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是北齐王朝的开国之君,他与高澄、高湛、高演是同母兄弟,生母为鲜卑人娄昭君。他的长兄高澄密谋篡位时被家奴所杀,作为“嫡次子”的高洋接手高氏家族在东魏的政治势力。没多久他便改国号为“齐”,当时人称“大齐”,后来人为了区别南朝“宋齐梁陈”之“齐”,称其为“北齐”,定都邺城,今河北临漳、磁县间。
高洋虽贵为“开国之君”,但并非“英明之主”。他及他的继任者把北齐江山践踏的一塌糊涂。后世读史者往往在北齐王朝之前冠以“禽兽、变态”等字眼,北齐王朝的狂暴统治由此可见一斑,可以说北齐的暴虐形象简直糟糕到了极点。虽然说新朝修旧朝史,为了彰显新朝的继承合理性,通常添油加醋抹黑前朝一番。但像北齐朝代这样几乎被所有史学家批判的情况在中国历史上确实很罕见。
邺城同建康一样,同样号称六朝古都,而且他们名字当中还有一个字重复,即“邺”。建康(南京)本名“建邺”,为避“司马邺”讳,故改称建康。南京之所以被选为南朝都城,全凭着“龙盘虎踞”的地势特性。邺城其实扼中原之地理要冲,燕赵、中原、三晋、齐鲁十字交汇于此处。如果晋冀鲁豫成为一个整体的行政区域,还有比邺城更合适的中心位置吗?
邺城曾作为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六个北方朝代的都城。在南北朝时期,一直稳居华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邺城所在地恰好处于华北平原最中间的位置,如果从北起北京、南至信阳算起的话,900余公里直线距离的华北腹地,邺城不偏不向割据南北各450余公里。更奇特之处在于,如果把华北身姿描绘成妙龄少女的话,邺城正是杨柳细腰的位置,即邺城的平原地带是华北大平原最窄处,东西不过150公里左右,几乎就是从山西界到山东界的距离。古人常说河北乃天下之根本,而邺城俨然就是河北之根基。当然全天下不存在完全完美的地域,四通八达的地区同样会成为四战之地。可以想象得到,倘若有劲旅在此地,扼守太行、俯冲江河,绝对会成为问鼎中原的最坚定力量。
故邺城不可不除,北周灭亡北齐,隋朝代替北周后,隋文帝杨坚下令将邺城焚毁,迁邺城居民至安阳,因此河南安阳同样声称的邺城文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时至今日,也有不少人称邺城乃安阳之别称,安阳城际亦有邺城大道等等。南北朝时期,邺城、长安、建康呈三足鼎立之势,西魏、北周、隋朝的都城长安成为最终胜利者,建康作为南朝古都同样避免不了被摧毁。然而两者最终结局不同的是,邺城从此销声匿迹,建康总能涅槃重启。
建康作为“汉族复兴地”,被赋予极强的文明寓意,地理文化优势无可争议的江南第一。在随后的朝代,五代之南唐、明朝前期(1368-1421)、南明之弘光、太平天国、中华民国依然青睐此地。反观邺城,经过隋朝毁灭之举后,彻底沉沦、一蹶不振。今邺城文化已被河北邯郸、河南安阳两个地区瓜分。
邺城遭受的灭顶之灾纯粹是北齐统治者咎由自取,本来集晋冀鲁豫之地,荡平天下又有何惧?怎奈统治阶级荒淫无道、被统治者水深火热...,但凡形容封建王朝后期的贬义词汇完全可以往北齐身上套。更致命的是,北齐几任皇帝全是短命鬼,北齐统治华北的27年中,政治夺权不断,皇帝更替频繁,弑杀无辜、自掘坟墓。
其实皇位继承如果以“短平快”的方式进行与终止,除了被史学家津津乐道外,对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什么过多影响。比如李世民秦王集团残酷滴发动对太子与齐王集团的“玄武门之变”,由于秦王集团的果断,对除太子、齐王有继承权之外的其他人既往不咎,因此并没有影响贞观之治一代英主的史学地位。但怕就怕的是,双方假仁假义,就像朱棣与朱允文之间长达四年“靖难之役”,为了权力争夺,使得黄淮海流域百姓死伤无数。
高氏子弟是另一种变态的情形,他们好像觉得皇位是欠他们似的,纵欲享乐,酗酒乱伦几乎无恶不作,这种渣滓的品性在历代帝王中是不多见的,除了第二位皇帝高湛在位时政治稍微清平了一些,但那不过是昙花一现,无关北齐王朝的大局。开国皇帝高洋去世后,其弟高湛继位,并屠戮诸侄。等其不久于人世时,禅位给其弟高演。并希望其弟可以手下留情,保留诸子性命。然而其弟并非善茬,在高湛弥留之际,高演早已磨刀霍霍准备夺权。最终白忙活一场,和平继承了皇位。但高演并未领高湛让位之情,重演了高湛诛杀高洋诸子的故事。
北齐的遗存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除了地底下。
地底下的高洋墓上部覆土曾作为农民的猪圈,因此是偶然无意中的发现。高洋墓壁画出土后被安置在河北博物院一层北朝壁画展厅,展出古代邺城出土的北齐高洋墓葬壁画原件6件。这些原件画作所在的墓壁显得斑驳、龟裂,与光彩艳丽的400平米临摹作品形成鲜明的新旧对比。古画与今临结合观览,可谓是形式新颖、风格独特。这些壁画描述对象大体上分为三个类别:人物、动物、植物。动物分飞禽与走兽,植物有花有叶,墨色勾勒,红色渲染,在花瓣处尚能看到由浅至深的渐变色。人物衣冠齐全,服饰种类繁多,有儒裙、直袍、衣裳,文人宽衣博带,武士上衣下裳。有左领右衽者,有圆领袍衣者。史学界有云,北齐乃鲜卑化汉人政权。但从北齐高洋墓出土的壁画人物来看,人物从表情至着装都有浓重的汉风。而原始鲜卑是什么样子呢?南朝人士总讥讽北方胡族为“索虏”,索虏者,以北人辫发,谓之索头也,即“有发辫之鞑虏”。显然北齐的着装显得相当得体,明显是高度汉化后的产物。
史家盛赞北魏孝文帝元宏的汉化改革,社会清平、政治清明。似乎其他胡族胡风顽固,无文明之火种,无礼仪之习性。其实非也,南匈奴、鲜卑慕容部在拓跋鲜卑之前的东汉时期早已接受汉文明洗礼,这些常与东汉王朝打交道的游猎部落显然从心里是鄙视其他汉化后来者的。暴虐的北齐最终还是被代表更高生产力的北周王朝终结,20多年短暂的时间并为给中国历史留下多少积极的可取之处,然而其在艺术层面多有建树,在北齐统治的核心区域山西、河北、山东等地,尚存石窟、石刻、石柱等精美遗存。
北齐时期的雕刻书画冠绝天下,以精湛的艺术来洗漱政治上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