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碗
原创不易,抄袭必究
不同于《双面胶》和《蜗居》,《王贵与安娜》出版的时候,六六并不红,她的角度还没那么犀利。这本书全书都是从小安的角度写出来的。
小安——王贵与安娜的女儿,集王贵与安娜的观点于一身,看着自己的母亲跟不爱的男人相濡以沫地过了一生。
也许真的没有爱,也许安娜在漫长岁月里,内心爱惨了王贵。
安娜出场的时候,已经知道这辈子的命运被彻底扭转。就在她要念大学的前期,她和初恋同为各种原因"支援乡下",开启了她嗤之以鼻却不得不面对的另一端人生。
安娜曾经的家,是有半圆阳台的欧式阁楼,母亲主要营生是打麻将。因为祖辈是大资本家,连小奶奶都是上海名伶,她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是以,当她拖到二十六七的大龄时候,还是死活不愿意嫁给母亲中意的王贵。
王贵土爆了,赶上好时候,在数学成绩为鸭蛋的情况下硬是凭着语文英语考上了省城英文系,毕业后又在大学里任教,按理说两个人在知识层面上理应琴瑟和鸣,可是骨子里的差别才是生活中的"鸿沟":
安娜跟他聊十四行诗,听施特劳斯,而王贵可以扮男扮女一个人唱河南梆子;吃饭时王贵简直像饿死鬼投生,"用筷子夹起一大缕,往空中径直拉起,面条在筷子上欢快地弹几下,吸溜吸溜吃进去,声音大得像喂猪"。
更令安娜气结的是,王贵长得十分肖像"天蓬元帅",她无法忍受将来的儿女像猪。
但是农村人的质朴让王贵在丈母娘眼中脱颖而出:
第一次去丈母娘家,王贵只夹了一块红烧肉,不停地念着好吃,可以回味三天;他务实能干,自家闺女不过是个小工人,俩人算是门当户对;王贵的表叔跟安娜的厂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嫁给他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平稳顺遂是没错的。
就这样,安娜嫁了过去,说是母亲拍板,其实她也愿意。对于一个看不到曙光的小工人来说,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嫁个不错的男人,过不错的日子。
王贵也争气,结婚没多久就被外派非洲坦桑尼亚,流水样的寄奶粉衣服还有钱回来。安娜的日子很滋润,内心的那点不甘似乎少了许多。
婚姻就是兰州拉面,上面切得薄薄的几片牛肉,不过是为了掩盖下面的寡面而已。
安娜跟着王贵回婆家的时候,对这段婚姻更绝望了:王贵家孩子太多,脸都不洗往炕上睡一排,日子过得极困难。原著中是这样写的:"安娜眼见着一路的交通工具越来越小,从火车到三轮再到自行车,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棚子,她心都凉了半截。"
其实可怕的不是穷,而是穷已经成为了王贵骨子里怡然自得的事情——回娘家几天,王贵如鱼得水,但安娜实在吃不下咸的要死的饭菜,也受不了睡觉时候跳蚤把她咬的满身包,更不愿意把自己的裤腰带放在棚子外面,说明自己在里面"嗯嗯"。
没办法改造婆家,她只能改造王贵。比如她要求王贵有那个需求的时候,必须洗屁股;吃饭不能吧唧嘴...
日子就这么勉勉强强地过了下来,逐渐的,嫁给农村爷们的窘境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安娜生下了儿子二多子,婆婆进城带孩子。婆媳互相看不顺眼,发生各种矛盾,气到深处,婆婆鼓动儿子打了安娜一巴掌。
·每年初秋,王贵的弟弟们总会拉着一卡车的梨到楼下,招待安排是在所难免的,安娜还要去厂里安排分销;如果是亲人也就算了,村里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一一凑上来,不是要托人进学校,就是想看哪个大夫。就这样也就罢了,回村后他们还招呼:王贵现在有出息了,有啥事尽管去找他,我已经找他去了。可是王贵又有什么门路?最后这样的"政治任务"都落在了安娜身上。
·王贵管钱,总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块几毛,凑成五块钱寄回家。安娜已经发现,了不起就是一顿鸡飞狗跳的争吵。
有时候吵烦了安娜非常难过,她的生活里就只有这鸡零狗碎,她疲于应付每一个人需求,奋力解决每一个难关,最后还是满心委屈——如果当年我没有嫁,如果,如果。
可是安娜到底还是这样过了一辈子。当她的涡轮司机回来说要带她走的时候,安娜翻开了家庭相册,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能跟你走。"
初恋的爱情,最终还是被接地气的生活取代了。
小安曾经感慨:如果心理学有蝴蝶鲜花和森林阳光两个选项,安娜选择的一定是前者,因为王贵已经把森林阳光准备好了。
的确是这样,王贵对安娜,几乎从一开始就是毫不遮掩且掏心掏肺的:在安娜回婆家的那几天,每每她想要方便,王贵先闷着头拿着铁锹把一地"金黄"收拾干净;王贵回国后,几乎就包揽了洗衣做饭一干杂事,就连头个女儿,都随了安娜姓;二多子出生后,两个不擅理财的人每个月都有几天过不下去,起先安娜总是拉下脸回娘家要钱,后来王贵看透了安娜脸上的失落,开始在学校多上课,一节课一块五,后来又去夜校上课,因为总结了一套"考试必过"深得职业人喜爱,课时费飙升到两块五。
这里想说什么呢?
王贵,能看得见老婆在生活中的委屈;能真正铺下身子做些事情;当然,不忘在养家的同时带上脑子。
王贵最可贵的,也不是疼老婆,而是另外三件事:
·王贵不是没有过感情旖旎的时候,当时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羞答答地拉着他的手,他没有拒绝,但是两个人从没做过越轨的事情。安娜在路上堵住两个人,没张扬也没哭闹,这事儿就淡淡地过去了。
·安娜怀二胎的时候,正是恢复高考的好时候。安娜的心蠢蠢欲动,不想在老地方过一辈子,尽管商量不通,她还是去了医院。最后安娜没舍得孩子,走出医院的时候发现王贵扶着自行车在医院外头等她。
·安娜和婆婆发生冲突后,王贵在老妈的撺掇下给了安娜一个耳光,她一气之下扔下一句离婚就回了娘家。大孝子王贵想了很久,把老娘送走,又言辞诚恳地写了保证书,低声下气地把安娜接了回来,此后再也没让老娘掺和两个人的事情。
这三件事何以可贵?
王贵是个俗人,也曾经心猿意马,但实在不敢越过雷池。但他知道安娜不吵不闹,给足了自己里子和面子,他当下连这点子心思都断了,这场"婚外情"消灭于无形中,生活中就是这样,没有哪个男人是圣人,正如傅首尔说的那样,他可以在车上看风景,他随时有下车的权利,但他没有走,懂得反思老婆的好;他尊重安娜重新选择的权利,理解安娜向上的心;王贵并不愚孝,他知道不能用一句"我妈不容易,你要体谅,你要服软"来解决矛盾,他干脆选择把事情控制住,甚至拉远距离。
王贵不过凡尘一俗人,但他为了自己的家,真心真意,用尽全力。
两个人这一生,真的势均力敌。且不说安娜为了这个家,折了多少脸面,就单说两次她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当她还能再考大学的时候,她想到闺女,想到王贵和肚子里的崽子,黯然放弃了追梦
·当她可以跟初恋情人涡轮司机一走了之的时候,她再次想到婚姻中相濡以沫的生活,放弃了"爱情"
王贵的牺牲很真挚,安娜的奉献亦是悲壮的。
也正因为互相体谅,他们才过了一辈子。
王贵与安娜,两个人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是都在婚姻里去掉了一部分自己,接纳了一部分对方。也许安娜真的没有那么爱王贵,但是在琐碎的生活里,他们都知道,生活有瑕疵、有幸福,不圆满,很真实。
故事讲到安娜放弃出国后,就戛然而止。但是从小安的笔触中观察到,两个人这辈子都过得不错。虽然安娜总是追在王贵屁股后边让他说"我爱你"。
但是,他们已经形成一致,能熟练地应对生活中存在的各种问题;
他们甚至能把年轻时各自遇到的旖旎变成逗趣对方的笑话,调剂寡淡的生活;
他们终于变成了不为爱而结合,却平凡且幸福的夫妻。
写在最后:
我时常听到一些朋友说,遇到了某某,错过后,嫁给谁都一样了。因为人生走到生活这一步,就不再以爱情为先,而是以生活为先。
午夜梦回,我们也曾想过失落的爱,但一觉醒来,我们还会轻手轻脚地离开柔软的床,为家人做一顿早餐。
爱情,如果没有落到穿衣吃饭这些事情上,也会很可怕。
回国后再次遇见安娜的涡轮司机,曾经充满爱意地看着满身烟火气的安娜,觉得那就是生活。但事实上,生活是什么?
是每天吃什么,钱花了多少;是孩子不听话,谁来管;是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却还要应对长辈的念叨。更何况,两个已经磨了半辈子的人再倒回去再磨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走一生。
婚姻,就是不停地卸下自己的面具,不仅把身体交给对方,也把内心的所有阴暗、温暖、柔情、寡意,都给了对方。
安娜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但她依然过好了自己的日子,不戚戚哀哀自己失去的。而是坦坦荡荡地好好生活,她和王贵势均力敌。
所以,最后嫁给了谁,便也这样吧。
不是认命,而是好好经营。爱情不能吃一辈子,但生活可以过一辈子。
最后大抵也有爱,不论它是爱情还是亲情,总归是可以挽手一生。
但愿因为"嫁错"、"娶错"而自叹的人儿们,都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