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一天从见到宴平湖和白怜亲在一起结束。
白越光掐灭了红唇间的女士香烟,眯眼冷笑一声。
不远处,被绿植遮挡的私密空间,男的阳光俊美,桃花眼深情款款,女的和白越光有七分相似,眼角下垂,惹人怜爱。
两人深情拥吻,旁若无人,自然是一道风景。
如果一个不是狂追白越光五年多,即使她去了国外既然痴心不悔日日表白的宴平湖,另一个不是白家私生女,与白越光对视不超过三秒就要软软倒地,口中直呼“姐姐没有推我——”……的白怜,那就更养眼了。
一小时前,白越光回到暌违五年的C市,甫一下飞机便收到一张图片。
上面宴平湖拉着白怜的手,两人说说笑笑,暧昧几乎要冲破屏幕直直溢出来。
白越光顺着陌生人提供的地址,来到C市中心的酒店。
果不其然。
“呵,男人。”
白家大小姐冷冷盯着他们,慢慢站起身来。
白越光被宴平湖追求许久,终于在昨天答应交往,为此她心情愉快地回来,心情愉快地准备和自己新出炉的男朋友约会——
然后看着昨晚还深情款款的男人,对着别的女人深情款款。
白越光都要恶心吐了。
好你个宴平湖,白越光心想。
老娘慎重思索一个月,终于愿意把自己从白月光降格成白饭粒。
你搁这背刺呢?
2.
白越光要冲出去撕了宴平湖之前,余光瞥见窗外一个人影。
待认出是谁后,她眼珠一转,露出一抹坏笑。
宴家大少爷,宴平湖的亲哥哥,宴嗔。
白越光一想起他何等人也,就忍不住为白怜默哀。
宴嗔性格阴晴不定,然杀伐果断,在家族中有很高声望,宴平湖在他面前,也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
而且,重点是。
白怜,是,宴嗔的,女朋友。
宴嗔曾经将一个泄露公司机密的员工整到家破人亡,以极其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好孩子不要学的手段,赚来个“玉面修罗”的诨号。
宴嗔银灰西装笔挺,金框眼镜下,是一双静似湖泊的眼睛,他大步走着,身边跟着小跑的助理,想来是有什么生意要谈。
眼见这一伙人要离开,白越光笑了。
白大小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下一秒她站在宴嗔面前,好整以暇微笑:“HI~”
4.
宴嗔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反应。
他身边的助理倒是反应迅速:“白小姐好,白小姐越来越优雅……”
“得了,”白越光打断助理的喋喋不休,直视宴嗔:“大少爷还认识我吧?”
宴嗔沉默,点头。
“越光。”
他声音沉稳沙哑。
是个好嗓子。
白越光眉头一跳。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白怜那种楚楚可怜型的,人生真是奇妙。
她被这人煞了一下。
这个男人,危险。
她手心发痒,纤长的手指无意识攥了攥,想抽烟了。
略有辛辣的味道顺着喉管,而后那种麻痹感从肺部冲向大脑。
这就是宴嗔给她的第一感觉。
“白小姐,我们今天有场会议……”助理说。
“你着急去么?”
“什么?”助理卡壳了,不知道这位白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小姐值得一个小时。”
宴嗔向助理挥挥手,“你先过去做准备,我稍后过去。”
白越光展颜一笑:“不会浪费宴少太多时间的,只是……我想看场戏罢了。”
4
那天接下来的事白越光已经不想再回忆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
目瞪狗呆。
宴嗔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首先。
白越光引着他去看宴平湖和白怜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场面,自己则躲在一边吃瓜。
只见宴嗔径直走过去,神色自然地和他们两个打了招呼。
不顾那对狗男女惊疑不安的目光,和他们,打招呼。
宴嗔问白怜:“你是来问平湖微积分问题的,对么?”
白怜面色空白:“哈?”
然后疯狂点头,“对,对啊,哈哈,我不太理解那个……”
“好,我只是碰巧看到你们,你们接着聊。”
宴嗔甚至伸出手,温柔地替白怜理了理衣领。
然后。
他离开了。
白越光看傻了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女朋友给你带了绿帽子啊宴大少!你在干什么?
白越光想象的大戏,完全不见踪影。
她也懒得去给那对瑟瑟发抖的可怜野鸳鸯二次打击,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5.
大小姐的初恋,历时一天,卒。
她直接没回白家,找了间酒吧买醉。
三杯酒下肚,白越光她……
不仅没醉。
她嗨起来了。
男朋友出轨自己妹妹,白大小姐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纯白的初恋被抹上了shi黄的色彩。
呕。
她灌下又一杯酒,大脑已经有些懵逼。
看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狂欢舞动,她撸起袖子就要加入。
横出一个手臂拦腰将她截住。
“谁?”
白越光眼前一片模糊,胡乱伸手去摸,不分轻重地呼到抱住她的人脸上。
酒吧红的蓝的灯光织出迷乱的堕落,映得来人脸上忽明忽暗,平白添几分暧昧。
音乐震天响,敲击着人的心脏,人们的身躯扭来扭去,天翻地覆。
在这狂烈地仿佛史前祭祀地氛围中,白越光却闻到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冷香。
外面下雪了么。
她的思绪被这气味冰了一下,想到。
“别、别拦我,我要……呃!跳舞,我要找野男人!我也要出轨!”
抱住她的人声音也好听,似是轻轻一笑。
“你看我如何?”
白越光努力睁大眼睛,看这人皮相不赖,就是有点奇异的眼熟。
不,不对。
不是最近见过那种眼熟,而是那种,从青春期的幻想中优雅走出来的那种眼熟。
像旅人的原乡,一见到他,亲切,依赖的感觉便喷薄而出。
想变成毛茸茸的小宠物,头抵着他的手掌撒娇,被他不轻不重地顺毛毛。
半晌,她挑起眼。
“行啊。”
6.
被抱到车里的时候,白越光倚着旁边看不清面孔的人,呆呆出神。
她很醉了,只剩下一点点本能,来进行漫无目的不着边际的思考。
金鱼吐出一个泡泡,里面豹子在奔跑……豹子变成了羚羊,羚羊骑着熊猫,熊猫用竹子吹泡泡,她就是其中一个泡泡……
“醉了?”
她听到那个男子问。
声音低沉喑哑。
她没回答,她觉得自己在忙着吐泡泡,一只优秀的金鱼是不可以分心哒。
“看来是真的醉了……”
“谁也不爱我。”她忽然低落道。
“我是只没人爱的金鱼,金鱼好看,又贵,但是没人真心喜欢金鱼。”
“我喜欢。”
男子忽然道。
“你、你是谁呀?”
黑色的迈巴赫安静地在暗夜的都市穿行。
一缕银白月光终于历经千难万险,穿越钢铁森林,来到车里。
就在那亮起来的一瞬间,白越光看清了他的脸。
“你……”她怔怔道。
有人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鸦黑的眼睫低垂,琥珀色的眸子望过来。
月光镀在银灰色的西装上,泛起柔和的边。
像落入人间的受难神祇。
“叫我‘哥哥’。”
7.
“……”
白越光眯眼,酒醒几分,不善道:“你喜欢玩角色扮演?”
她依旧没认出这人是谁,这不妨碍她觉得这人很变态。
“我们去哪个酒店?先说好,我要五星级以上的。”
“我家。”
没见过约炮约到家里的,这人不会和自己一样是个新手吧。
不过随便,一夜情而已。
……她感觉有人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
而后身边的床下陷,那人勾着她的脖子吻上额头。
她哼哼唧唧地躲闪吻落在脸上的痒意,一会觉得有什么硌着脸,不满意地挥手去抓。
“它碍着你了?真该死。”
男人单手摘下眼镜,随手扔在地上,又附身抱住她,缠缠绵绵,不愿离开。
白越光睁着眼: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为了泄愤?为了一个陌生人?
她开始无理取闹:“你竟然没给我准备礼物!我的小礼物呢?你走开!”
男人叹了口气,从后面抱住她,下巴磕在她白皙的肩上,“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公主。”
“嗯……我要城东宫记的草莓慕斯!夹层换成芒果馅!”
“小祖宗,这里离城东两个小时路程……而且他们已经打烊……”
“我不管,我就要!你快去,不然不要靠近我!”
8.
这个一夜情的对象倒是出奇的好脾气。
他从床上离开,走出门去。
白越光枕着冰凉的丝绸枕头,望着空荡荡的卧室,咬牙切齿:“宴平湖,给我爬!渣男!”
不多时那人竟然走了回来。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被递过来,“喏。”
“这是什么?”
她呆呆问。
“你要的慕斯,夹层是芒果馅。”
“你……你……”
她手足无措,本意是逃避一夜情,没想到这人竟然恰好买了?
“吃吧,知道你爱这个。”
一般男人被打断都应该生气,更何况女伴提出那种无理要求。
可他竟然含着笑,打开包装,“啊——”
白越光下意识张嘴,被喂了一嘴甜。
他盘腿坐在她对面,笑吟吟地端着她的小蛋糕。
仿佛无所不能的长腿叔叔。
虽然但是,这兵荒马乱的一天,依旧拥有一个目瞪狗呆的结局。
白越光第二天一睁眼。
发现。
枕边人。
姓宴,
名嗔。
9.
我竟然,和,宴平湖出轨对象,我妹,白怜的,男朋友,睡了。
白越光回想昨晚种种,觉得自己从上到下,一寸寸裂开了。
“醒了?”
有低哑的男声,从床头传来。
宴嗔静静坐在那里,一条长腿随意落在地上,纤长的睫毛上落着晨光。
美色误人。
虽然他们两个昨晚什么都没做——宴嗔喂他吃完蛋糕两个人就盖被被纯睡觉了——话说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嗯……
白越光悄咪咪看了看他高挺的鼻梁。
不应该啊。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
白越光站在道德高地对此人捡尸的行为指指点点:“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有女朋友,昨晚还来撩我?你竟然对我妹妹不忠?”
想起他竟然是白怜的男朋友,白越光觉得浑身不对劲,这都是什么事啊,嘶……
宴嗔不置可否,只是递过来一样包装精致的物品。
10.
“什么东西?”
白越光莫名其妙拆开,看到一个水钻的……HELLO KITTY发夹?
“看起来满贵,就是太幼齿了,这玩意我十五岁还可能喜欢,现在就……噫,还你。以后咱们两个桥归桥路归路,见面就当上辈子,啊。”
白越光把那个亮晶晶的小发夹扔回去。
宴嗔:“不行。”
“你不行什么不行?”
白越光凶巴巴道,“我知道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虽然咱们for one night,虽然宴平湖出轨……草,”白越光想起来就生气,用五国语言又骂了宴平湖一百遍,“但是这不意味着咱俩能发展超出革命友谊之外的东西了啊!”
宴嗔竟然垂首,呵呵笑起来,活像个反派,“宴平湖跟白怜在一起三年了,我有证据。”
什么?原来他们那么早就勾搭上了?那宴平湖一边抱着她妹妹一边追求她?日。
白越光又想吐了。
“SO?你都知道了,怎么还和白怜在一起?”
宴嗔避而不答,反而提议道:“如你所见,我是白怜的‘男朋友’,你不想和我私下在一起,报复他们么?”
白越光看着宴嗔,想了想。
宴嗔无辜回望。
五秒钟后。
“神经病啊你,guna!”
11.
白越光离开神经病,怒气满格地约宴平湖出来见面。
在等人的过程中,她愤怒地把地上的空塑料瓶……踢到垃圾桶里。
营造清洁美丽社会,从我做起。
她准备开门见山地和这个“一日男友”分手。
“越光!”
宴平湖衣冠楚楚,身形颀长,标准的男模身材。
他笑容灿烂,手中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
白越光皱了皱眉,接过,礼貌道:“谢谢。”
虽然她一直说自己喜欢红玫瑰,朋友们也都觉得她长相明艳大气,只有红玫瑰才配得上她的气场,但实际上,她喜欢什么花,自己也说不清。
“你喜欢就好,”宴平湖笑了,看上去一派英俊,只是和他哥哥宴嗔相比,宴嗔很早便开始执掌企业,喜怒不形于色,和他相比,宴嗔像象牙塔中的学生一般青涩。
宴平湖小心翼翼地来牵白越光的手,眼中满满都是期盼,“那……我们去约会?”
“……女朋友?”
他像刚刚谈恋爱的少年一般,面对心上人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一字一句,都要斟酌。
都是真心。
白越光盯着他,紧了紧腮帮子,啧。
“我们分手吧。”
12.
“!”
“越光,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么?你说,我一定改!”
“你做什么你自己……”
白越光正准备拿出照片甩他一脸,忽然看到宴嗔和白怜并肩而来。
她住嘴了。
这两个……很奇怪。
白怜数次娇弱地想要挽上宴嗔,却被他轻轻避开,怎么看都不想情侣。
奇怪二人组走得很慢,白越光等他们走近,想起今天自己如果和宴平湖分手,岂不是成全了白怜?
白怜脚踏两条船,风风光光?
白越光一想起自己出国的原因,心念电转。
当初两人在湖边,白怜不慎落水,醒来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说“和姐姐没关系,”废话当然和她没关系啊!
白越光那时候就觉得这个私生女妹妹有点奇怪,再加上她专业需要深造,她就干脆利落地出国去了,期间宴平湖一直对她狂追不舍,再加上她结束学业准备回国,觉得处处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他的追求。
不行,不能让这两个人逍遥快活,白越光决定给他们的爱情道路上增添一点点障碍。
她改口道:“你做什么自己不知道?你和我妹妹……”
白越光满意地看到宴平湖和白怜的脸同时僵住了。
“你竟然趁我不在国内……”
宴平湖张口:“越光你听我解释……”
白怜也弱弱道:“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竟然欺负我妹妹!你竟然!”
13.
“逼她学微积分!”
“微积分啊!”
白越光痛心疾首道:“狗都不学!你竟然逼她学这个!”
宴平湖一顿。
白怜卡住。
“我……我也是想帮她进步……”宴平湖打蛇随棍上。
“是啊姐姐,你不知道,平湖哥哥每晚都看着我学……”
白怜有点不甘心,试图在对话中添加一些不太和谐的元素。
白越光假装大大咧咧,“行了,原谅你了,咱们去看电影吧?男、朋、友?”
她故意把“男朋友”咬得极重。
她揽着宴平湖的肩就走。
宴平湖的肩僵直一瞬,很快放松下来。
“好,好啊,越、越光。”
白越光走了几步,忽地回头,“仔细看,小怜竟然和我长得有七分像哎!”
白怜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
哦。
白越光懂了。
看来这两人勾搭上的契机,就是白怜和自己相似的一张脸,就是不知道,谁先主动了。
宴平湖拿白怜当自己的替身?自己迟迟不回应他的感情导致他找了一个替身?
好家伙,是我爱的狗血大戏没错了。
白越光在心中拊掌。
她警告宴平湖,“你爱屋及乌没错,不过我会吃醋的哦!”
白怜的脸绿了。
14.
白越光坐上宴平湖的车。
她打开车窗,往后看。
白怜已经面色不太好地跑开了,白越光几乎能看到她身后“嘤嘤嘤”的动效。
她快乐地收回眼神,却不期然撞上宴嗔的身形。
他站得笔挺,却无端给人一种落拓感。
白越光不知道怎地,着魔似地盯着他出神。
直到宴嗔摘下眼镜,捏捏鼻梁,抬起头来,直直对上她。
“!”
白越光几乎是弹回座椅,升上车窗,仍心有余悸。
15.
接下来的“约会”,白越光几乎全程不在状态。
她一遍遍想着刚刚那个男人,想他好似落寞的眼神,想他在想什么?想他为什么……
那么熟悉。
熟悉到,他一垂下眼神,她就想扑到他怀中。
好像是接触上的熟悉感……离得久了,总让人怅然若失。
可他们也只是见过几面。
心痛?还是心痒?
“越光,越光?”
宴平湖叫她。
“啊……什么?”
爱情的电影,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白越光看到对面的男人脸色微红。
“你为什么要追我?”她忽然问。
“明明我们之前并不熟悉,也没有私交。”
宴平湖张张嘴,“你忘了?越光,你被绑架那次,我碰巧救了你。”
“从我第一次抱住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放下你。”
包括对着白怜的脸怀念我?
白越光心下冷笑。
很快她理解了他的话,惊愕道:“是你救了我?”
她五年前曾被绑架,虽然有惊无险,罪犯也已伏法,但她失去了被绑架期间的记忆,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竟然是你?”
宴平湖点头。
白越光无意识陷入思考。
她隐约记起了些模糊的画面:微凉的手,飘动的黑发,专注的黑眸,以及……落在额头的,浅浅的,一个吻。
忽然手上一暖,宴平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手上,俊目期盼地看着她。
16.
白越光一顿,坚定推开他的手,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道:“谢谢你,宴平湖。”
“我一直想好好报答救我的人,也因此,我不能欺骗你。”
“你听我说,”她打断他。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反思,我们是否决定得太仓促?我答应你时,究竟抱着多少怜悯你的心思,是不忍心让一个人追逐我这么辛苦,不忍心让你浪费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让你承担极高的沉没成本?”
“这样的关系,短期可以,长期则不能长久,我希望和我爱的人,是因为相同的志趣,灵魂的共鸣,深层次的理解……而在一起,而不是在你空运到我住处999朵玫瑰的卡片中,窥见你的真心。”
“越光……”宴平湖怔怔道。
“我要向你郑重道歉,因为我由于自身的虚荣以及人的劣根性,轻率答应了你的要求。”
“我作为女性,喜欢你送的礼物,喜欢被人爱慕的感觉,在原始社会,获得最多青睐的女性,往往会有更多生存的机会,为我无意识的半推半就,为我难以割舍的生物本能。”
17.
宴平湖怔怔道:“你不是这样的,你一开始便明确地拒绝我,是我一直穷追不舍。”
“但你那么骄傲,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对吗?”
“我确实,想要你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白越光以为他是说自己被绑架的事情,没有在意。
“对不起,宴平湖,真的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宴平湖低下头去,脖颈弯出一个难过的弧度。
半晌,他苦笑道:“是我应该说对不起,越光,你很好,真的。”
“我不该用大量廉价的追求行为,‘妄图用那些金钱串成一根链子,套在你的脖子上,把你牵回家里去。’[[[] 白先勇《尹雪艳》]]”
“说我救了你,实际上在挟恩图报,暗地里希望你能感动,而后混淆与爱情的分别,”
他顿了顿,“我答应你。”
对于富人来讲,持续五年的追求,奉上不计其数的钱财,并不是难事,就真心来讲,一个怕死的人的奋不顾身,或者穷人的钱,能够给出自己所珍视的,大抵能说是爱吧。
宴平湖为她花钱,但也曾救过她。
所以,他大概是喜欢她的,但这里面,又有些漫不经心。
因为他在同时,心中还有白怜。
18.
白越光释然地走出影院。
那部电影,最终没有看完。
宴平湖最后想说什么,但他终究没有说出他和白怜的事。
19.
灰墙旁倚着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盒子。
她走过时,被那个人叫住。
“越光。”
宴嗔还是倚在墙上,脚下不动。
她无声地注视他。
“如果你想通过我,来打击宴平湖的话,那你放弃吧,我和他掰了。”
“你和他……分手了?”
宴嗔的眸中,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他似乎感到有趣,笑了一笑。
“和你有关系?”
白越光不想理会变态,转头便走。
宴嗔却将一样东西强硬塞到她手中。
“为什么你每次见面都要送我东西?”她不解。
而黑发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20.
宴嗔接了个电话,开了免提,里面白怜娇娇的声音传来:“我不太舒服,能不能来看我……”
“好。”
宴嗔温柔道。
他挂断通话后,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向白越光一挑眉,示意她先走。
“要下雨了,快走。”
白越光看着他对白怜的耐心,只觉一股无名火涌上来。
这个人阴晴不定、心思深沉、对着白怜装出一副好男友模样,虚伪至极,还经常出现在她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把礼盒还给他,语气冷硬:“拿去哄你女朋友吧。”
“你生气了?”
宴嗔夸张地做出惊讶表情,唇边的笑意未隐。
“我不敢呢。”
白越光阴阳怪气道。
她期盼着这人能和她吵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恶狠狠地扒开他微笑的假面,看到他的真实情绪。
可宴嗔依然八风不动,只是向她做了个手势,“走吧,雨真的要落下来了。”
21.
白越光头也不回就走。
可她忽然福至心灵,转过头。
穿着长风衣的男人没看到她,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有点俗气的粉色盒子收到怀中,抬头看天确认它不会淋到,像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紧接着。
凉气浮动,缠着白越光白皙光裸的脚踝,一丝青草土壤的气味在空气中暗暗漂浮。
这是下雨前的征兆。
白越光忽然瞪大眼睛。
宴嗔走得缓慢,背影狼狈,深一脚浅一脚地。
——他竟然是个跛子。
她还待再看,雨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22.
白越光恹恹窝在沙发,随手抓起几只毛绒玩具放在身上。
这人,竟然是个瘸子?
要么他是太好面子,要么是为了某种她不知道的原因……
每次他出现,总是身姿笔挺,举止优雅,像一个正常的变态。
她提不起劲来,拎起一只狐狸玩偶,她眯着眼和它对视三秒。
狐狸毛茸茸的脸上有一抹狡猾的笑,像极了某个宴嗔。
“啊呜!”白越光一口咬住狐狸耳朵,恨恨地磨牙。
宴平湖出现在门口,看到白越光的模样,不由得呆了呆。
宴平湖以拳抵住唇,竭力忍住笑。
白越光叼着狐狸耳朵看向他,脑袋里有跟弦“嘭”断了。
她脸皮不动,面无表情地“呸”出嘴里的毛茸茸。
转身。
冲上楼。
她本来不想跑。
但是宴平湖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宴嗔。
23.
“平湖哥哥!不,宴嗔……”
白怜从楼梯与白越光擦肩而过,一眼就看到了宴平湖,瞬间欣喜地大喊,可她转眼看到自己的“正牌男友”,瞬间变了个调子:“宴、宴嗔,你来啦?”
白越光站在二楼口背着他们嘲笑,可惜了,若白怜反应慢点,她就能看到火葬场了。
白怜还不知道白越光已经知道她和宴平湖的私情,她一会给宴嗔泡茶,替他拿下衣服上的一根头发,一边隐晦地朝宴平湖暗送秋波,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整个白家上下都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宴嗔双手交叉成塔状,好整以暇地看着宴平湖的纠结神色。
自己的这个弟弟皮相俊美,哪里都好,可就是在感情上是个白痴。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呢,即舍不得白越光又觉得自己愧对白怜,常常左右摇摆,一腔惜花之情无处安放,生生把自己洗脑成了情圣。
宴嗔起身上楼,来到白越光门前,敲门。
他的左腿有伤,但他尽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满眼笑意,像是要奔赴什么盛大的演出一般。
他向着月光而去。
24.
白越光正对着满楼的笑声运气呢,开门后不意是他,一愣道:“怎么?”
她抵住门,警惕道:“有话快说。”
宴嗔看着她奓毛的模样,闷闷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来。”
他的手是冰冷的。
宴嗔带着她左拐右转,进入到一处隐秘的门前。
白越光震惊道:“这是什么?我在家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现这里还有个密室!”
宴嗔只是笑,绅士地弯腰,伸出右手。
白越光嘀咕:“神神秘秘的……”
门在他们之后关上,小小的密室瞬间暗下来。
“你!”
白越光吓得回头,触及宴嗔的目光。
“嘘……”宴嗔捂住她柔软如花苞的唇。
他的眼神像万万滴雨水,向她铺天盖地地倾轧下来。
她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捕获了。
在这狭窄的密室,在昏沉暧昧的光线,由他的目光织成的网,密密网住她。
“你听。”
25.
这里其实是白怜卧室旁边的一小块地方,用来堆放杂物。
白越光被捂住嘴后不久,他们听到白怜和宴平湖的声音。
白怜:“宴平湖,我们结束吧。”
宴平湖的声音,似是一怔,他顿了一下开口,“为什么?”
“因为姐姐回来了,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对不起她,我不应该抢她的男人……”
白越光无声翻白眼,你不是抢了三年了么。
“我们不能这样做……”
宴平湖动情道:“怜儿,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经受住诱惑,在你提出当越光的替身时,答应了你……”
原来是我这个好妹妹主动的?她图什么啊……
白越光大受震撼.jpg
宴平湖继续深情款款:“我后来发现,我早已爱上了你,你不是越光的替身……”
“平湖哥哥……”白怜嘤咛一声,听声音好像抱住了宴平湖。
“我也喜欢你……但是姐姐怎么办?她那么单纯,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如果姐姐不原谅我,我、我就跪下求她……”
“怜儿……”
“没关系的,虽然之前姐姐生我的气,不小心把我推到水里……但是姐姐当时是无意的!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不会为难我们,让我们在一起的!”
都让你懂完了。
白越光继续翻白眼。
26.
都是女性,就算再怎么粗枝大叶,来自同性的微妙敌意,白越光还是能感受到的。
一直以来,她对于这个私生女妹妹都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就算发现她和宴平湖偷偷在一起,也不过是想给他们找点不痛快,阴私的事情她不想做,因此听到宴嗔玩弄白怜时,她才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宴平湖沉默半晌道:“你是不是和越光之前有什么误会?她不是这样的人。”
白怜:“我没有说姐姐不好!”
宴嗔手忙脚乱哄她:“是是是,我只是感觉你们之间有误会……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白怜忍不住惊讶地“啊”出来,语调尖锐,“什、什么,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宴平湖敏感道:“你不开心?”
白怜强颜欢笑:“没有啊,我、我只是,宴嗔哥哥逼迫我跟他在一起,我害怕……因为我们缘故,让你们兄弟阋墙……”
白越光坚强地从宴嗔怀抱抬起头,发送一个戏谑的目光:好样的,强抢民女啊。
27.
虽然白怜说宴嗔对她强取豪夺,但白越光看她的样子,分明是享受的。
从白怜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来。
你的男朋友早就拜倒在我脚下,宴嗔那么优秀的人是我的男朋友,而你虽然是白家风风光光的大小姐,细看却输得一塌糊涂。
白越光对此表示:EMMM……对你们这些变态的心理活动并不感兴趣。
打不过就恶心我是吧?
行。
她向前几步脱离宴嗔的怀抱范围。
脚尖一转,面对着他,亭亭玉立,像朵初夏的荷,一点点粉色,一大片绿色,构成了这么个古灵精怪、狡黠可爱的女人。
宴嗔眼眸深沉。
“来点刺激的?”
“哦?”
宴嗔哑声问。
白越光垂眸一笑,染着红指甲的左手摸出火机。
“啪”的一下。
跃动的火光照亮她的眉眼,落落大方,明艳动人,细看有点凄楚的凶狠与漫不经心。
她今天穿了件大红的吊带裙,露出圆润的肩头,低头叼着烟凑向打火机时,那摇晃的火苗映在肩膀上,好似匣中的珍珠,一遇光亮,便含蓄地绽放光华。
宴嗔喉头一动,“你说的刺激,是抽烟?”
28.
“你说呢?”白越光不答反问。
她递给他一支烟。
宴嗔:“不,没什么。”
他不熟练地把烟接过去,以唇虚虚衔着,待他凑向火机时,白越光却“啪嗒”一声,松开手。
她叼着烟示意道:“喏。”
她看到宴嗔眼神发亮,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般,黑亮的眸中沁出笑意。
他们烟抵着烟,头挨得很近。
宴嗔的烟在碰到白越光的烟前,白越光轻巧地跳开。
她走到离宴嗔五步远的地方,右手食指与中指取下烟,点点他:“宴嗔……”
“走过来。”
29.
宴嗔笑容一顿,无奈摇头,“小孩脾性。”
他纵容地走向她,然而很慢。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丑陋的样子:体态的歪斜、因为左脚的痛苦而不自觉露出的龇牙咧嘴的丑态……
这让他感到自卑,让他认为自己像污泥一般低贱到尘土中。
泥巴是碰不到月光的。
它只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待在地上,盼着月亮穿过云彩,将无私的皎洁分给世人。
谁能凭爱意将月亮私有?
它珍惜怀抱着一小片月光,恨恨诅咒东升的太阳日复一日地将它从自己怀中抢走。
白越光强硬道:“走快点。”
宴嗔一怔。
他终于看清她的表情,严肃、洞悉一切的表情。
他左腿侧暗暗支撑的手抖起来,几乎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焦急地在她脸上逡巡,以目。
直到发现她并没有露出怜悯的表情,才缓缓放开握紧的拳头。
30.
“来。”
白越光没发现自己声音有多么轻柔,像一个高超的猎手,耐心哄骗自己的猎物。
宴嗔蹒跚地走到她前面,以手支膝,弯下脊背。
“你……”
“做得好。”
她满意道。
他步伐不稳地走过来,像看着雏鹰被迫伸展开青涩的羽翼,充满了强制的美感。
啊。
她想。
我亲手折断过天使的翅膀。
让他坠落神坛……
落入人间,
成为我一个人的神明。
31.
“这是奖励哦。”
白越光吸了口烟,挑起宴嗔的下巴,渡过一口气。
宴嗔被呛得咳嗽。
“咳咳、咳咳咳!”
“刺激么?”白越光贴着他耳边问。
……
“远远不够。”
他说。
32.
她光裸的脊背贴在墙上,接触的地方泛起凉意。
一个吻落在她颈间,她仰起天鹅般的长颈。
“呵……”
“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换了副楚楚可怜的语气,模仿她可爱的妹妹白怜,脸上却满是戏谑。
“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呢?”
她眯起眼笑问,“呃……嘶……”
“你说呢?”
“我的,”
“妹夫?”她呵气如兰。
宴嗔双手倏然环上她的细腰。
喘息道:“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
白越光无语:“你好骚啊。”
两个人因为这一言难尽的台词呆滞两秒。
“噗——”
不知谁先开始,他们望着对方,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33.
白越光情不自禁地追逐着他的薄唇,在换气时她断断续续问:“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一看到你,就感到熟悉?
为什么你不愿让我看到你的不完美?
为什么……
宴嗔长久地凝视她,“我……”
“嘭”,门被循声而来的白怜和宴平湖打开,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白怜最先反应过来,她后退几步,捂住胸口,“姐,你、你们?”
宴平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越光。
不等白怜泫然欲泣的话语出口,宴嗔引导白越光的手搭在自己腰间,收着劲道抱了抱她。
“你被解雇了,白怜,请你自由地……和我弟弟双宿双飞吧。”
“宴嗔哥哥!你!”
白怜看向白越光,双目满是不甘。
“是的,我和平湖都喜欢越光,所以委屈你……左右逢源,做了我们两个睹人思人的替身。”
宴嗔讽道。
这话可以说是恶毒,白怜前几分钟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她小意温柔勾搭宴平湖,就是为了和白越光抢,而不知怎的,白越光一回来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后来更是果断分手,生生让她变成一个收废品、用二手男人的!这还不算——自己的明面上的男朋友宴嗔,更是从一开始就在耍她!
她不知怎的,想起那句“当年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怪不得,怪不得宴嗔从来不碰她,对她也冷淡地可以。
34.
白怜哭着跑了。
宴平湖深深看了白越光一眼,才跟上去。
“你刚刚想说什么?”
宴嗔又不肯说了。
白越光从他鼓出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挑眉,“又是给我的?”
里面是一个水晶熊挂件。
白越光:“彳亍口巴。”
她把它挂在手机上。
宴嗔一脸宠溺。
她警觉:“这里面没有定位仪吧?”
宴嗔假笑:“怎么会呢,宝贝?”
对视三秒。
白越光:“草,你真这么干了?救命,有变态!”
35.
白怜晚上来到白越光房间。
“姐姐,明天我们谈谈吧?”她微笑道。
白越光拒绝:“不行,有话今晚说,不然免谈。”
她觉得自己像大结局前的炮灰,明天指定没有什么好事。
“但是姐姐不想知道你被绑架的事情么?”白怜却像胜券在握。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白越光追问。
“明天见,姐、姐。”
36.
市郊凄冷,白怜一袭白裙,站在那里多时。
她有着和白越光七分像的面庞,但是更瘦弱一些,裙子在它身上,竟然显得空空荡荡。
白越光下车,把墨镜一扔,“说。”
“你不该回来的,姐姐。”
白怜露出一个迷幻的表情,开始她的演讲。
“五年前,我被爸爸带回白家,几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讨厌你。”
“你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
“等等等等,我打断一下,三流剧本的台词不要出现好吗,这样让我感觉你在暗恋我。如果你能用点属于成年人的语言和我对话,我会感到无比荣幸的。”
白怜梗了一下,她冷笑道:“我讨厌你,公司被开除的员工绑架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多么开心,谁知道你被人救了,还失去记忆。”
白越光戒备后退:“说说吧,你要做什么?”
“我?”白怜无辜地笑了笑。
“我本来到这里……人迹罕至,”她欣赏着四周的景色,“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37.
白越光却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白皙的手腕。
白怜一颤,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们从来没有过这种亲密的接触。
白越光冷笑:“你以为这几年我在国外只吃饭不长脑子吗?”
她轻而易举制住白怜的挣扎,握住她细痩的手腕大肆嘲笑:“就这点劲?没吃饭吗,嗯?”
“你放开我!”
白怜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气得眼圈发红,哪里有半分娇弱模样。
“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她玩味道,“既然我们只能活一个……”
她拽着白怜往旁边的断崖走去,然后把她推了下去。
38.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白怜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想到,一切都脱离了她的算计!
一向粗枝大叶的白越光,竟然能眼都不眨的杀人。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她几乎都喊不出声,隔着胸腔都能听到擂鼓似的心跳。
那一瞬间她因为自己已经死了,脑子不自觉回想起她听到白越光被绑架时的欣喜。
原来死亡是那么恐惧。
待她回神,却发现白越光在她上首拽着她,垂头恶劣地笑起来。
“怎么样,爽吗?”
39.
“白越光,你放我上去!”
“凭什么?这里坡不高,摔下去也就是断个腿吧……”
“我、我叫了平湖哥哥,你就不怕被他看到?”
“哎呀,我好怕呢……说吧,是谁当时救了我?”
白越光手上酸痛,没想到这便宜妹妹还挺沉。
“是宴嗔!宴嗔!可以了吗?快拉我上去!”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白越光不动声色,内里翻江倒海。“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你拉上来。”
白怜咬咬牙,屈辱道:“说。”
她知道白越光一定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比如让她承认自己蓄意接近宴平湖,就是为了和白越光过不去;或者要自己承认她总是碰瓷,让别人误以为白越光欺负她。
等我上去……
她在心中磨牙。
40.
“你的要求是什么?”
白越光笑眯眯,“来,跟我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白怜呆住。
“快点。”白越光威胁似的微微松手。
“富强、民主……文、文明、和谐……”
“大点声!”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可恶。
好、好像有什么……被净化了……
白怜生硬地读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往日她用来朗诵十四行诗的嘴……她发出“嘤嘤嘤”声音的喉咙……
白怜双目无神。
白越光很满意:“很好,很有精神!”
41.
她转头看到宴平湖跑过来,震惊地看着她们,心情甚好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真巧,你也来消食啊。”
“越光,你,你们……”
“啊,我们交流感情呢,你说是吧,小怜?”
“对,对。”
白怜屈辱回答。
宴平湖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这一刻她变得无比陌生。
她不再是那个笑得毫无阴霾、毫无恶意的女孩子,她成熟独立,自然大方,不会受任何人制掣。
什么是白月光?
无数人试图回答这一问题,可总不能尽如人意。
他们说……白月光是你心中最美好的事物,她们高傲皎洁,永远静静垂在天边,永远高不可及,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也是你永远思念的。
可现在……宴平湖他终于肯承认,白月光也是独立的个体。
她们一样会有喜怒哀乐,正如现在的白越光一样。
她不止会笑,笑得甜美,是他最美好的记忆……她同样能够伤害别人,做出种种“梦中女神”不会做的事情。
42.
宴嗔说他优柔寡断,他当初不以为然。
而今看来却是对的。
将爱人视作白月光,实质上粗暴地抹去了她的多样性格,认为她必须是纯白的、无暇的,一旦她们做出“不怎么纯洁”的事情,便失望地以为她的人设崩塌,这对于她们来讲,又何尝是一件好事?
他不仅优柔寡断、还卑劣无耻。
他接受白怜的亲近,将她作为替身,这不仅是对感情的侮辱,甚至也是对白怜的不公。
三年。
再次见到白越光站在他面前,他终于认识到,他错得彻底。
他一刻不停地追逐月光,幻想掬起一捧水,里面有月光的倒影,也算是拥有。
可他偶尔顿足凝神看向水中,却不是皎洁月亮的倒影。
而是,
被一厢情愿的追逐……
感动的痛哭流涕的自己。
43.
“对不起,越光,小怜。”
“你被绑架的时候,是哥哥救了你。”
白越光:“嗯,我刚刚知道了,但是为什么?”
宴平湖虽然难堪,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因为……”
白越光被绑架时,他正好看到。
他第一时间报警,跟了上去。
他想象着他是个盖世无双的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救出她。
可面对失智的歹徒和寒光闪闪的匕首,他却可悲地迟疑了。
宴嗔擦过他,冲了进去。
在今后的几年中,他无数次想过,如果他冲出去呢?如果他能再勇敢一些?
五年后他终于承认,他没有爱她到那种地步。
认识到所谓的“追逐”不过是自我高潮,这种发现几乎是可悲的,是惊悚的,是不良的。
于是他骗白越光是自己救了她,以寄望他的白月光的垂怜,在无数次的自我催眠中,他甚至也信以为真。
对于富人来讲,持续五年的追求,奉上不计其数的钱财,并不是难事;
就真心来讲,一个怕死的人的奋不顾身,或者穷人的钱,能够给出自己所珍视的,大抵能说是爱吧?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宴平湖能为她花钱,但宴嗔却救了她。
“哥哥他为你断了一条腿。”
44.
白越光拎起白怜晃了晃,“你把她带走吧,我想静静。”
“喂。”
她喊住白怜。
“就算你看不惯我,也别玩弄感情,跟他好好说清楚,如果你被欺负,白家会为你做主。”
白越光难得正色。
白怜面色变幻,哼道:“你管我?”
白越光:“又想接受社会主义教育是吗?你甚至不愿喊我一声教父,不是,姐姐。”
白越光玩梗玩到飞起。
她看到白怜终于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笑着叹了口气。
她这个妹妹虽然心思可坏,但最终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45.
白越光余光看到一个人影。
宴嗔看到她没事,转身就走。
白越光愣了一下,“站住!”
见男人不停,她喊道:“哥!”
“……”
宴嗔僵住了。
她快步跑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我把你忘了……”
“我忘了你是那个我的同桌,忘了你偷偷带我去海边,忘了……你向我告白——”
“忘了你,扑上来救了我……”
“越光,我是个瘸子。”
宴嗔声音紧绷,强忍情绪。
“那我还是个傻子呢!你说说,忘了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傻×—!”
“你不是……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
“那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要做你女朋友,你还不感激涕零?”
白越光把脸贴在他清瘦的脊背,长卷发拂过他的手心。
她语气骄矜,心却紧张地要命。
“遵命,我的……”
“殿下。”
作者:墨棏感卿
来源: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