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上午，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产科产房内，刘海智医生紧张地忙着手术，手术对象是26岁的产妇方琼（化名）。和其他二胎妈妈不同的是，这位坚强而倔强的母亲子宫里，孕育着三个生命。一天前，当所有监测指标都提示三个胎儿生长发育缓慢，生命信号危殆时，才有了这台提前取出31周+6天的三胞胎的手术。
手术很顺利，老大是个男孩，出生体重1.6千克；二闺女被压在下方，仅1.05千克，老三也是一个闺女，1.62千克。由于早产的缘故，三个低体重儿都得进到NICU的育婴箱。在新生儿科医生的监护、帮助下，用尽量短的时间完成追赶似的生长发育。
时间回溯到近6个月前的2018年7月，这三个孩子曾被不少的产科、生殖医学专家建议至少放弃掉一个，甚至三个全放弃掉。方琼兜兜转转找了多家医院，才在暨大附一院找到了愿助其保胎的产科、产前诊断科专业团队。而在随后的近六个月时间里，医院产科、产前诊断科和方琼之间通力配合着上演了一出“保三胎”大战——孕妈妈腹内的三个宝宝，一个都不能少。
刚刚出生的三胞胎。
神奇分裂：
放了两颗“种子”，得到三个孩子
方琼的二孩之路堪称艰辛，6年前分娩了一孩后，她和老公的求子之路变得异常艰辛，为此不得不求助辅助生殖技术也就是试管婴技术来解决。为了确保试管婴操作的成功率，生殖辅助医生们一般会将两个体外培养的胚胎或囊胚植入到妈妈的体内，形成双保险。
方琼也不例外，医生们植入到她体内的是两个胚胎，是两颗孕育生命的“种子”。
生命的神奇，总发生在非常纤细的微观世界。困扰方琼夫妻的问题出现在孕八周的监测上，影像检查提示，方琼体内的两颗“种子”中的一颗居然一分为二，孕育出了两套独立的生命系统。这在生殖医学领域被称为单卵双胎，植入的一颗受精卵在孕前期分裂发育为2个独立胚胎胎儿。两个孩子拥有近乎完全一致的生命信息——遗传基因、血型完全相同、性别一致、相貌生理特征极相似、血型和组织相容性抗原也相同，组织器官可互相移植而不被排斥。这在产科领域是一个非常低概率的事件。
女性妊娠分娩本就是一件高危的事情，更何况多胞胎肯定是难于足月分娩的，由此带来的早产、呼吸、消化、循环、神经系统未成熟等诸多问题，健康地存活下去，于孩子们也是一件异常高危、艰辛的事情。
方琼和家人还没从多了一个孩子的喜悦中脱离，来自产科专家们的减胎建议接踵而至，强烈建议至少减掉一胎以上。夫妻俩辗转了市内多家大小医院，产科专家们的意见比较一致，唯一的不同在于，究竟是减掉一胎，还是两胎抑或是干脆放弃掉三个胎儿。
选谁？放弃谁？对于这个年轻的妈妈来说都是一件异常残酷的事情。
于是方琼带着腹内的三个宝宝，继续求助于各大医院的产科专家。直到7月31日，她走到暨大附医院产科主任李瑞满教授的诊室。
保胎大战：
“如果你能信任医生、护士，我们可以一起博一博”
方琼和肚子里三个胎儿的神奇境遇，还是引起了这个产科专家的关注。她的初步意见，其实和其他产科专家一样——建议减胎。而且在早期进行减胎，对其他胎儿的影响更低。
“减胎的效果，不减胎的后果，都很耐心的对她解释了一遍。”李瑞满告诉南都记者。末了，李瑞满也向她介绍了自己曾经为一个三胞胎进行监护、随诊的经验。
这一介绍，让方琼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此前，她实在无法在三个孩子之间做出取舍，一再的坚持仨孩子一个都不能少。
“如果你充分信任我们，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博一博。但在随后的监护过程中出现了危险情形，我们可能还是要进行减胎，甚至终止妊娠。因为到时候胎儿大了再做减胎，那就必须用外科手术的方案，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减掉一个胎儿后，剩下的孩子发生流产的风险更大了”，李瑞满把最坏的可能告诉了方琼。
综合到方琼的家庭条件允许，加之年轻，李瑞满答应了方琼夫妻的要求。
于是这一个孕妈和一整个产科、产前诊断科以及后续可能需要的新生儿科保护团队之间，通力协作，开始保“三胎”大战。
细心呵护：
唐氏筛查、检测，两周一次的影像监测
孕早期的子宫里，被三个生命占据时，还不会太过促狭。这决定了三胞胎保卫战的前期，是相对轻松和愉快的。方琼很快被转介到了医院的产前诊断中心（胎儿医学科），那里有更为先进的影响设备，能够动态观察三个孩子在母亲体内的点滴。
医院胎儿医学科负责人闫瑞玲最先为方琼进行了包括唐氏筛查在内的联合筛查。通过生化、影像检查的相关指标，三个孩子都幸运的躲开了唐氏综合症等遗传性疾病的袭击。
“每一次为她最检查都会非常惊讶，子宫里明明孕育着三个生命，却分别有一个独立的绒毛膜，另一个绒毛膜则挤下了两个羊膜囊”，闫瑞玲表示，而重点监测这两个孩子之间的身长、头围差异，已然处于较为危险的30%左右。
这一类双胎而言，她们的风险很大。已有的医学资料显示，这俩孩子在母体内，发生双胎输血综合征和选择性宫内生长受限的风险极高。
因为挤在一个绒毛膜内，两个孩子除了和母体之间通过脐带相互关联外，彼此之间也会存在一定的血液、养分的联系。如果其中一个为另一个拼命输血、输养，就会导致一个胎儿畸形的大，一个胎儿出奇的小。如果越早出现而不加以干预，两个孩子都可能保不住，死亡率极高。
更何况，三个孩子的宫内位置还比较奇特，两个大个一点的孩子位于上方。而小个一点的则被兄妹挤压在了下方。
幸运的是，三个小家伙的羊水量还是充足的，这为继续保胎提供了机会。
考虑到胎儿不断发育后，出现相关高危疾病的风险不断增加。李瑞满、闫瑞玲严格要求方琼每两周进行一次产检、监测。历次的检查，都还算正常。到了孕26周，监测显示没有发生双胎输血综合征，这一高危的疾病基本得到了排除。
可到了孕30周+6天时，闫瑞玲通过彩超观察到了三个小家伙出现了异状。“孩子们在宫内的生长发育还行，可孩子们的羊水开始偏少。此外，三个小家伙的生长发育都倾向于缓慢”。
孕妇中非常高发的妊娠期糖尿病，方琼也患上了。在药物不能随便使用的情况下，只能是通过饮食来控制血糖，于是肚子里揣着三个孩子的她，一直处于吃不饱、吃不够的情况，竟而导致了羊水减少。
产科医生团队正在为方琼进行剖腹产手术。
健康诞生：
剖腹产分娩的多胞胎，谁当老大不是医生能决定的
危险的信号已经出现，李瑞满、闫瑞玲综合各方信心后建议方琼立即办理入院。
在严密监测方琼母、胎的同时，产科专家们决定先期给方琼用上促进胎儿肺成熟的药物。毕竟，在众多的系统中，作为呼吸系统关键一环的肺成熟度尤为重要。
再一次利用彩色超声观察宝宝的们的血运状况，体型最小的那个“BB”脐动脉血流开始出现间歇性断流、返流。深入到小家伙的静脉导管去观察，小家伙的血液回输到心脏的情况，血运等也开始有危险的信号释放。
此时已经是31周+5天的孕龄，方琼的肚子要比普通产妇硕大得多，行走、活动，都需要用手捧着肚子。
第二天的1月18日，产科刘海智主任操刀为方琼进行了剖腹产手术。
手术打开时，三个孩子仍按原先影像检查的位置在胎儿内排列着。“很多人都会以为类似的手术，三个孩子谁当老大，谁排末尾是由医生决定的。”刘海智表示，其实，多胞胎孩子们在母亲体内时就已经排好了顺序。谁最靠近娩出的位置，谁就是老大。
按照这一自然选择的结果依次取出三个宝宝，1.6千克的大宝，男孩，当了哥哥。1.05千克的小不点姑娘，当了老二。而那个形体最大的BB女，则当了老幺。
在分娩、生育前端的保三胎大战就此告一段落。可三个孩子两个低体重、一个极低体重，各脏器、系统的发育情况也需要观察、纠正，属于方琼和新生儿科医生的三胎保卫战还在继续。
采写：南都记者 王道斌 通讯员 张灿城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