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集讲到,宝玉因为琪官和金钏儿的事挨了父亲的一顿毒打,贾母和王夫人心疼得不得了。贾母责怪完贾政后,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宝玉抬到了贾母屋里。
宝玉的丫环袭人听到宝玉挨打的消息后,也急忙赶到贾母的屋里。当时大家正围着宝玉,灌水的灌水,扇扇子的扇扇子,袭人见插不上手,就走出门来,找到跟随宝玉的仆人焙茗(bèi míng)。她问焙茗:“二爷上午还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会被老爷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报信?”
焙茗说:“我当时没跟着他,当我听到消息赶过去时,老爷已经在打二爷了。我打听了一下,二爷挨打的原因是因为琪官同金钏儿姐姐的事。”
袭人问:“老爷怎么会知道的?”焙茗道:“琪官的事,听说是王爷府的人找上门来;金钏儿的事,我听见老爷手下的人说,是贾环少爷告诉老爷的,说二爷调戏金钏儿姐姐。”袭人也听说了金钏儿跳井的事,听焙茗这样一说,她心里就大概清楚了宝玉挨打的原因。
袭人回到屋里,贾母正安排人送宝玉回怡红院,袭人也跟随着大家一同回到怡红院。宝玉不能躺,只能趴在床上。袭人走到宝玉身边坐下,含着眼泪问他为什么会挨打。宝玉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啦,你问来做什么?我的腿也疼得厉害,你看一下,是不是打肿了?”
袭人试着把他的裤子脱下来,但她只是稍微动一下,宝玉就咬着牙“唉哟、唉哟”地叫起来。袭人不敢太用力,只能轻轻地、慢慢地把宝玉的裤子脱下来。宝玉的腿上又青又紫,还肿起一大片。袭人咬着牙说:“我的妈呀!老爷下手怎么这么狠!如果平时你能听得进一点点我的劝告,今天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如果被打成残疾了,可怎么办呢?”
他们正说着话,宝钗手里拿着一盒药丸走进来,对袭人说:“晚上把这药丸用酒化开,敷(fū)在淤(yū)肿的地方,就会好得快一些。”说完,她把药给袭人,然后问宝玉:“现在好点了吗?”宝玉说好多了,并向宝钗道谢。
宝钗叹了一口气说:“你早要听别人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别说老太太和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到都心疼。”说完,宝钗的眼眶也红了。
宝玉看到宝钗难过的样子,心里就想:“我只不过挨了几下打,她们就一个个这么伤心难过。如果我遇到什么意外死了,那她们不知会悲伤成什么样呢。她们对我这么好,即使我现在就死了,也是值得的。”
宝钗问袭人:“怎么好好的就挨打了?”袭人就把焙茗的话告诉袭人。宝玉在旁边也听到了,他这才知道,原来是贾环在父亲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宝钗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袭人送宝钗出门回来,看到宝玉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就退出去了。
宝玉闭着眼睛默默地趴在床上,屁股和大腿上火辣辣的,稍微动一下都痛得要命。那时天色快暗下来了,宝玉昏昏沉沉的,在半梦半醒中,他看见琪官走了进来,跟他说忠顺府王爷找到他了,并把他抓回王府了;一会儿,他又看见金钏儿进来,哭着说她是因为宝玉才投的井。忽然,他又听见有人在低声哭泣。宝玉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黛玉。
宝玉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就想探起来头看,但他刚一动身子就痛得“哎哟”叫了一声,他这才知道不是在做梦。他看到黛玉的两只眼睛已经哭肿了,脸上沾满了泪水。
宝玉叹了一声说:“你跑来做什么!虽然太阳下山了,但外面还是很热,你会很容易中暑的。我虽然挨了打,但并不是很痛。我这个样子,只是装出来给老爷看的。你不要当真。”
黛玉看到宝玉伤得这么严重还在安慰自己,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她说:“你以后可真的要改了。”宝玉长叹一声说:“你放心!不过,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个,即使因为琪官而被打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黛玉走了以后没多久,王夫人让袭人派一个丫环到她那里。袭人想了一下,自己去了王夫人那里。王夫人见到袭人来了,就说:“你随便叫个人来就好了。你亲自过来,谁看着宝玉呢?”袭人赔笑着说:“宝二爷刚睡着了,太太请放心。我是担心太太有什么话吩咐,如果叫她们来,她们听得不清不楚的,会耽误事情。”
王夫人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问问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袭人道:“刚才宝姑娘送去的药我给他敷上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宝姑娘指的是宝钗。王夫人又问了一些宝玉的事,还拿了一些玫瑰露让袭人带回去给宝玉喝,并交待了一些事情,袭人一一答应了。
袭人正要走时,王夫人又把她叫住:“等一下,我想起一句话要问你。我似乎听到有人说宝玉今天挨打是贾环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有没有听说?你如果知道,说给我听听,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是你说的。”
袭人说:“我倒没听见这个。只听到说宝二爷知道戏子琪官的下落,人家来找老爷要人,为这个才打的二爷。”
王夫人摇头说:“这个也是一个原因,还有别的事。”
袭人其实知道贾环在贾政面前说了宝玉的坏话,但她也知道王夫人不乐意听到别人提起金钏儿的事,毕竟金钏儿是因为王夫人要赶她走才死的,所以袭人推说不知道。不过,袭人说:“太太,其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但又不知能不能说。”
王夫人说:“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袭人笑着说:“我说了太太可别生气。”王夫人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只管说来听听。”
袭人说:“说实在的,二爷也应该让老爷教训两顿了,如果老爷再不管,将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王夫人听她这样一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拉着袭人的手说:“我的好姑娘!难为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其实,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要管教他呢?只是因为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就只有他一个儿子,老太太也把他当宝贝一样,如果管得太严了,管出什么事来,把老太太气坏了,到时全家上下都不得安宁,那就更糟糕了。所以,我们就这样把他惯坏了。我也经常劝他、说他,但他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过后又是一个样。话说回来,如果老爷把他打坏了,将来我老了依靠谁呢。”说着,王夫人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袭人见王夫人这么伤心,她的眼泪也忍不住涌了出来。袭人说:“二爷是太太的儿子,你怎么会不心疼他呢?即便是我们做仆人的,都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之前我也劝过二爷,只是他不肯听。今天太太提起这些事,我心里还有一件事,憋在心里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敢说。”
王夫人说:“你有话只管说。刚才听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说明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姑娘,你还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袭人说:“我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向太太提个想法,看太太能不能找个什么借口,叫二爷搬出大观园去住。”王夫人听了,大吃一惊,拉住袭人的手问:“难道宝玉做了什么坏事吗?”
袭人赶紧说:“太太不要多心,二爷没做什么坏事。这只不过是我的个人看法。二爷和园子里的姑娘们年龄都越来越大,虽然说都是兄弟姐妹,但毕竟男女有别,日夜在一起,多不方便。就是外人看了,也会觉得不合适。太太也知道二爷的性格,他没事就爱往姑娘们堆里凑。如果不提防,万一出了点什么错,不管真假,园子里人多嘴杂,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就会添油加醋把谣言传得满天飞。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跟着受罪倒是小事,但二爷的清白不就被毁了吗?这件事情我想了好久,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太太说,又不好和别人讲。”
王夫人一听这话,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她觉得袭人的话十分有道理,就笑着说:“好姑娘!难得你想得这么周全。你今天说的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一下该怎么办。你今天既然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宝玉交给你了,你多多留心看好他,以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袭人连连点头答应,然后向王夫人告辞回去了。
袭人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丫环,因为宝玉挨打的事,她跟王夫人说了很多心里话,得到了王夫人的夸奖。那么,王夫人会不会让宝玉搬出大观园呢?我们下一集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