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请就位》终于落幕了。
最难得的,尔冬升、秦沛、姜大卫三兄弟罕见同框了。
台上,秦沛直夸弟弟(尔冬升)很好,因为是他教的好,并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有什么不满意的,对我好了。”
镜头特意给郭敬明切了个特写。
懂了。
上期小郭不讲武德,形容尔导的片子:遗憾、困惑、不满。
尔冬升没压住火,把内幕给爆了:“录之前你为什么叫导演手下留情,别冲着我。我有冲着你吗?刚刚。”
郭敬明找补:“当然可能跟我受的训练体系不一样,”
尔冬升反问:“不是,那你那个表演体系,你学的是什么体系?”
一招制敌。
郭就哭了。
秦沛护弟弟。
可尔冬升说得算狠吗?
我觉得他嘴下留情了。
要不你听别人怎么说。
编剧芦苇,没错,就是那个“帮陈凯歌拍出《霸王别姬》(获戛纳金棕榈大奖),帮张艺谋拍出《活着》(获戛纳最佳男演员奖),帮王全安拍出《图雅的婚事》(获柏林金熊奖)”的芦苇。
他说:“郭敬明的电影有这个时代的很多特点,就是脑残。”
不是有人夸郭敬明的电影,故事虽弱,但画面极美嘛。
芦苇就说:“《小时代》的美学非常低劣。”
他进一步分析:“它是拜金时代和商品至上时代的一个产品,它有一切毛病,但它有一个优点,就是类型清楚,郭知道这个电影是给谁看的,给郭粉看的。”
这是一块遮羞布都没给郭留啊。
言辞之犀利,用语之精准,观点之毒辣。
这啥节目这么敢说?
三年前的谈话节目——《剧本堂》。
集齐国内二十位顶级编剧。
聊的全是干货,扒的全是内幕。
唯一可惜,豆瓣标记不足百人,连个评分都没有。
糊。
但不能让它继续糊下去。
>>>>有好剧本也看不明白
《剧本堂》跟《演员请就位》对比看,那可太有意思。
陈凯歌挤兑李诚儒。
就因李诚儒说了句:“《无极》原片,不好意思,没看过。”
大鹏也是个能挑事的,偏问为什么没看。
李诚儒心直口快:“受评论影响,《霸王别姬》标准太高,往后的电影不敢看。现在的很多电影形式大于内容。”
《无极》本就是心头刺,陈凯歌坐不住了,阴阳李诚儒老封闭,瞧不得世界进步。
给李诚儒怼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陈凯歌曾说“十年之内,没人看懂《无极》”,可十五年已过,《无极》评分依旧未及格。
他自信,不认这片情节跳跃飘忽,逻辑荒谬狗血。
听听老搭档芦苇怎么说。
芦苇认为,《霸王别姬》是陈凯歌一生中状态最好的时候。
这个状态指“听人劝”。
合理的意见陈能听明白,听明白后陈能采纳,芦苇形容陈那时“虚怀若谷”。
另一份资料上写,芦苇曾对陈凯歌说:“我写剧本,你不要当编剧。”
陈凯歌回:“我巴不得。”
芦苇写了九十九场戏,陈只拿掉了其中两场。
后来呢,陈不听劝了。
《霸王别姬》后的第十年,《无极》上映。
芦苇看了一肚子气,因为没看懂。
他直言:“主题非常虚妄虚无,情节散乱凌乱,是一个非常失败的电影。”
这话见了报,之后两人再无往来。
导演太自怜自恋自我终成错。
越有身份地位,错得越离谱。
比如吴宇森拍《赤壁》。芦苇问他想表现什么主题,吴宇森想了半天说要和平,因为和平非常伟大。
芦苇懵了,说吴:“哎哟,你没搞错吧,《赤壁》里什么都有,谋略、战争……唯独没有和平。谁谈和平谁死定了。”
吴宇森一个劲跟芦苇推荐林志玲,长得美,戏也好。话里话外要给林饰演的小乔加戏。
芦苇不应:“那你拍貂蝉,拍大乔小乔去啊。”
他认为吴就不是拍正剧的思路,是奔着捧角儿去的。
写史剧重在台词,如何既有古意又口语化,这是功夫活。
芦苇的剧本被弃了,吴导亲自上。其中有句台词“萌萌,别闹”,是吴妻子写的,把人雷得外焦里嫩。
想捧角儿的,还有王全安。
芦苇评价王拍的《白鹿原》:“拍的很烂,拍的很扯。”
主题完全跑偏,《白鹿原》成了《田小娥传》。
顺带着,饰演田小娥的张雨绮成了王全安的老婆。
更幕后的,《白鹿原》这个项目是先定了芦苇写剧本,后定了导演。
剧本,芦苇写了5年;王全安又重写一版,用了16天。
拍时,王用了芦苇23场戏,占剧作六分之一,但芦苇直接放弃了署名。
估摸着是嫌丢人。
就像芦苇说的:“别说什么资金都到位就缺好剧本,好剧本出来,他们也看不明白。”
芦苇共写了25(或26)个剧本,如今只拍了11个,不足二分之一。
本以为好剧本有市无价,其实是有价无市。
这才悲哀。
>>>>有钱的王八大三倍
辛辣讽刺,陈凯歌挨了,王全安挨了,张艺谋也没躲过。
史建全,《鬼子来了》的编剧。
这片台词的转折呼应可谓登峰造极,谁看不膜拜句“卧槽”。
可他也有败笔,张艺谋的《三枪拍案惊奇》就他写的。
豆瓣热评:“就一抻长的小品,愿把一切脏话献给它。”
《三枪》还是买了科恩兄弟《血迷宫》的剧本,烂成这样,史建全也冤:“跟东家找我谈,到最后相对的完成,完全是俩东西。”
变了形,走了样,闹了笑话。
他讲当时影片只请了小沈阳,结果越团越大,整了个二人转班底。
人情往来,资本运作顾全了,脸不要了。
说到后来,史建全蹦了句脏话:
“全听资本的,有钱的王八大三倍。”
编剧界有脾气的,宋方金也算一个。
改编过刘震云的两部作品,剧版《手机》和《一句顶一万句》。
前者主演王志文、陈道明,后者主演辛柏青、李雪健,豆瓣评分都近9分。
宋方金去过吐槽大会,有句名言:“有作家自杀的,诗人自杀的,编剧基本没有,都是猝死,来不及自杀。”
在《剧本堂》,他说话依旧大胆。
谈《花千骨》,他说是“理财产品里的现象级作品,这些人赚了钱赚的都是昧良心的钱”。
并嘱咐一句:“这不用掐给他播出去。”
“因为做了这样的作品,我觉得他们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讲不是不需要资本,而是需要有秩序、良心的资本。
资本进来捞快钱,捞完走了,留下一地鸡毛蛋打碎。
以前是创作在前,观众来评;
现在是观众在前,创作迎合。
一些传统观众被动消失了,这就是死局。
“互联网是内容的一个延伸,不应是内容的掌控者。”
史建全也聊到:“饮鸩止渴,最后会被人吞噬掉。”
然而,编剧难有话语权。
剧本被改得面目全非,王朔曾调侃史建全:“知道什么是被强奸的感觉了吧?”
史健全点头。
宋方金更刚,他有个规矩:“必须听我的,就任何人都得听我的,就是这个我不商量。咱们可以就同一方向进行修改拍摄。”
反正不行就撤。
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自带编剧进组
宋方金争过吃过亏,跟宋丹丹。
拍摄《美丽的契约》,导演余淳和宋丹丹大改剧本。
最后剧播,差评如潮,评分将将及格。
宋方金承认宋丹丹是优秀的演员,心里却窝火:
“她不是没改好,她是直接没用我的剧本。”
“那个剧里播的任何一句台词,任何一种表演,任何一个镜头,都是我不能容忍的。”
宋方金也说,演员可以再创作,前提是你得“行”、你得“懂”。
以《手机》为例,剧中女学生穿了陈道明饰演老师的衣服。
她还衣服时问:“师娘是细心多一点,还是粗心多一点?”
宋方金写的是:“细心多一点。”
陈道明改成:“担心多一点。”
宋方金说他看时一激灵,备受启发。
台词有多重要?
再以《铁齿铜牙纪晓岚1》为例,编剧共七位。
其中包括编剧泰斗郑万隆,《渴望》《宰相刘罗锅》皆出自他手;邹静之,代表作《千里走单骑》《归来》;史航,中国首部情景古装喜剧《明镜高悬》有他一份功。
咱先品一段剧中台词:
纪晓岚:燕城这帮贪官哪,把人吃的粮食,换成牲口吃的麸糠和草料,这件事儿和大人可知道。
和珅:我知道。
纪晓岚:那和大人不觉得惭愧吗?
和珅:我备觉欣慰。这一斤口粮啊,可以换三斤麸糠,原本能救活一个人的粮食,现在可以救活三个人了。
纪晓岚:可麸糠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和珅:哎呀,灾民还算人吗?行将饿死的人已经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官字怎么写,上下两个口,先要喂饱上面一个口,才能再去喂饱下面一个口。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如黄河之沙,那我不依靠他们我依靠谁呀。
一段话写尽忠奸。
简直摧毁三观,又重塑三观。
史航点透:“它写的是人,而不是普通的忠臣奸臣。忠臣没那么好,奸臣没那么坏,都是朝廷的走狗,又都是百姓的指望。”
现在的台词怎么写?
且不论深意,往短里写,越短越好。
因为太长演员背不下来。
笑掉大牙。
更有甚者,演员带编剧进组,改戏加戏,演员掌控创作核心。
可这演员有陈道明这般造诣吗?
够呛。
史航说起码有三次,被各方制约到“钱我退给你,就是不写了”。
自己给自己赎身,不伺候了。
>>>>观众·还要等多久
好编剧不伺候,有的是人伺候。
要么跪着挣钱,要么站着失业。
专业编剧紧缺,非专业编剧占到行业百分之六十以上。
能量产,还便宜。
国产影视剧就落到如斯境地。
导演膨胀、演员改戏、资本乱搅,多方合力绞杀。
更不可言说的,是不能拍——
芦苇有个剧本,改自哈金的小说《等待》,磨了16年,交给陈可辛拍,结果直到现在没给立项,因为涉及到军医婚外恋。
可观众已经等急了,就像史建全写的台词“坐断了板凳,熬干了油”。
这不,《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来了,评分均冲9+。
久旱逢甘霖。
有诚意,没糊弄,观众不吝掌声。
但必须承认,现在的影视剧虽有良品,但情绪与立意更直给,情节回转之处、可供咂摸之余地,难企老剧项背。
说白了,全靠同行衬托。
同行也给力,《鹿鼎记》《雷霆战将》之流前赴后继;《赤狐书生》《爵迹2:冷血狂宴》死性不改。
被嘲得体无完肤,被喷得狗血淋头。
有一寸糊弄,便寒观众一分心;
相应的。
有一毫进步,便得观众一声捧。
眼见着,观众眼明心亮,不好糊弄了。
导演该知羞了。
演员该知耻了。
资本该要脸了。
毕竟狂热的潮水退去,谁在裸泳,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