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也分阴阳?解读日本美术中的男绘与女绘 |@art张小玉
日本动漫,凭着剧情的创新和趣味性风靡世界。而日本人用图像讲故事的历史,则可以追溯到更早的平安时代,那就是独特的艺术形式“绘卷”。
绘卷,通过画面表现连贯的故事情节。可你知道,它还会有“男绘”和“女绘”之分吗?
今天,小玉就和你聊聊日本“男绘”和“女绘”各自的特点,以及这种艺术形式“阴阳”之分背后的文化原因。
表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绘卷《东征传绘卷》,记录了鉴真东渡日本的中日友好故事。
大合绘
男绘:雄性之姿
男绘,是绘卷中重要一种,即男性绘画。看它的命名方式,也知道它会有“展现雄性”的一面——
男绘:《信贵山源起绘卷》之《飞仓之卷》
内容上,多表现战争场面、寺院缘起等宏达和客观的事件。
比如《信贵山源起绘卷》,描绘了9世纪末隐居信贵山的僧人明莲的种种传奇故事,画面中人物形象众多,人物动作幅度剧烈,贵族与平民交相登场,群众场景大放异彩,场面宏大。
男绘《伴大纳言绘词》
手法上,用写实的手法描绘对象,人物生动形象,充满鲜活的生命力。
比如《伴大纳言绘词》,是继《信贵山缘起绘卷》之后的又一珍贵男绘,表现了平安时代初期大纳言伴善男与左大臣源信的政治纷争、大纳言伴善男等放火烧应天门这两大事件的场景。画中人物形象众多,通过真实的记录,表现出纷乱的场面。
男绘《吉备大臣入唐绘卷》
构图上,采用鸟瞰式的构图法,视点随着主要人物自由移动,场景多为室外,以自然的山水为背景。
比如《吉备大臣入唐绘卷》,作为日本传世文献中最早描绘唐都的图像史料,主要表现了遣唐使吉备真备在长安应对唐人难题考验的冒险传说。整幅绘卷得构图方式是斜上的鸟瞰视角,给观看者流动观看这些海岸风景、宫殿建筑和人物车马的感受,画在头脑里形成一种以时、空为轴的“动态”。因此,日本学者称绘卷是“手中的电影”。
男绘《东征传绘卷》
可以说,男绘属于日本绘画中的专业化是正统体系画,表现的也都是偏男性主题、男性视野、男性口味的内容。
而女绘,又有怎样的不同之处呢?
女绘:雌性之美
如果把男绘比作大男人的历史簿,那女绘就是小女人的闺中日记。
它是平安时代由贵妇们构想并发展出来的一种绘画样式,而在这些女绘中,也隐藏着满满的属于女性柔美的精巧设计——
女绘《〈源氏物语〉绘卷》
内容上,多取材于贵妇们喜爱的文学作品,那些卿卿我我的爱情小说是女绘最爱题材,到后来职业画家也采用了这种绘画形式。
比如著名的《源氏物语绘卷》,它是系统中现存最古老的、最精美的绘卷。先用优美的文字在点洒着金银箔书写紫式部小说里的故事,然后画出这一片段的画面。绘画与文辞相结合的形式,表现了源氏公子的艳情韵事。整个绘卷反映了日本平安时代宫廷生活的侧面,可以说是日本上层贵族夫人们的真实写照。
女绘:《源氏物语绘卷》之《竹河(二)》
绘画手法上,整个画面先用淡墨白描画出底稿,后施以重彩,再接着用墨笔勾出线条轮廓,此种线描和用色技巧称为“作绘式”。而且,在人物形象表现上也颇有特色,无论男女,没有严格的性别特征、神态、表情差异,眼睛类似“丹凤眼”不画瞳孔,鼻梁细长略呈钩状,嘴唇小小一轻点红色,这被称作“引目勾鼻点唇”法。
比如《源氏物语绘卷》,画面浓艳的用色处理,也恰到好处地烘托了这部爱情史诗的风情万种;小说中人物角色众多,但表现在绘卷中,人物除姿态可辨外,外貌几乎一样。画中人物并没有被对号入座,不会对应到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可以说直到现在的日本动漫,人物角色多为纤细手脚、尖脸圆眼设定,也是继承了女绘中的这种程式化画面处理。
女绘:《源氏物语》奈良绘卷
女绘将男绘中的鸟瞰构图深入了一层,形成了一种被称作“吹拔屋台”法的独特日本式构图:采用斜上方俯瞰全景的独特画面角度,并掀开天棚、屋顶直接表现室内场景,一目了然,使得有限的画面获得了最大表现容量。
比如《源氏物语据绘卷》中,画中为发生在平安王朝皇室或贵族室内的故事,多表现男女不可言说之情,“吹拔屋台”法的使用,给观者一种“上帝视角”的窥探乐趣。
女绘:《寝觉物语绘卷》
由此看来,男绘活力充沛、十足动感,相对照的女绘情感细腻、氛围宁静。
为什么绘卷中会呈现“阴阳”不同的两种艺术风格呢?
男绘女绘背后的日本文化
《源氏物语千年之恋》
- 礼仪与情感的界限
男绘与女绘之别,要溯源到它诞生时的日本文化大背景中。
平安时期的日本,与唐代保持着很深的联系,因此在文化上,遵循着私人情感与公共礼仪的严格界限。
在公共的文化场合中,遵循的是“男性模式”,比如书法书写沿用汉字、建筑沿用唐朝式样,在绘画中,就表现为展现外部的、客观的、物质的现象,即为男绘;相对的,在更多私密场合或内心世界,便可以使用偏向“女性模式”的表达,比如日本的片假名创作以及和歌,在绘画中,就表现为展现内在的、主观的、精神领域的现象,即为女绘。
可以说,在平安时期,文化习惯上的二分法成就了绘卷中的“阴阳”。
- 日本美学中的“物哀”与“幽玄”
日本美学中的“物哀”与“幽玄”,代表了不同的观念和审美。
物哀,是一种对人、对世相、对自然之物的感动,这是外部世界给人带来的触动。它表现在绘画中,就是男绘,是一种外在世界的描画;相对的,幽玄,会比物哀更注重内在的精神性,讲究“境生象外”的“袅袅余情”,它幻化成的就是女绘,超越了明确性的审美,给人一种优美的想象空间。
因此,男绘与女绘便是日本美学两种思想的艺术具体化。
也许我们在男绘与女绘中,
可以感受到一种细腻和不粗糙的气质,
重温日本艺术和文化的独特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