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是撰稿人@清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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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映5天票房刚过3000万,从市场反馈来说,港产喜剧《还是觉得你最好》并不算成功。
但购票平台9分+、豆瓣7.7的评分却是这个中秋档期的口碑担当。
看过的观众给出的一致感受是:已经好久没看到如此地道的港产爱情喜剧。
跟绝大多数内地爱情喜剧不同,港式爱情喜剧更擅长在烟火气十足的市井氛围里,制造让人啼笑皆非的戏剧冲突。
而且,“谈情说爱”只是它的表面文章,它真正要探讨的,其实是一家人应该怎样才能更好相处,以及关于生存、自嘲与和解的种种小市民智慧。
这部片最开始让人注意到的地方是它的片名,跟张学友30年前唱的《还是觉得你最好》同名。
初看到时确实会让人心里一凉,毕竟我们已经见过太多拿歌名去改编电影的“骚操作”。
但是,这部电影并不一样,因为它是为了照顾非粤语地区的受众而临时改的名字。
影片在中国香港上映的原名叫做《饭戏攻心》,英文是“ Table for Six”。
在粤语里,“戏”和“气”同一个音,电影的核心剧情,就被这个片名以谐音梗的方式,暴露给了观众:戏里的六个家庭成员,饭都没吃好,反而还要受一肚子气。
所以,这是一个围绕餐桌和美食的六个角色的家庭故事。
六个家庭角色,分别是三个兄弟,和他们各自的女朋友。
故事开始,黄子华扮演的大哥,在三年后重逢几十年来唯一爱过的前女友Monica(邓丽欣 饰),却发现她已经和二弟(张继聪 饰)成了情侣;
为了维持家庭和睦,大哥不得不假装释然,并找来曾对他示好的知名网红喵喵(林明祯 饰)假扮情侣,以此向二弟和前女友证明,自己已经开始了新的感情生活;
这种表面看相安无事但细想就奇奇怪怪的感情关系,同样出现在三弟(陈湛文 饰)和她的女朋友Josephine(王菀之 饰)身上:
三弟沉湎于电竞,Josephine则对做饭情有独钟,这两个深陷在彼此爱好里的人,似乎没有对方也能过得蛮好,只是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
故事的主要场景在室内,故事的主要情节就是吃饭。
把美食和家庭及情感关系做结合,历来都是传统中华文化的习惯之一:在这个文化脉络里,美食从来不止是美食,它更是人物及情感关系的绝妙注脚。
比如《还是觉得你最好》里的第一顿饭,面对已经成了弟妹的前女友,大哥看上去云淡风轻,二哥也显得比较镇定。
但弟兄俩表面平和的背后,情绪上早就已经波涛汹涌、翻江倒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三弟女朋友Josephine准备的鸳鸯火锅,却因为火太大煮混了汤……
大哥和二哥微妙的表里关系,就在这个混为一谈的火锅里,得到完美拆解:本该相安无事的两个人,现在已经彻底乱了套。
这其实也是《还是觉得你最好》比较巧妙的地方,从具体到每一场的饭桌戏,再到整个故事的架构,它遵循的都是“隐瞒→揭露→冲突→和解”的套路。
就像是第三顿晚饭,弟兄三人努力扮演兄友弟恭,三个女朋友也都竭尽全力做好自己,可是到了饭桌上,Josephine却一连展示了几道带着微妙意味的菜品——
猪假扮牛、牛假扮猪;鱼假扮蟹、蟹假扮鱼;香甜苦瓜汤,翻身就成了果冻……
这几份美食烹饪得越精细,对这六个人伪装真实内心的揭露也就越明显。
在传统文化里,中国人历来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饭桌也就成了借机流露真情的契机——这就是为什么二哥和三弟都各怀心事,大哥却还是要坚持每晚八点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开饭的原因。
饭桌最能让各自忙碌的一家人聚齐,也最能在果腹的本能驱使下,让人暴露自己的本性。所以许多中国电影,都会选择利用饭桌和美食这种极其日常且具体的场景,去暴露角色隐秘的情感。
就像《还是觉得你最好》的导演陈咏燊说的那样:“华人社会都很重视一家人吃饭的事,所以,用吃饭作为爆发点应该很有趣,加入一家人吃饭的元素到电影中,观众会很有共鸣。”
比较典型的例子,稍远的有李安导演的《饮食男女》,近些的则是徐峥主演的《爱情神话》——这两部电影,也跟《还是觉得你最好》一样,都把暴露人物关系、推动剧情发展的契机,全都隐藏在餐桌上。
在《饮食男女》里,李安导演在120分钟里,一共安排了6次家庭聚会,每一次聚餐的菜品里,都藏着餐桌上这一家子人的关系和情感——桌面上说的是吃、是饮食,但桌子下藏着的却是性、是欲望。
桌面下的东西,永远不能直接拿到桌面上来讲,于是最好的连接方式,就是餐桌上的饮食。
去年的黑马“沪风爱情喜剧”《爱情神话》也是如此。
电影开始变得暧昧又高级的时刻,就是老白在家里做好一桌精致可口的饭菜,等待李小姐到来,结果格洛瑞亚突然上门哭诉,前妻蓓蓓也以还东西为理由登门造访,于是就会有了三个女人在饭桌上唇枪舌剑的经典一幕。
没有人在乎餐桌上的菜品是什么,大家关心的是如何能从这激烈的竞争里分得一杯羹。
相比于《饮食男女》借美食对欲望的深刻隐喻,以及《爱情神话》借餐桌对关系的重新划分,《还是觉得你最好》要温情许多——它不想太沉重,而是想在相互谅解的团圆氛围里,让彼此达成和解。
毕竟,这是一部原定2022年春节档在香港上映的电影,只是因为疫情才挪到了中秋档。
所以在电影里,大哥总是在以一家之主的胸怀和心态自居,面对吵着要分家的两个弟弟,他多次指着父亲留下的做叉烧的炉子说:“炉在、家在。”
大哥这句话,就是《还是觉得你最好》最想传递给观众的核心价值观:表面看这个故事始于爱情,但它骨子里裹挟的,其实是中国人对家庭关系的理解。
最开始,黄子华扮演的大哥一直坚持的家庭原则是:家在哪里,人就在哪里。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想方设法让三位女性搬进他们的老宅,因为他需要用近距离的关系,来维持这个家庭日渐缺失的传统气息。
同理,这也是为什么,当两个弟弟都主张卖掉父母留下的叉烧工厂时,他宁愿砸饭桌也不同意的原因: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能散开呢?
但是,在时代新女性喵喵的感召下,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努力维系家庭关系,而让自己变得故步自封后,他终于同意卖掉父母留下的老屋。
电影在这里,安排了全片最催泪的时刻:大哥在幻想里对母亲说“是你要我守住这间屋的”,结果老妈诧异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而且,为什么死了的人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这一幕多少带有自我戏谑的况味:原来坚守了十几年的家庭原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电影最后,大哥终于第一次走出老屋,坐在马路对面,观赏自家挂着的“有福叉烧”的招牌,并把自己的家庭原则改成了“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所以,“还是觉得你最好”里的“你”,说的并不是前任,而是“每一个家人”。
只要心在一起,家就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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