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桦1958年出生于台北,父亲是公司职员,母亲徐慧在文化公司上班。陈淑桦集父母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尤其是母亲,把陈淑桦当作心中的太阳,陈淑桦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陈淑桦有一副婉转悦耳的嗓子, 11岁那年,她就推出了个人专辑,是台北小有名气的童星。很多演艺公司找上门来,邀请陈淑桦演出,为她录制专辑,都被母亲挡住了:“我女儿还小,要读书。”
母亲并不是不想让女儿进入歌坛,相反,陈淑桦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和梦想。少女时代的徐慧也有一副美妙的歌喉,梦想当一名光芒四射的歌星,只是迫于生计,她早早出去工作,早早走进婚姻,将未竟的梦想永远遗落在少女时代。从女儿身上,她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只是孩子年龄还小,进入演艺圈为时尚早,求学读书才是头等大事。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梦想,母亲像珍爱自己的眼睛一样地呵护陈淑桦。陈淑桦体质弱,母亲经常煲好汤,用保温桶装着送到女儿的学校,哄着她喝下去。在母亲眼里,陈淑桦是一朵娇弱的花,时时刻刻都需要她的保护。她不让女儿单独上街,不同意她单独去同学家玩,有时学校里组织什么集体活动,她也不让女儿参加。因为担心女儿上下学挤巴士累着,甚至会出现意外,徐慧和丈夫省吃俭用,买了一辆二手车,她坚持每天接送女儿。
陈淑桦进入中学后,学校离家远了,所有同学都在学校里寄宿,但徐慧依然要求女儿每天回家。陈淑桦小心翼翼地说:“妈妈,同学们都住校,我怎么能特殊?”母亲告诉她:“从你出生到现在,妈妈每天都看到你。你突然不在妈妈的视线里,妈妈怎么能放心呢?再说,你是小童星,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在陈淑桦幼小的心灵里,妈妈的爱无时无刻不伴随在她身边,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最疼爱她的人,所有的决定都是为她好。因此,每当她与母亲的意见不一致时,只要母亲坚持,她就会退缩顺从。在母亲甜腻爱的包裹下,陈淑桦就像温室里一朵没有经历过风雨的花朵,她性格内向怯懦,没有主见,一个十足的乖乖女。她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不会叠被子,不会洗衣服、做家务。她的床铺和房间总是乱糟糟的,她从不为这些事担心,因为母亲会帮她整理得干净整齐。在学校里,她是一只孤雁,离群索居,独来独往,没有可以说悄悄话的伙伴。她心理承受能力很差,老师的一句批评就会让她眼泪汪汪,有时被同学欺负了,她不会反抗,只会伤心地回到家,扑进母亲的怀抱里哭泣。
徐慧对女儿的溺爱让丈夫很不满,他多次劝妻子:“我们应该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要让她学会独自面对一切。”徐慧反驳:“我疼爱孩子有什么错?哪个父母不爱孩子?”徐慧做梦也不会明白,她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是她极致的爱遮蔽了女儿的天空,让陈淑桦没有机会去面对自己生命里的风风雨雨,变成了生活中的“低能儿”。
18岁时,陈淑桦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母亲带她找到著名的滚石唱片公司。尽管陈淑桦音质非常不错,但滚石公司并不打算把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因为公司里像她这样的歌手很多。徐慧想方设法找到了公司的音乐总监、著名乐坛才子李宗盛。听过陈淑桦试唱后,李宗盛觉得她是一块璞玉。在李宗盛大力举荐下,公司开始包装陈淑桦,由李宗盛等音乐才子专门为她写歌。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陈淑桦推出的《跟你说,听你说》《一生守候》等专辑销量突破30多万张。
陈淑桦就这样在母亲的设计安排下步入歌坛。陈淑桦在录音棚里录制专辑,母亲比她还紧张。台北的冬天阴冷潮湿,徐慧开车把女儿送到录音棚,拎着装满鸡汤的保温桶和糕点,在录音棚外等候。因为担心女儿累着,每隔一两个小时,她把鸡汤和糕点送进去,让女儿喝点汤,暖暖身子,然后再出来。工作人员对她说:“陈淑桦都这么大了,你没有必要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公司这么多歌手,从来没有哪个家长像您这样。”徐慧说:“孩子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从她上幼稚园到现在,我都这样跟着她,要是哪一天不看到她,我心里就不踏实。”
不久,公司准备给陈淑桦安排经纪人,陈母没有同意,她认为女儿性格柔弱,遇事没有主见,别人做女儿的经纪人她不放心。于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公司同意她做陈淑桦的经纪人。随后徐慧辞掉工作,帮助女儿打理一切。
徐慧一切以女儿为中心,她既是陈淑桦的经纪人,又是她的司机、秘书、保姆,甚至是保镖。徐慧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在圈里混得开,与许多演出公司都很熟络,李宗盛、罗大佑等著名音乐人都是她的好朋友。上世纪90年代,在母亲的运作下,陈淑桦相继推出了《滚滚红尘》《梦醒时分》《明明白白我的心》等广为传唱的歌曲,她的专辑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她相继夺得了东南亚“金钟奖”最佳女歌手奖和香港“金曲奖”最佳女歌手奖。
陈淑桦特别信赖母亲,非常乐意在母亲的庇护下生活。对她来说,母亲就是一棵参天大树,除了唱歌,她一概不管,心安理得地享受母亲带给她的阴凉。所有的演出合同都是母亲替陈淑桦去谈判,与对方签合同、谈演出报酬。刚开始,母亲还带着陈淑桦一同前往,后来陈淑桦觉得签合同很烦琐,干脆不去了,让母亲包办。
有演出方组织的活动和圈内朋友聚会,本来邀请的是陈淑桦,但母亲不放心女儿,也要陪同前往。因为陈淑桦性格内向,平时很少与人打交道,面对热闹的场面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相反,徐惠却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与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有话说,母女俩一起参加活动,母亲反倒成了主角。
有媒体约做采访和参加新闻发布会,记者也不找陈淑桦,而是直接找她母亲。因为陈淑桦谈不出什么,干脆由母亲代劳。母亲谈得头头是道,将媒体应付得游刃有余。陈淑桦要出国演出,母亲也要陪同前往。有时主办方因为名额有限,不让带经纪人,母亲就让陈淑桦放弃这次演出机会。
1997年,陈淑桦已经贵为歌坛天后了,台北一位知名医生对她展开了爱的攻势。这时已经30多岁的她是那么渴望爱情,渴望一个知心爱人的疼爱。这一次,母亲没有表示反对,毕竟女儿都那么大了,而且功成名就,况且这个医生一表人才,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她默许了女儿与他的来往。
然而,就在陈淑桦与医生投入地相爱时,母亲又不放心了,她担心这个医生看中的是女儿的名和利,打她存款的主意,怕单纯的女儿吃亏上当,开始对这个医生横加挑剔。有时女儿与医生约会,她就开车跟在后面监视。忍不可忍的医生最终向陈淑桦提出了分手。陈淑桦很伤心,母亲劝解她:“妈妈要为你物色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因为你单纯太善良,妈妈怕你吃亏上当啊!”连干涉女儿的爱情母亲都说得条条是理,让懦弱的陈淑桦心服口服。
那时的陈淑桦从来没有想到母亲也会老,也会离她而去。她从没有设想没有母亲的日子,她生活的天空将会是什么色彩。一切来得猝不及防。1999年4月的一个早晨,60多岁的母亲起床后在楼道上跌了一跤,被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医生告诉陈淑桦,母亲是因为长年操劳,身心俱疲,属于“过劳死”。
母亲的猝然谢世让陈淑桦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一直以来,母亲就是她的天空,就是她的空气,是她生命的全部,没有了妈妈,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空了。
但生活还得继续。陈淑桦抹去悲伤的眼泪,一个人在歌坛踯躅前行。令她绝望的是,虽然自己已经年近40,但心理年龄和处世能力却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她不会买飞机票,看不懂演出合同,不知道如何与人谈出场费……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活“低能儿”。九泉之下的母亲你可知道,你犯下了致命错误,也许你觉得自己是在爱孩子,殊不知正是这种毒药般的溺爱,对孩子的生命造成一种巨大的无形伤害。从出道走到今天,母亲过度的关爱,已经将陈淑桦制造成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其实,陈淑桦的成功就是母亲的成功,这些多年来,除了唱歌,除了母亲,她几乎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她没有知心朋友,没有可以发泄烦恼和诉苦的好姐妹,她是一个孤独的人。是密不透风的母爱,让她自闭孤独!
陈淑桦害怕走出家门,害怕与人接触,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狰狞而恐怖。这让她愈发怀念母亲,怀念母亲给予她的无忧无虑的安逸时光。她变得忧郁而自闭,为了逃离这个纷扰喧嚣的世界,陈淑桦与父亲一起搬到台北远郊一套简陋的房子里居住。
陈淑桦开始远离音乐,远离尘世。令常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位昔日歌坛天后的房间里没有音响,也没有CD,每天,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偶尔与父亲说起话来经常重复,语无伦次,说社会太乱太可怕了,连家门口也乱。
陈淑桦收养的三只流浪狗成了她生命里最忠实的伙伴。她不修边幅,不整理房间,面容憔悴,她的精神世界已经一片混乱,想过出家,动过自杀的念头。女儿的消沉颓废让年迈的父亲痛不欲生,他无数次奉劝女儿要坚强,要振作起来,但父亲的话对已经悲观厌世的陈淑桦起不了丝毫作用。
这样的时光一走就是7年。在这自闭的7年,陈淑桦没有参加过一场演出,没有出席一次活动,甚至与外人说的话都屈指可数。那个红透华人圈的歌坛天后就这样在公众的视线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何时是她的梦醒时分,何时能回到滚滚红尘。
2006年,陈淑桦的恩师李宗盛从朋友那里得知陈淑桦的现状,非常痛心,一代歌后难道就这样沉沦,销声匿迹?李宗盛辗转找到了陈淑桦的家,这就是昔日那个光彩照人的歌坛天后吗?她面容憔悴,目光呆滞无神,精神状态极差。从陈父的哭诉中,李宗盛明白了陈淑桦颓废消沉的原因。
李宗盛和陈父一起把陈淑桦送到了台北一家心理诊所,经过两个月的心理治疗,陈淑桦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李宗盛发动圈中好友一起来“拯救”陈淑桦,陪她聊天,带她参加聚会。陈淑桦的昔日好友、台北著名电视主持人陈凯伦在做一次节目,还邀请陈淑桦做嘉宾。陈淑桦憔悴的脸开始变得红润,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与人也有话说。
为了帮助陈淑桦重回演艺圈,李宗盛和陈淑桦的“老东家”滚石唱片公司一起,决定为她推出《给淑桦的一封信》精选集,里面的歌曲要求陈淑桦重新演唱。陈淑桦开始锻炼身体,开始练声,她主动走出家门,学着与陌生人打交道,与演艺公司洽谈,学看演出合同。
然而,陈淑桦的自闭症时好时坏,她拒绝别人的帮助,搬到偏僻的地方隐居。李宗盛等朋友心灰意冷,也没有更多精力介入她的生活。陈淑桦与父亲相依为命,生活一团糟。她经常趿着拖鞋,头发凌乱,在小区里走来走去。邻居都不相信她就是陈淑桦。
2020年1月,陈淑桦已经62岁了,她没有婚姻,还是孤身一人。父亲也老了,不知父亲百年后,她孤身一人该怎么办?谁来给她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