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月亮来源：李月亮（ID:bymooneye）
星期六的凌晨4点，你在做什么？
应该在酣睡吧。
但就在9月4日，星期六的凌晨4点，黑龙江的村里，有一群人已经在拖拉机上颠簸了一个小时。
他们是去隔壁村干农活的。
这本来是一次普通的出工，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会干上一整天，赚一百块钱，然后再坐上这个拖拉机，颠簸回家。
可是这一天，只有早出，没有晚归了。
一辆重型挂车，突然从后面追尾，重重地撞了上来。
一瞬间，拖拉机被撞得稀碎，只剩车头。
而车上的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基本都没了气息。
两车上的16人，15人死亡，只有一个，在碰撞瞬间弹了出去，捡了一条命，但也摔断了腿。
01
拖拉机上的这群人，是去采万寿菊挣钱的。
那是一种经济作物，可以入药，很多山村都在种植，是为农民增收的“致富花”。
村支书老卢说，这活儿村民们年年都干，这家采完了就帮下家采。
采摘收入按小时算，1小时12块，一天大体干上10小时，挣一百多块钱。
万寿菊的采摘必须赶早，村民说，他们一般都是凌晨4点下地干活，从早上4点干到下午4点。
这次遇难的15个人，来自三四个村子，年纪多在五六十岁。
有知情人说，遇难者里可能最小的30多岁，最大的是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
他们这次去的吉兴河村，离家十几里地，拖拉机走得慢，路上就要花一个小时。
所以坐车的14个人，每一个都是两三点起床，等着拖拉机来拉。
那天本来大家都快到地方了，背后却飞来横祸……
痛失妻子的村支书老卢说，后面追尾的那辆挂车，装了100多吨河沙，下坡的时候，直接就整个骑上了拖拉机。
事故发生后，路上的拖拉机只剩下一个车头……
除了坐在“翅膀”上的一位老廖被直接甩了出去、摔折了腿，其他13人和拖拉机司机，都在下坡路上被拖行了数十米，都没了……
之后，那个挂车翻进了沟里，底下还压着拖拉机的后斗。
挂车飞出了几十米，路边三四十厘米粗的杨树林，被撞倒了一排。
挂车司机，也当场遇难。
事发地一片狼藉，视频里不知是目击者还是家属，久久地站在那条路上，发呆、抹泪。
有网友说事故就在自己家附近，她还见过遇难的两个阿姨、奶奶。
她说，去采万寿菊补贴家用的，一般都是妇女。
她们凌晨4点就要下地，有些人会过敏、手发痒起红点，但还是坚持去。
为了生计早起贪黑、东奔西走，挣1天120元的辛苦钱。
他们不过是一群为了生活咬牙努力的人，却遭此横祸。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02
目前，事故的原因正在查证。
有人说，应该是挂车司机疲劳驾驶。
也有人说，拖拉机载人本来就危险，还一车拉这么多人，查查这个拖拉机，肯定没有反光带，只怕连驾照都没有！
拖拉机司机老刘，的确没有驾照。
他不只没有驾照，车子也没有牌照，没有保险。
你也许觉得不可思议，可这就是真实的农村现状。
司机老刘57岁，年年都拉人去采万寿菊。
他不仅出车，自己也去干活，一天下来，工钱加车费挣个两三百。
采花的人住得分散，他凌晨2点就开始到处接人。
为了赶在4点前采摘，早饭也顾不上吃。
家人说，老刘家里有两个女儿，89岁的老母亲有乳腺癌，媳妇儿刚做完肺积水手术，这段时间就指着老刘拉人采花挣钱。
如今老刘没了，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交待……
而那位追尾的挂车司机，其实也是附近的村民。
凌晨四点，拉着100吨河沙在路上跑，可能因为一时疲倦，惹了大祸。
带走这么多生命，的确令人生气。
但换个角度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个辛苦谋生的可怜人？
在这场悲剧里，有肇事者，有违规者，但是，好像真没有恶人。
正如网友的感叹：
都不容易，虽然出了这么大的惨剧，但是……不知道能怪谁……
03
遇难者家属里，有一位59岁的老牛。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认出了地上的衣服和帽子，那是他60岁老伴的。
老牛的村子离得远，有20里地的路程，老伴为了早点干活、多挣点钱，3点20就走了。
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牛的家里，只有一个上小学的孙女。他儿子在监狱服法，儿媳改了嫁。
如今老伴也走了，就只剩爷孙俩相依为命。
老牛伤心地叹道：
“谁能想到这事？要能想到，就不去打工了。”
记者问到老牛接下来的打算。
他说，现在根本没寻思后面的事。
“马上要秋收了，挣点钱够孙女今年用，孩子还得上学呀。”
是啊，再悲再痛，再苦再难，日子还得过。
身上压着千斤担的人，可能根本没有时间谈悲伤。
04
其实这样的悲剧，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去年10月，吉林就发生过非常相似的车祸，18死1伤，死者也多是去玉米地里掰苞米的农村零工。
每次都有人问：
他们为什么不坐大巴？为什么要坐拖拉机？
他们为什么不等天亮再去？为什么要摸黑冒险？
这可能就是现代版的“何不食肉糜”吧。
如果你没有经历过朝不保夕的穷日子，那的确是无法理解他们。
15个人挤在一辆拖拉机上，可能是很多人没见过的场景。
可放在农村，却不算新鲜。
他们的确是图便宜，的确是风险意识差。
但如果腰缠万贯，如果衣食无忧，谁又愿意这样艰苦奔波？
生而为人，谁都希望一家安乐，谁都渴望体面安闲。
可在世界的很多不为人知的角落，太多人都是拼尽一身力气，才能勉强生活。
60岁的老人，起早贪黑地去挣一点生活费，这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生存方式。
如果你是外人，就算不能感同身受，也请不要苛责。
只是。
这样的悲剧，我们真的不希望再发生了。
所以，必须提醒每个“拿命换钱”的人：
命真的比钱重要，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拿命去赌。
越穷苦越艰难，越应该多多保重、注意安全。
否则你倒下了，一家老小怎么办？他们如何承受失去你的悲痛，和雪上加霜的生活？
还有。
我知道很多人，其实生活没有那么艰难，但也一直在“拼命”：
总是工作到凌晨的职场人。
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外卖小哥。
为了生意、人脉，经常喝酒喝到吐的“酒局人”。
明明身体不好，还无视警告，死撑硬扛的打工人……
我特别理解每个人的努力，也丝毫不想讽刺这些积极向上的人。
只是希望大家理智地想一想，这样拼“命”换来的收入、人脉、职业发展，到底值不值得。
想一想万一明天自己真的倒下了，要多少钱来挽回，要给家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和麻烦，自己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们都渴望更好的生活。
但人首先还是要好好生，然后才能好好活，不是吗。
作者简介：李月亮，高人气作家，新女性主义者，扎实写字的手艺人。解读情感，透视人性，以理性和智慧陪万千女性成长。新书《好的人生，不慌不忙》热卖中。微信公众号：李月亮（bymooneye）。转载请联系作者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