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的通信指令室接到一位身分不明的人通过110打来的紧急报案电话:在柏江市区的多摩川河滩上,此刻有人正在掩埋尸体。
尽管怀疑这可能是个恶作剧,但由于案情报告得如此具体,通信指令室便与当地所辖署及正在附近巡逻的巡逻车联系,责成他们迅速赶到现场。
首先赶到现场的巡逻车,果然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一男一女正在河滩草丛中掩埋什么东西。
这一男一女一受盘问就慌忙逃跑,警察紧追而上逮住了他们。然后,警察掘开他们刚刚掩埋好什么东西的地面一看,原来是一具刚被绞死的老年女性的尸体,于是,警察将这一案件报告给搜查第一科及鉴别科。
在现场抓到的杀人和遗弃尸体现行犯,那一男一女的身分马上就被查清:谷口敏胜和神川君代。
谷口是财川集团的总裁——财川总一郎的妹夫,被害者是侍候总一郎多年的女仆高谷松,警察们将调查的重点集中在杀人动机这一点上。
在警察严厉追问下,谷口供认了自己的犯罪动机。因为在杀人现场被抓,他完全死心了。
“二十多年前,当我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就与家住附近的神川君代相识并相爱了。因为我是学生,两家的家长不同意我们结婚,我们被强行拆散了。家父为了使我离开君代,让我到德国去留学。几年后,当我留学归来时,神川家已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还听说,君代在我出国后,离家出走,不知去向。我无从寻找,只得作罢。
“后来,我经别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惠子,并和她结了婚。就在这时,邂逅已经成为我的内兄财川总一郎的情人的君代,我们的关系又复活了。当然,这种关系是极端危险的,必须绝对保密,倘若只要一次,被我的内兄或妻子发现,那我们的生活就要从根本上垮掉。我们虽然经常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但总算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相当长的岁月。
“由于要冒如此之大的风险,我不只一次暗下决心与君代分手,但可能由于男女之间的所谓缘份吧,或者是因为我们过于纵欲,直到如今仍保持着这种关系,以至最近被阿松发现了。阿松是内兄的贴身女佣人,她贪得无厌,心术不端,口嘴如刀。她以为抓到了我们的致命点,写恐吓信,妄图向我们敲诈一千万元,实际上,这样的人要敲诈的远不止这些。她如此威胁着我们的安全,我们为了保全自己,出于无奈,杀了她。但我实在设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仿佛是警察在后面跟踪,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于是,审讯官告诉他,有一个身分不明的人打电话报案。
“什么?报案?”
谷口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怎么样?你能猜到是谁吗?”
审讯官问道。
尽管准确地向警察报案,迫使警察神速地逮住凶手,但因事情蹊跷,那不明身分的报案者令人感到形迹可疑。
谷口好象在沉思。一会儿他抬起头。
“也许……”他喃喃地说道。
“也许,也许什么?”精明的审讯官追问。
“也许,这是一个圈套。”
谷口空虚的目光仿佛捕捉到一个什么轮廓了。
“请你说详细一点儿。”
审讯官一阵紧张,调整了一下坐的姿势。
“实际上,我们发现了一个重大的事件。”
“重大的事件?”
审讯官从谷口的表情中悟到了他将要供出什么非同寻常的新情况。
“财川总一郎的儿子一郎,即现任财川商事常务董事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一郎。”
“我不理解你这话的意思。究竟是怎么回事?”
审讯官因为不知道财川家内部复杂的人事关系,听到谷口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就是说,财川总一郎继承人是个冒牌货。”
“那么,真正的一郎到哪儿去了?”
“我怀疑是被杀掉了。”
“被杀掉了?被谁杀掉的?”
“当然是现在的这个假一郎了。”
“可是替身不是轻易当得得成的。”
“这个替身长得和一郎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似的,一模一样,连作为姑父的我也分辨不清了。”
“可是,骗不过父母兄弟及妻子吧?”
“一郎没有兄弟,母亲系已病死,只有父亲总一郎一人,而总一郎又因发生了轻度脑溢血后得了恍惚症。至于亲戚,也只有他的叔叔聪次,姑姑——即我的妻子惠子。虽则是亲戚,我们不可能总见到他,因而无法辨认。”
“他没有妻子吗?”
“他的妻子多津子是同案犯。”
“你的话太令人难以理解了。到底谁是一郎的替身呢?”
审讯官的表情半信半疑。
“是网盐温泉地区一个叫水木时彦的流氓。据当地人说,水木与—郎极为相像。肯定是他杀了一郎,取而代之。”
“你有证据吗?”
“水木在一郎去网盐温泉旅行的那一天销声匿迹了。调查他的过去,肯定是能够找到证据的。”
“那么,一郎被杀的证据呢?”
“这个……”谷口语塞。
“发现一郎的尸体了吗?”
“水木一定把一郎的尸体藏在什么地方了。所以……”
“由此听之,就没有能够证明现在的一郎是冒牌货的证据了。其一,亲戚们谁也辨别不出;其二,没有发现真一郎的尸体……”
“这儿有—张照片。”
谷口象甩出一张王牌似的,将从热带植物园照相师那儿买来的纪念照片,递了过去。
“这张照片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而您看看上面写的日期。”
谷口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审讯官讲述了有关摄影日期的矛盾之处。
“尽管如此,这也不能成为证明一郎是冒牌货的证据呀。新婚旅行结束之后,又一次去照纪念相,这不足为怪嘛,因为这可以解释为他们因新婚旅行恋情火热而忘记了拍照。若是照片中确实拍下冒名顶替者的什么特征,那另当别论,仅仅是摄影日期有偏差,这不说明什么问题。”
“那么请你们检查他的血液吧。那样马上就可以见分晓了。”
“岂有此理!仅仅凭这一点儿捕风捉影的情况,就能够强制他人检查血液吗?何况,你刚刚供认了自己的杀人罪行。作为一个杀人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控告普通市民,并且还是一个有相当社会地位的人。这种控告是绝对靠不住的。”
审讯官训斥了一番后,谷口低下头。
在有重大罪行的犯人中,确实有这样的人,他们抱着一破罐破摔的心理,或者出于拉一个同伙的目的,诬告平日与自己不和的无辜好人。
此刻,谷口被审讯官当作那样的人了。
但是,刚刚垂头丧气的谷口,这时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坚定地将视线投向审讯官。
“刑事先生!”
“什么事?”
看到谷口那副严肃的神情,审讯官预感到他将要吐出什么新情况了。
“我所以说现在的一郎是替身,是因为我有决定性的证据。”
“噢,什么证据?”
“实际上……”
谷口停顿了一下,喘一口气:“因为杀死财川一郎的,是我!”
“什么?!”
审讯官仿佛突然挨了当头一棒,他完全没预料到犯人会供出另一个如此重大的罪行。但他拼命地控制住自己的惊讶和兴奋。
“不管如何,作为杀人现行犯被逮捕的我,社会生命已完结了。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索性把所行的都说出来吧。我杀死了财川一郎,所以知道现在的这个一郎是个冒牌货,水木为了谋取财川家的财产,冒充一郎,钻进了财川家。”
“你按顺序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死财川一郎?”
“很倒霉。我和神川君代的关系被一郎知道了。我们在郊外旅馆幽会后出来时,不巧被也带着女人光顾这家旅馆的一郎撞见了。—郎已经知道君代是他父亲的情妇,因而这件事对于我和君代来说都是致命的。总一郎让君代以浅冈喜美枝的名义住在双叶,他们有一个叫作美佐子的女儿。君代渴望让总一郎承认美佐子,以取得财产继承权,可是,他若知道了我们的关系,美佐子就难以获得承认了。再说,我和总一郎的情妇发生关系,这也是不能被饶恕的。
“一郎尽管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可是因为他也是带着未婚妻多津子以外的女人去旅馆鬼混,可能他也不希望我们把他的这件丑事传扬出去,所以保持缄默。另外,当时被多津子迷住的一郎,知道总一郎反对他与多津子结婚,因而更不愿被总一郎知道他眠花宿柳。再说一郎也怕这件事被多津子知道。可是,他究竟能保持沉默到什么时候,我们心中无数。因为美佐子一旦被总一郎承认为女儿,那么本来由一郎独占的继承权将被瓜分。所以说,绝不会把我们的秘密和他的普通风流韵事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的。
“就这样,君代和我决定在一郎还未讲出这件事的时候杀掉他。之所以在他们新婚旅行的第一夜动手,其理由有二:第一,一郎有可能因为能和多津子结婚而高兴,向她泄露我们的秘密。第二,多津子尚未入财川家的户籍。
“不管他们举行多么盛大的结婚仪式,只要没进行结婚登记,他们的夫妻关系在法律上是不被承认的。因而女方也就没有作为配偶的财产继承权。在这样的时候,如果一郎死了,他的死不仅有助于美佐子获得承认,而且使本来由他独占的继承权全部移到美佐子身上。所以。杀死他,不仅可以保护我们的自身安全,还将给作为美佐子母亲的君代带来莫大的好处。我们已预先了解一郎新婚旅行的日程,于是,就埋伏在网盐温泉,等待深夜将一郎诱出饭店。
“我突然出现在一郎面前,对他说:‘因接待同行,到热海来了,顺便到你这里,在你们结婚之夜打搅你们了。’一郎并不怀疑。我又对他说,在他初夜之前带他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去看看。一郎一听,就很高兴地跟我走了。他虽然胆小,但好奇心很强,因而陷进了我们设下的圈套。
“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我冷不防地从一郎背后用扳手猛击他的后脑勺。他惨叫一声,倒立地上,抽搐起来。 这时,事先隐藏在这里的君代也跑了出来,我和她一起拉住一郎,但一郎临死前的垂死挣扎非常凶猛,以至我们竟一时无法当场置他于死地。就在这时,传来了人的脚步声。我们怕在杀人现场被发现,无处可逃,但又不能将一郎就扔在那儿不管,就在进退两难之际,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们不得已将一郎拖进草丛,等待行人过去再动手。没想到脚步声响到眼前时,已经奄奄一息了的一郎突然猛地用一股惊人的力量推开我们站了起来,像野兽那样吼叫着,向行人的方向跑去。那个行人可能被这黑暗中突然出现的情况吓坏,一溜烟地逃掉了。
“我们慌忙去追赶,但一郎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中。他虽身负致命重伤,但由于想得救的本能驱使,竭尽全力地逃跑了。当然,他不可能跑得很远,但我们拼命地寻找,一直没能找到。我们不能长时间在那儿停留,因为一旦多津子发现一郎长时间不归而报案,那是非常危险的。
“毫无疑问,一郎已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我们乐观地认为,他即使被人发现,也不能说出是谁袭击了他。尽管如此,我们从现场逃跑出来以后的几天,直至确认一郎巳死前,出于得不到他的确切消息,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你们不是已经这样确认了吗?”
审讯官终于插了一句嘴。
“一郎即便没有死,因为负了那么重的伤,多津子肯定会来对我们说的。我们心情紧张地等待着,但她始终没有任何联系。我们也婉转地问总一郎,听说是一郎他们二人在网盐温泉的芙蓉馆住了一夜后,改变了预定计划,到别处旅行去了,也和家里断了联系。
“君代和我大吃一惊。一郎肯定不能从芙蓉馆出发,一定是多津子隐瞒了事实,另有所图。可是,由于他们离开芙蓉馆后的踪迹无从寻觅,我们无法去侦察他们的动静。后来,新婚旅行的预定日期已过,一朗夫妇平安回来了,请想象一下,当时我们有多么吃惊吧!一郎精神焕发,毫无负过伤的样子。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呀!我清楚地记得,我手拿着扳子打碎了他的头盖骨。
“不久以前负了那样的致命伤,即使幸免一死,也需长时间卧床接受治疗。可是,一郎不仅身体健康,返回东京后,还带着多津子问候亲戚们,并到公司上班。
“我仿佛做了一场噩梦。然而,这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因此,答案只有一个。即:现在的这个一郎是冒充的,作为一郎之妻的多津了理应知道全部秘密。
“我为了确认,曾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的反应也确实像个冒牌货。显然,在真一郎遭到我袭击之后,多津子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继承权,与碰巧遇到的住在附近的水木相勾结,让后者作了她丈夫的替身。真一郎恐怕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健康、神气十足的替身,就是最确实的证据。好了,刑事先生,您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吧,”
“假设一郎已经死了,那么,他的尸体呢?”
“当然是被他的替身和多津子隐藏在哪儿了。”
“那么,你知道是哪儿吗?”
“我如果知道,早就揭穿他们了。因为这是能够证实他是冒牌货的决定证据。”
对于谷口意外的自供,究竟可以相信到什么程度,审讯官难以判断。他又审问了同案犯神川君代,得到了大致相同的供述。看来,他们的供词具有一定程度的可靠性。
然而,关键为证据即被害人一郎的尸体至今还没有被发现,因而,如果有人认为犯人在无中生有诬告他人,也是无法加以反驳的。
因而可以说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说明现在的财川一郎是冒牌的,仅凭杀人犯单方而的供述,是不能够强制人检查血液的。即使传唤嫌疑者,也得根据一定的具体情报。
但,警察们认为谷口与君代的供述有一定的具体内容,大概不是谎言。于是,决定秘密侦探一郎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