渐开始褪去神秘的光环,他与这家俱乐部和广州这座城市更好地融合在一起。他开始接受中国媒体的采访,他的耐心一般不太够,但没有经常交谈,想起身离开,但这终于是一个可喜的进步。清远在基地进行了一次训练后,里皮接受了人们的集体访问,他突然对我没有镜片的眼镜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伸出了两根手指插了进去,现场充满了笑声。在另一次采访中,有记者问李菲喜欢什么样的中国女性,殷浩指着酒店墙上的范冰冰照片说她很漂亮。
2013年,广州恒大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开始了新赛季的旅行。穆里奇的第四年,是埃尔克森的第一年,也是孔卡的最后一年。赛季前2战,他们攻入8球,使整个亚洲颤抖。这个队里的任何人在谈论赛季目标时都会提到四个字,亚洲冠军。
这就是里皮的魔法。他的怒气不发威,使每个人都不能懈怠。在里皮的认识中,一队教练通常需要三个角色:既是军队的将军,又是一家企业的CEO和一个家庭的父亲。里皮并不是咆哮的愤怒型导演,本身也极度排斥暴君式独裁者。他对一个队的凝聚力这样描述。"下属的服从并不是基于无条件的奴性."
在恒大大学,里皮建立了良好的沟通机制,选手们没有解决任何疑惑,可以通过翻译对里皮提出问题并寻求答案。此外,在构建团队的横向和纵向连接方面,里皮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选择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年选手来帮助自己。就是静止和损伤。对于这两位有留洋经验的老将来说,恩浩充满信任,领袖型郑智是他的左膀右臂,孙尚祖总是在队里扮演知心大哥的角色,他们的存在让恒大的更衣室有了更好的平衡。
几十年的执教经历,里皮习惯将优秀选手分为两种。一个是静止和损伤等“冠军运动员”,他们的水平出色,非常稳定,是冠军队不可缺少的基石。里皮被称为“头号选手”,特别是指像孔卡、穆里奇和埃尔克森这样才华出众的明星选手。“冠军选手”决定了球队的基本水平,“头号选手”决定了球队能达到的高度。整个2013赛季,广州恒大创造了新不困难的高潮,正是因为这两位选手实现了完美的融合。随着排名第一的核心孔卡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成就大业也如鱼得水。
2006年世界杯夺冠后,里皮曾和朋友参观过著名的玛莎拉蒂公司。他发现,这家公司的所有职员,不管级别如何,都充满热情和主人心态,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奇迹的一部分,所以银狐深感震惊。作为职业教练,里皮渴望自己的球队也能表现出这种状态,他也确实更进一步。已经去世的前恒大医生刘义士对里皮到达后的变化印象深刻。“他给了我们更多的尊重和自由,不仅减轻了工作负担,还觉得自己更重要。”
2013赛季,广州恒大不仅主力阵容崩溃,角色球员也经常站出来。多角手英浩成了球队的万金油,几乎囊括了除了中卫和守门员以外的所有位置。脾气火爆的陈胜不是在里皮手下施展才华,不仅没有坏事,还成为了某个层面的精神领袖。里皮暗中表示,自己这样做也是有意的。银狐在执教意大利队时带领加图索和德罗西这样的火药桶走向胜利,在恒大不过是一种老本领。
整个2013年,恒大几乎刷新了所有中超记录,亚洲足球俱乐部冠军联赛也横扫通关。在决赛中遇到崔龙洙的首尔FC之前,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中韩足球的夙愿将这两个亚洲足球俱乐部冠军联赛决赛提高到了国家荣誉的高度。如何让运动员戒骄戒躁?里皮也付出了心血。对外,他不断炮轰首尔的反外守,把压力扔给对方。对内他重复最多的发言就是国家的光荣。德国世界杯半决赛前,里皮以“输球家庭的葬礼”激励意大利球员。在事事重视吉利的中国,里皮改变了一种方式。“这可能是你们一辈子成为亚洲冠军的最好机会。你们代表的是中国足球的形象。我相信你们能做到。”
>天河之夜,梦想终于照进了现实。里皮被全队高高抛起,他成为了史上第一位手握世界杯冠军、欧冠冠军和亚冠冠军的主帅。在巡游的花车上,里皮点燃了一根雪茄,就像他在德国世界杯夺冠后所做的一样。里皮说,亚洲冠军的成就感,尽管比不上至高无上的世界杯冠军,但和欧冠冠军的感受是一样的。在亚洲之巅,里皮被顶礼膜拜,他终于可以发自内心的感慨:“选择来中国,是正确的。”
光环之下的阴影
亚冠捧杯的那一晚,66岁的里皮累坏了。在出席完赛后发布会、看完夺冠庆典,又乘花车绕场巡游之后,离开球场已经快凌晨一点。疯狂的欢庆过后,饥饿与失落一同袭来。里皮说,亚冠夺冠,但我们的赛季还没结束,之后还有足协杯,还有世俱杯,无法停歇。
是的,对于职业足球的每一个人来说,永远不会有可以真正停下脚步的时刻。哪怕你刚刚成为亚洲之王,后面还是会有许多任务与目标在等着你,那一刻的无力与沮丧,冷暖自知。即便是里皮,也无法改变夺冠之后的全队精神的松懈,他们在足协杯决赛败给了贵州人和——那支必须靠足协杯冠军来拿亚冠参赛名额的球队。接着,便是万里之外的世俱杯。
这是中国球队第一次代表亚洲出征这项赛事,广州恒大变成了亚洲恒大。这是里皮远离世界足球舞台中心三年后的又一次回归,他打心底希望恒大为自己长脸。从未在世界级舞台表演的恒大众将,终于找回了些许亚冠时期的状态,首战拿下了非洲冠军阿赫利。他们将站在当世第一强队拜仁慕尼黑的面前,这已经是极致的荣耀。里皮与瓜迪奥拉的对决,是两代传奇的较量,他们的球队不在同一水准,却依然有些史诗的味道。
恒大毫无悬念的输掉了与拜仁的对决,尽管接下来还有与米涅罗竞技的三四名比赛,但恒大的赛季,在心理上已经结束了。在世纪古城马拉喀什的酒店,里皮坐在泳池旁的靠椅上,轻松地接受了来自世界各地媒体的采访。老外记者们依旧在追问他“为何选择去中国执教”,里皮的答案也很直接:“我觉得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的球队打到了世俱杯四强。”
是的,世俱杯四强,这是中国球队从未有过的成就,是梦幻般的赏赐。从1月5日开启冬训,到临近圣诞节才结束战斗,恒大的超长赛季,终于走到了尾声。球队在摩洛哥就地解散,里皮和他的团队就近返回意大利,而队员们有的选择回国,有的则直接去欧洲旅行。里皮说,在经历了这样漫长的赛季后,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月的假期。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会因为这段延后的假期,给2014年的恒大,带来多少影响。
当其他的中超球队已完成冬训体能储备时,恒大新赛季的集结号才刚刚吹响。里皮将球队带到了西班牙拉练,而此时距离新赛季第一战超级杯已无比临近。在里皮的要求下,恒大向中国足协提出了将超级杯延后三天举办的申请,但遭到拒绝。盛怒之下,里皮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派出预备队出战超级杯,本人则称病没有出席。尽管银狐的说法情有可原,但舆论更多的声音,是质疑里皮不够尊重中国足球,中国足协对此的回应也很强势,坚持处罚里皮,并且反问道:“如果是意大利超级杯,他还会这样做吗?”
正如阳光下必有阴影,里皮和他的恒大在史无前例的照耀了中国足球之后,也必然有一段漫长的回落期。而在这段过程中,则充满了里皮与中国足协、亚冠裁判和恒大俱乐部之间的种种矛盾。2014年初,里皮曾说自己“带着无比新鲜的感觉”回到中国,并与恒大续约三年准备再创伟业。谁也不会料到,仅仅一年之后,他就选择了转身离去。
爱恨交织的中国足球
里皮的中国冒险生涯,可以清晰的分为三个阶段。2012年的半个赛季,是他摸索考察的半年,他逐渐了解认识了中国足球和亚洲足球的环境。2013年,是里皮军团强势崛起直达巅峰的一年,他的个人声誉也达到了顶峰。2014年,则显得有些挣扎,疲惫的恒大有些无以为继,愤怒的里皮也总被妖魔化。他逐渐失去了耐心与激情,告别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
上世纪80年代率意大利捧起世界杯的冠军教头贝阿尔佐特,曾用“永远在路上”形容自己的足球人生,但他同时也强调,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假期,让彻底的放松来平衡生活。这段话被里皮多次引用,也成为了他的原则。只不过,国土面积接近整块欧洲大陆的中国,消耗了里皮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在路上。里皮曾说,我们在中国有两个家,一处是天河体育场,一处是佛山里水基地,但我们却很少待在家里,更多都在奔波。
长时间的旅途劳顿,若有成绩相伴,还不显得那么辛苦。一旦比赛结果不如预期,疲惫感会翻倍增加。2014赛季,恒大队中两位最好的“第一名”球员都出了状况,孔卡早早离开,穆里奇则在长期养伤后也在赛季中期告别。顶替他们前来的迪亚曼蒂高开低走,吉拉迪诺则自始至终没有证明自己的能力。更为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里皮力主引进的,而非俱乐部所选。在执教恒大的前期,里皮更多的工作集中在纯足球的执教领域,但随着亚冠冠军到手,银狐的权限全面扩大,他儿子大卫-里皮的经纪公司垄断了恒大的外援引进,一切都不再那么清晰透明。
2014年8月21日,亚冠1/4决赛,在悉尼郊外的寒风中,里皮的球队0-1倒在西悉尼脚下,昏庸的主裁更是连续罚下了张琳芃和郜林。里皮的愤怒达到顶点,他冲进了草皮,几乎就要与裁判正面冲突;而在赛后发布会上,涨红了脸的银狐,更是一口气完成了将近10分钟的发言,将自己的不满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炮轰一番之后,里皮起身就走,没有给现场任何人提问的机会,甚至不等翻译完成工作。这是里皮恒大生涯中,最严重的一次失态。
显然,在里皮看来,没有客场进球的同时又损失两大主力,意味着恒大翻盘晋级难度陡增,更重要的是他力主引进的意大利二老毫无表现,争议和质疑铺天盖地袭来。一周后,恒大没能在天河上演奇迹,卫冕之路戛然而止。不久后,里皮收到了亚足联禁赛四场的重罚,而这已经是他该赛季第三次收到罚单了,此前两次都来自中国足协,分别是因为超级杯缺席和在中超炮轰裁判。
对于已经中超三连冠的恒大而言,亚冠出局,基本意味着赛季无法打上成功的烙印。与西悉尼的天河决战夜,看台上坐着许家印和新老板马云,他们最终扫兴而归。这一次,里皮没有喊出明年卷土重来的口号,或许他是真的累了。两个月后,里皮在济南夺冠之后,公开说出“不再担任恒大主帅”。外人看来,这是毫无征兆的意外事件,但其实是里皮遵从内心的选择。他厌倦了长期高负荷的工作与旅途奔波,他希望换一种方式留在恒大,比如技术总监。
在与恒大续约时,里皮提出了马达洛尼作为执行主帅的方案,并未得到恒大的认可;2014年底,他推荐了更有名气的卡纳瓦罗,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恒大不可能以1000万欧元的天价,与里皮履行完所谓的“总监合约”,他们需要的是里皮的管理和执教,而不是象征性的遥控指挥。缺乏成绩的里皮,也不再有与俱乐部叫板的底气,刘永灼当着全国媒体的面放言“收回引援大权”,代表了恒大集团对里皮的态度。
里皮尴尬的笑了,在那僵硬的笑容背后,他或许已经意识到,如果不作出一些妥协,自己的恒大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新赛季的备战期,里皮依旧来到了西班牙,陪伴了恒大的冬训,他也又一次回到中国,坐在看台上督战了恒大的亚冠首战。当看到卡纳瓦罗带着球队1-0拿下首尔FC,恒大终于同意接受了里皮的辞呈。两年零九个月,将恒大推上王朝顶峰的里皮,就此谢幕。
有人说,里皮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恒大自身实力强大,且重金购买球星的基础上。对于这种说法,里皮并不苟同,在他看来,顶级名帅选择顶级球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能要求穆里尼奥和瓜迪奥拉这样的教练,选择实力弱小、管理架构也缺乏长远发展的俱乐部,这样才能证明教练的能力吗?这是不合人情的要求。”而这也解释了,里皮为何表示自己再也不会重回中超执教,如果留在中超,他完全可以留在恒大,而不用换一支球队。
当然,在华执教的三年中,里皮也多次被舆论推上中国男足主帅的位置。无论卡马乔还是傅博时代,外界最大的希冀,就是里皮坐上这个位置。只不过,银狐绝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冒险,中国男足的长期低迷,让他也看不到成功希望。他愿意给中国足球分享自己的经验与建议,却始终不愿接受这个高危的角色。中国男足宣布与佩兰签约当天,恒大几乎同时宣布续约里皮,这也意味着银狐彻底缘尽国足。
三年时光,对于中国足球,里皮肯定是有感情的。他说,自己心底也觉得中国球员应该追求前往欧洲效力的机会,但在身为恒大主帅时,他却拒绝放走任何一位核心主力。20年前,日本球员中田英寿去意大利的第一站,就是在尤文图斯试训,时任主帅里皮为他的能力所震惊。里皮坦言,中国本土球员的能力,与日韩顶级还有着较大差距,迎头赶上尚需时日。
在中国,里皮也留下过并不光彩的时刻,比如主场输给国安后著名的“爆粗门”。在公开场合对媒体爆粗,自然是无法接受的行径,但在日常执教工作中,里皮也承认爆粗是时常会发生的事。他认为适当的粗口也是一种“语言通行证”,在某些时候会产生正面作用,那并不一定代表掉价或者缺乏涵养。只不过,在中国执教毕竟语言不通,而翻译会帮他过滤掉所有的粗口。
中国足球的怪现状,也曾让里皮惊诧不已。2013年9月他曾前往西安观战国足比赛,他被陕西省体的狂热气氛所震撼,但他同时也充满疑惑,为何这里曾经拥有的陕西浐灞会远走他乡,变成了贵州人和。里皮说,我很难想象国际米兰有一天会搬离米兰城,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这是里皮留给中国足球,最后的启示与忠告。(点击头条号头像可查看此前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