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面对数十倍的精良日骑时,他知道,突围无望、是舍这一腔血的时候了……
团长平日里视他这一连骑兵是宝贝疙瘩,死一个伤两个的都对他这连长吹胡子瞪眼儿;可今天,一连精锐,至此只剩十一骑了,大概也得全交代在这里了吧!
一连的宝贝疙瘩尽殁,团长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向着团长突围的方向望了一眼,大雪茫茫……
对面的日骑齐刷刷冲锋而来时,策马立在阵前的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弃枪、拔刀,刀锋前指,骑兵连开始迎面冲击……
不畏死,不代表不贪生;这不矛盾!如果说今日战死会有什么遗憾的话,并不是少杀了几个鬼子;而是……那个姑娘啊!
对方的骑兵刀锋劈面而来的时候,他眼底寒光灼灼,但脑海中却是闪过某个女人的画面!
那是在此次大围剿开始之前,他随团长去师部开会;在那里遇到一个战地医院的小护士,她也是跟着上级来开会的……
那天,那个小护士百无聊赖地死缠着要看他的马刀……
他的马刀,那是他的宝贝;团长身边的和尚垂涎了很久,他都没舍得让对方多玩几下……
而那天,刀却被小姑娘死缠烂打生生夺了去、玩了半天才还给他;小姑娘说她很敬佩那些骑马冲锋的战士,很男人、很英雄,他的哥哥就是总部骑兵师的……
小姑娘说起骑兵和哥哥的时候,眼里满是羡慕;而他也情不自禁地悄悄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正了帽子、腰杆挺得像师部门口的那棵杨……嘴角傲娇地斜上了天!
那天,小姑娘笑着给他手里塞了3颗糖,然后跟着一辆拉药品的骡子车走掉了……直到走出很远的时候,他还看到那个姑娘在向他挥手!
而那天回来的路上,团长叫了他三次愣是一句没听着;有些走神的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团长正勒马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平时看你小子把那马刀当命根子似的,魏和尚都夺不来,今天老子怎么看见它被个小姑娘拿着玩?”
“团长……给你颗糖……”
他憋了半天一时脸红,嘴笨的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然后笑呵呵地从兜里摸出来一颗糖递给团长,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李云龙哈哈大笑,接过糖丢进嘴里后顺手在他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还真他娘的甜……”
两人两骑在黄昏里奔远,笑声里隐隐有李大团长的荤段子传来……
视线回归,第三轮对冲开始……
与其说是两军对冲,不如说是孤骑赴死;失去一臂的他,面对黑压压一片的敌骑,从容举起长刀、腰杆挺得笔直,像极了那天师部门口的钻天杨……
那个姑娘说,骑兵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身姿挺拔、狂飙如风……向来嘴笨的他,那天在师部不知哪来的勇气,说将来有时间,可以教她骑马……
他还记得,当时小姑娘听他这话时眼里全是难掩的欣喜!
“骑兵连,冲锋……”
在最后一声呐喊中,刀锋前指、一人一马单程突击……
那天,这十一骑悍不畏死的冲锋让日骑震惊;战毕,出于对敌人的尊重,他们对骑兵连这十一人收殓掩埋!
一个日本兵在拼接他的那条左臂时,发现手掌紧握;打开之后,手心里紧紧攥着一颗糖
……
几个月后,李云龙因功去师部,被旅长口头表扬后一脸嘚瑟笑嘻嘻地走出来拐过弯时;背后有人一声“李团长”叫住了他!
那个姑娘站在那里,一袭白褂、两只手背在身后,满脸灿烂地笑着看过来:
“李团长……你的那个骑兵连长呢?……就是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
姑娘见李云龙呐呐无言,还特意补充了一下……
那天,李云龙手伸进口袋,迟疑了很久才掏出一颗糖递向她;他看到,笑容在那姑娘的脸上、渐渐消失!
姑娘低头看着那颗糖,愣了好久;才喃喃一句“他说过,要教我骑马的……”……
突围前夕,他在团部门口有事没事晃悠了好几回;赵刚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啥!
当晚,却前后脚地跟进了李云龙的屋子,看得赵刚一脸懵逼……
那晚,他又将一颗糖交到团长手中,说如果此次突围不成;有机会的话……把这颗糖还给那个小护士……
那晚,他被李云龙追着打出了房子!
赵刚在对面门口又愣住了,看得直皱眉,实在不懂这俩大老爷们要干啥!
【独立团骑兵连长孙德胜,牺牲那一年;大概也仅仅才20多岁吧(十二岁被石友三所救后投军,打仗十几年,其实细细算来才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
三颗糖,他终究是一颗都没舍得吃;
然而他知道,那糖是很甜的、一定是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