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郭靖宇、巨兴茂联合执导的76集电视剧《娘道》在一片非议中终于结束。该剧以瑛娘为主角,将婆媳争斗、妯娌关系、男女情爱、母子矛盾等诸多情节融入其中,导演郭靖宇说“是我近几年遗憾最少的一部戏”。
但是,观众没能感受到片方所宣传的精良、接地气、感人、大气,却让该剧的“三观”雷得外焦里嫩,男子尊贵、女子卑贱、三从四德,一条贱命算什么,生儿传宗最重要……以至于豆瓣超过2万网友打分,其中打一颗星的超过86%。
“原地爆炸的生育机器”、“封建糟粕”、“恶臭扑面”等带着浓浓怒气的评论比比皆是,连官媒都看不下去力批《娘道》。
这部剧,倒让我想起一位才女的悲剧人生,虽然这“悲剧”由她自己“作”的成分更多。
这位才女,就是著有《随园诗话》、《子不语》等作品,晚年自号“随园主人”的袁枚的妹妹袁机。
袁枚倡导“性灵说”,虽然是生活在距今近300年的古人,但他性情坦荡,自由随性,不仅颇懂得如何将生活经营得精致、闲淡,而且不以世俗眼光自我约束,对龙阳这样的禁忌之情也并不避讳,在自己的作品中一再谈及。
但就是这样一位率性由心、风流蕴藉,还是个可爱吃货的才子,却有一个以“女德”生生把自己“作”得郁郁而终的妹妹。
袁机(袁枚三妹)与袁杼(袁枚四妹)、袁棠(袁枚堂妹)合称“袁家三妹”,而且都是才女。其中,袁机更有“不栉进士”之誉。
栉的本义指的是“梳子、篦子”之类的梳头工具,后来延伸出许多相关用语。
“不栉进士”的意思就是“不束发戴冠的进士”,专门用来才情过人,却无法出仕为官的女子。
袁机1720年出生,在袁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女子读书便也是常事,但她书读得不少,才华令人称羡,却唯独在终身大事上把自己“懵”了进去。
有句话说“嫁人犹如第二次投胎”,可见婚姻对女人的重要性。即使是在今天,一段不幸的婚姻对女人的伤害也极其大,何况是在那个时代。
袁枚刚一岁时,父亲与好友高八结了个“盟”——当时好友的妻子身怀有孕,两家约定,如果生的是个儿子,就结为亲家。
几个月后,高家果然生了个男婴,这亲便定下来了。
袁枚渐渐长大,人越来越秀丽漂亮,而且诗书俱佳,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
那一边,高家那个男孩却长“歪”了。
这个“歪”不光是外表不帅,据说他矮小、弓背,还是个斜眼。如果光长得不好人品好也算,可惜性格还暴躁,而且嫖赌吃喝不走正道,让大人简直操碎了心。
说起来,高家还是很厚道的。
他们也觉得这样的儿子配不上人家的好姑娘,但是又不好明说,毕竟儿子不争气也算是家丑,便以“有治不好的病”为由提出退亲。
结果袁机不同意,因为她觉得女子要从一而终,回复说“他有病,我伺候;他死了,我守节。”
高家没办法,只好把自己孩子的龌龊德性告诉了袁家,没想到袁机仍是不愿退亲,还拿着当初的定亲信物金锁在家啼哭。
人家当事人都这么坚持了,旁人也没办法,就给两个人成了亲。成亲的时候,袁机已经24周岁,在今天有的家长看来也是“老姑娘”了。
婚后也没出现什么奇迹,这个叫高绎组的男人毫无已经成家该浪子回头的概念,一如以往胡混。不仅如此,对着漂亮、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妻子也毫不珍惜。
而袁机呢,更是一味逆来顺受,以“夫为天”,丈夫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高绎祖不喜欢她做针线活,她就不做;不喜欢她写诗词,连她写好的都毁掉,她就再也不写;没了赌资就拿她的嫁妆,输了钱就拿她撒气,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袁机贤惠孝顺,很得婆婆喜欢,可惜婆婆也管不住自己这混账儿子。见儿子打儿媳来劝阻,自己都被儿子打掉了牙。
袁机的忍让、温顺并没有换来丈夫的幡然醒悟,直到自己被作为赌注输了出去,她才做了第一次“抵抗”——逃到了一处尼姑庵,并告诉了家里人。
从出嫁到此时,四年过去了。
袁机的家人将她领回了家,并“上诉离婚”,将袁机从这段婚姻中解脱出来。
按说,这时的袁机也才28岁,依旧是大好年华,完全可以择良人再嫁。但“从一而终”的观念盘固在她心中,竟然把自己的日子按寡妇的标准来过——穿素衣、吃素斋、不装饰不闻乐,过节时还要哭一哭。
在《偶作四绝句》中,袁机写:怕引游蜂至,不载香色花。
对那样的一个“渣男”丈夫,她也仅仅是说“回首夕阳芳草路,那堪重忆恨悠悠”,在心底依旧将他当做丈夫看。
这样过了10年后,高绎祖死了,袁机还为他作《追悼》诗,并在次年因病亡故,还真是“双飞一梦终”。
袁枚为妹妹的病逝很伤心,以至于时隔多年在情绪平复后,才写下了著名的《祭妹文》。
在文中,袁枚写“汝以一念之贞,遇人仳离,致孤危托落”。
这篇祭文中,袁枚回忆了兄妹昔日相处的欢乐旧事,痛惜袁机的不幸遭遇,后悔自己因为远游而没能见到妹妹最后一面,并告诉妹妹“你的诗,我给你印出来了;你的女儿,我替你嫁出去了;你的生平,我给你写好了传记……”
在《哭三妹五十韵》中,袁枚更将高绎祖比作驱逐彩凤的乌鸦、欺压兰花的暴雪。
袁机蕙质兰心、才情过人,而且见识不凡,但就是被“女德”坑了,这一点跟《娘道》中的瑛娘简直如出一辙。
她这一生固然可怜,可又让人怒其不争、为其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