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198年),吕布派人到河内买马,半路上被刘备抢走了买马的钱。
吕布大怒,再次联合袁术,派中郎将高顺、北地太守张辽进攻刘备。
曹操派夏侯惇去救援刘备,被高顺等击败。
九月,高顺攻破沛城,俘虏了刘备的妻子儿女,刘备只身逃走。
曹操打算亲自去进攻吕布,诸将都说:“刘表、张绣在后,如果你率军远袭吕布,必然会发生危机。”
荀攸说:“刘表、张绣刚刚受创,不敢轻举妄动。吕布为人骁勇,又有袁术的支持,如果让他纵横淮河、泗水之间,必有其他豪杰起来响应。他刚刚背叛朝廷,军心不稳,正好率大军前往,一举击破。”
曹操赞同,说:“很好。”
等到曹操大军出动时,泰山军首领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都归附于吕布。
曹操在梁地遇到刘备,一同进驻彭城。
陈宫对吕布建议说:“曹军远来,我军以逸待劳,应该给他们迎头痛击,一战而胜。”
吕布不同意,说:“不然,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上门,到时全都赶到泗水中淹死。”
十月,曹操在彭城屠城。
广陵太守陈登率领广陵郡郡兵作为曹操的先锋,进抵下邳。
吕布亲自率军,与曹操军交战多次,全都大败,只好退守城池,不敢出战。
曹操给吕布写信,向他陈述利害。
吕布害怕了,打算投降。
陈宫说:“曹操远来,势必不能停留过久。将军如果率领步、骑兵屯驻城外,我率领剩下的军队守城,如果曹军进攻将军,我就领兵攻击他们的后背,如果曹军攻城,则将军在外援救。不出一个月,曹军粮食就会吃光,我们再行反击,可以破敌。”
吕布认为可行,同意了陈宫的建议,准备留陈宫与高顺守城,自己率骑兵截断曹军的粮道。
吕布的妻子对吕布说:“陈宫与高顺一向不和,将军一出城,陈宫与高顺必然不能同心协力地守城。万一出现什么问题,将军要在哪里立脚?当初曹操对待陈宫,犹如父母对待怀抱中的幼儿,呵护厚爱,陈宫还舍弃曹操来投靠我们。你待陈宫并没有超过曹操,就把全城交给他,抛妻别子,孤军远出。一旦有变,你我夫妻就再无见面之日了。”
吕布一听,犹豫起来,最后打消了出城的计划,偷偷派部下许汜、王楷向袁术求救。
袁术说:“当初吕布无故悔婚,不把女儿送来嫁给我儿子,活该失败,又来找我干什么呢?”
许汜、王楷说:“你现在不救吕布,是自取败亡。吕布一破,你也离死不远了。”
袁术当然明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嘴里说着气话,却不敢不救援,于是,整顿军备,声援吕布。
吕布听了许汜等人的回报,担心不把女儿送过去,袁术是不会发兵相救的,就用丝绵将女儿裹住,绑到马上,乘夜亲自送女儿出城。
不料被曹军发现,弓弩齐发,不能通过,只得又退回城中。
河内太守张杨和吕布原来都是丁原的手下,张杨为武猛从事,吕布为主薄,关系一向很好。
张杨想去援救吕布,但实力不足,只能率军进驻野王东市,遥作声援,算是尽了兄弟之力。
张杨性格宽厚仁慈,不讲法治,发现部下有人叛变,他还对着叛徒流泪,不加追责,在部下面前很没威严。
十一月,张杨部将杨丑响应曹操,杀死张杨。
另一部将眭固又杀死杨丑,率部北上,投奔了袁绍。
眭固(?-199年),字白兔,蓟州人,原为黑山贼,与于毒、白绕齐名,曾与袁术合谋共攻东郡,反为曹操所败,后成为张杨部下。
曹操挖掘壕沟,将下邳城围得水泄不通,但很久未能攻克,兵士十分疲惫,打算撤军。
荀攸、郭嘉说:“吕布有勇无谋,现在连战连败,锐气已衰。三军完全是看主将的情况,主将锐气一衰,则三军志气全消。陈宫虽有智谋,但机变不够。现在应该乘吕布锐气未复,陈宫智谋未定的时机,发动猛攻,一举消灭。”
于是,曹军开凿沟渠,引沂水、泗水灌城。
又过了一个月,吕布更加困窘,登上城头,向曹军士兵喊话:“你们不要这样逼迫我,我要向明公自首。”
陈宫赶紧劝阻,说:“曹操不过是个逆贼,怎么配称明公?我们现在投降,就好比鸡蛋碰石头,岂能保住性命?”
这时,吕布的部将侯成,丢失了一匹好马,不久又找了回来,将领们联合送礼给他,祝贺他失而复得。
侯成设宴招待诸将,为表示尊敬,先分出一份酒肉,恭恭敬敬给吕布送去。
吕布一见,勃然大怒,说:“我早就下令禁酒,你们却违令酿酒。难道是要借饮酒来共同算计我吗?”
侯成拍马屁不成,反遭一通责骂,又气又怕,便与宋宪、魏续等将领密谋,打算投降曹操。
十二月二十四日,侯成等人突然反叛,抓了陈宫、高顺,率众归降曹操。
吕布率左右亲兵,登上白门楼,此时城楼已被曹军四面紧逼,围得密不透风。
他知道大势已去,反抗纯属徒劳,于是命令左右亲兵砍下他的人头,去投降曹操。
亲兵们不忍下手,吕布只好自己走下城楼投降。
吕布被捆到曹操面前,满不在乎地对曹操说:“今天我虽然被手下背叛,但我一向对手下部将非常厚道,他们只是临时起意,才一起背叛我罢了。”
曹操反驳,说:“你背着你的妻子,与你几个部下的妻子私通,这也叫厚道?”
吕布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从今以后,天下可以平定了。”
曹操问:“为什么这样讲呢?”
吕布轻描淡写地说:“你所顾忌的人,不过是我吕布。现在,我要归顺。如果让我率领骑兵,你统帅步兵,天下无人能敌。”
吕布见刘备在旁,又转头对刘备说:“刘玄德,你是座上客,我为阶下囚,绳子把我捆得太紧,难道不能帮我说句话吗?”
曹操哈哈大笑,说:“捆绑猛虎,不能不紧啊。”下令给吕布松绑。
刘备不紧不慢地说:“不行,你难道没有看到吕布事奉丁原与董卓的情形吗?”
曹操一听,点头赞同,改了主意。
吕布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瞪着刘备,骂道:“刘备你个大耳贼,最不可信!”
曹操又命人押上陈宫,问他:“你平生自以为足智多谋,现在怎么说呢?”
陈宫指着吕布,说:“这个人不用我的计策,才落到如此地步。如果他听我的话,也未必就被你捉住。”
曹操问:“那你的老母亲怎么办呢?”
陈宫说:“我听说,以孝道治理天下的人,不伤害别人的双亲,我老母亲的生死,决定在你,而不在我。”
曹操又问:“你的妻子儿女怎么办?”
陈宫说:“我听说,施仁政于天下的人,不灭绝别人的后代,妻子儿女的生死,也决定于你,而不在我。”
曹操一时无语,半天没有再说话。
陈宫请求受刑,昂首走出门去,不再回头。
曹操知他死意已决,无法劝返,忍不住为他落泪。
不久,陈宫与吕布、高顺全都被绞死,头颅送到京师许都。
曹操把陈宫的母亲召来,好好赡养,直到去世。
又为陈宫的女儿指定婚事,对陈宫家属十分照顾,比当初陈宫跟随自己时还要丰厚。
陈登因功升任伏波将军。
前任尚书令陈纪,与儿子陈群也在吕布军中,曹操对他们全都以礼相待,继续任用他们为官。
张辽率部归降,被任命为中郎将。
臧霸逃到民间隐藏起来,曹操悬赏将他捉拿,派他去招降吴敦、尹礼、孙观等,全都归降曹操。
曹操于是分割琅邪国(治开阳,今山东临沂市北)和东海郡(治郯县,今山东郯城城北),增置城阳(治东武县,今山东诸城市)、利城(治利城,今山东临沭东南)和昌虑(治昌虑县,今山东滕州市东南六十里)三郡,任命臧霸等人为郡太守和封国国相。
曹操非常爱惜人才,宽恕了许多曾经反叛过的将领,委以重任。
魏种是曹操在兖州时推荐的孝廉。
兖州反叛时,曹操对他很有信心,说:“只有魏种不会辜负我。”
没想到,不久就传来魏种逃走的消息。
曹操大怒,说:“除非你魏种逃到南越、北胡去,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后来,魏种逃到射犬。
射犬被曹军攻下后,魏种被擒。
曹操说:“算了,谁叫他有才干呢。”
没有治魏种的罪,还亲自解开捆绑他的绳索,任用为河内太守,负责黄河以北的事务。
徐翕、毛晖是曹操在兖州的部将,陈宫鼓动兖州反叛时,二人都叛变了曹操。
兖州平定后,二人逃亡,投奔了臧霸。
曹操知道后,让刘备带话给臧霸,命令他送上二人的人头。
臧霸对刘备说:“我所以能够自立,正是因为不作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情。主公对我有不杀之恩,我不敢违抗命令。但是,成就霸业的君主,应该信服于大义,希望将军为我美言。”
刘备把臧霸的话转告了曹操。
曹操非常感慨,叹息说:“这是古人的高尚行为,而臧霸能做到,这正是我的愿望。”
于是,将徐翕、毛晖都任命为太守。
还有个叫毕谌的,字子礼,东平郡(治无盐,今山东东平宿城)人。他任东平郡功曹时,曾迎接曹操出任兖州牧,又参与过寿张县大破黄巾军的战役,被曹操升迁为别驾从事。
张邈与陈宫叛迎吕布,劫持了毕谌住在东平的母亲、弟弟、妻子和儿女,逼迫他归附。
曹操听说后,准备放毕谌离开,前去归顺。
他找来毕谌,对他说:“你的老母亲在张邈那儿。你可以离去,我不怪罪。”
毕谌向曹操磕头,表明自己没有二心。
曹操感到很欣慰,为他涕泣流泪。
不想没过多久,毕谌还是离开曹操,逃去了东平。
吕布兵败,毕谌被曹军生擒,大家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担心他性命不保。
曹操说:“一个能孝顺亲人的人,也必定会忠于君主。这正是我所需求的啊。”不但没有怪罪,还任命他担任鲁国相。
消灭吕布后,曹操的势力扩展到了徐州一带。
袁涣被解救,归附了曹操。
袁涣向曹操建议说:“战争,是凶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它。用道德来鼓动,用仁义来征讨,加上安抚百姓,为他们除掉祸害。做到这样,才可以与他们同生共死。自从天下动乱,已经有十几年了,百姓想要安定的愿望比被倒挂在树上得到解脱还强烈,但暴力和战乱一直没有停歇,为什么呢?大概是政治不在正道上啊!袁涣听说圣明的君主善于拯救天下,所以在乱世的时候可以用大义来统一,世道虚伪的时候就用质朴来治理。但世道改变,时事不同,治国之道自然也会不同。各种制度的删改,是古代与现在一定会不同的地方。如果能平等地爱天下的人,拨乱反正,即使是用武力平定,但依靠德行安抚救助,自古以来的帝王无非也就如此。你的聪慧明智超出当世之人,古代帝王用来获得民心的办法,你已经尽力在做了,会失掉民心的事你也已经不做了。天下人仰赖你,得以免除危亡的祸事,但百姓还不了解其中的大义,希望你用这些事来教化他们,那就是天下万民的大幸事了!”
曹操全部接受了袁涣的建议,任命他为沛郡南部都尉。
这时候,东汉朝廷开始招募百姓开垦屯田,百姓不愿意,有很多逃走的。
袁涣建议曹操说:“百姓安于本土,不愿轻易迁移,不能立刻改变,顺着他们的意愿做事就很简单,违背他们意愿做事就很困难,应该顺应他们的心意,他们喜欢的就采用实施,他们不愿意的也不要逼迫。”
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百姓都很高兴。
袁涣被提升为梁相。
袁涣经常向属下各县发布政令:“一定要抚恤鳏夫、寡妇和年事已高的人,表彰孝顺的子孙和贞节的妇女。常言说‘天下安定,礼节制度就会详细,天下动乱,礼节制度就会简易’,这些分寸只不过是在对事情的考虑上而已。现在虽然纷乱不休,全按礼节行事比较困难,但关键还是在于我们怎么做。”
袁涣处理政务,推崇教化训导,遇事以宽厚之心考虑,然后才施行,外表温和柔顺但实际上行事果决。
后来,袁涣因病辞官,百姓都很思念他。
不久,他又被征召为谏议大夫、丞相军祭酒。
袁涣得到很多赏赐,都散给了亲戚、朋友,家中没有积蓄。
他从不过问家中产业,当家用不足时,就向别人索取,从来不故作清白,但也不苛求,人们都很佩服他的清廉。
当时有传言说刘备已死,群臣都为此道贺,袁涣因为刘备曾推举自己为茂才,没有参与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