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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动画领域有一种形式可以被称作为艺术，那么它一定叫做定格动画。

作为最古老的动画艺术形式之一，定格动画与手绘动画与电脑动画共同构成了现代动画的三大门类。但随着动画技术的发展，电脑动画成为了近年来的主流动画形式，手绘动画都已逐渐走向没落，优秀的定格动画也越来越少见。

最近在网飞上线，由独立定格动画领域的顶级人才艾玛·德斯沃夫、马克·罗斯、妮基·林德罗斯·冯·巴尔和帕洛玛·巴尔扎联合执导的《房子》是定格动画的又一次优秀呈现。

观看《房子》的过程中，给人最直观的感受是惊悚与猎奇。之所以产生这样的观感，是由定格动画的创作特点决定的。

定格动画起源于1907年，是通过逐格地拍摄对象然后连续放映，使之连贯成动态的动画形式。它的创作门槛很低，往往不需要很高的专业技巧，采用现实物品或者直接现实取景，即可制作一部定格动画。它的制作材料几乎可以全部来自于生活，外出郊游采集来的花草、生活当中无用的垃圾、二手市场中淘来的小玩意儿、修理水管用的扳手......

而采用现实材质来还原真实场景，现实与超现实之间的壁垒被打破，让定格动画天然拥有一种奇幻感。

人物设计上，定格动画又往往为突出人物性格而做夸张处理，两厢结合极容易产生似人非人、亦真亦幻的恐怖谷效应。

比如经典长片定格动画电影《僵尸新娘》。影片中的人物由黏土木偶制作而成，在造型设计上特意设计了消瘦窄小的脸型搭配大而突出的眼珠。让人物整体呈现一种惊悚、怪异之感。《玛丽与马克思》虽然有着暖心的主题，但马克思的造型却设置成了三角脑袋，耷拉脸皮的惊悚模样。

而在《房子》的第一个故事中，设计者也特意将人物做了夸张化处理，首先是留白巨大的脸庞，其次将人物眼球刻意缩小并拉近眼睛间距，让人物呈现一种贪婪麻木的状态。

将动物设置成主角也是定格动画中常见的创作方法。比如由韦斯·安德森制作的《了不起的狐狸爸爸》以狐狸为主角，蒂姆·伯顿的《科学怪狗》直接以宠物狗作为主角。《房子》中的后两个故事，也分别用羊毛毡制成的老鼠与猫咪做主人公。将这些动物在真实的背景下拟人化，过着与真人别无二致的现实生活，这本身就有着怪异感了。更遑论，片中密密麻麻占领房屋，并且活灵活现的蟑螂了。

这种实体物品制作的场景与人物，所拥有的真实质感与代入感，是传统手绘动画不能比拟的。

而选用真实材料制作，又带来了定格动画的又一个特点——繁复的制作工序。

上文我们提到，定格动画是通过逐格地拍摄对象并连续放映，使之连贯成动态的动画形式。逐格拍摄，也就意味着被拍摄的主体，每一格都要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细微变化。所以在定格动画制作过程中，需要创作者对拍摄主题，进行调整再制作。

若以《房子》中羊毛毡人偶这类不可活动的物体作为故事人物，那么一段连贯的动画，需要分解动作并制作多个不同运动状态的相同人偶，才能逐格拍摄使其连贯。

同时，在拍摄过程中还要保持短时间画面内，光线阴影没有过多变化。这就需要前期的大量准备和预演工作，而在正式拍摄过程中一点点细微的不同，都可能造成画面的不连贯，从而推翻整个作品。

这样的制作难度就导致，很多时候定格动画制作者倾向于创作轻故事重情节的短片。一方面运用极致化的画面效果造成视觉冲击，形成记忆点。如日本动画《守宫妖》就以诡异的人物与暗黑血腥的画面，讲述了一个人性黑暗的故事。

另一方面以具有反差感的暗喻，来展现故事的主题思想。如曾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的《新鲜鳄梨酱》，故事只有短短一分四十秒，但却将泡沫经济、资本博弈、世界大战等主题暗喻在一场鳄梨早餐的制作过程中。

《房子》也同样延续着这样的创作手法，第一个故事中，空旷的房子，黑暗中望不到尽头的走廊；第二个故事中，老鼠先生在昏暗的地下室生活，暗无天日的房间与到处攀爬的蟑螂，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而三个故事围绕房子为主题，暗喻的是人物对地位的无尽欲望，与被金钱支配后的麻木冷漠。

诡异的人物与荒诞的情节，构成定格动画浓烈的情绪氛围，而静帧拍摄的手法，则让定格动画始终保持冷淡克制的视角，从而让定格动画极具现实讽刺感。这也是，定格动画艺术感的来源。

从《僵尸新娘》到《房子》，这种具有艺术感的动画，总是出现在国外作品中。难道中国没有定格动画吗？其实在国产动画的起步阶段，中国动画创作者们曾经创造过一批质量过硬的定格动画。

比如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阿凡提》《神笔马良》《崂山道士》等经典动画。甚至在当时，国产定格动画不拘泥于人偶这种常见的表现形式，而是融入了更多的中国传统民间艺术。《猪八戒吃瓜》采用的是剪纸工艺，《老鼠嫁女》则运用了纸偶技术，《东郭先生和狼》是皮影，《冬天里的小田鼠》是布艺......

但随着电脑动画的兴起，定格动画经历了断代。如今国内还在制作定格动画的公司少之又少。相人偶工作室曾将武侠与粘土人偶融合制作过定格动画《鸡鸡侠》，但始终未出圈。导演翁劼是定格动画的守望者，他制作的《风雪山神庙》《戚继光》以及去年与秦昊合作的《枣知道》独具中国特色，有着很高的艺术价值但也并未引起巨大反响。

在国产商业动画蓬勃发展的当下，定格动画的春天不知何时能来。

【文/久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