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素老三,笔名老三,出版长篇小说《离婚真相》《血色缠绵》等。2021年我去体验生活做保姆,讲述东北人的保姆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刘畅走了,外面又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刘畅,就趴在猫眼儿去看,没想到门外的人一张大饼子脸把猫眼儿堵个严丝合缝,只看见大饼子了,啥脸也看不清。我就不客气地让门外的人退后两步。外面人的倒是很听话,退后两步,我看到那是老沈的脸。
这人也太可气了,把猫眼儿堵死了,像个规矩的客人吗?
我打开门,老沈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丝袋子。
老沈对我说:“送来点大头菜和辣椒,还有胡萝卜。”
我以为老沈马上就会走,但老沈没走,跟我来到厨房。
老沈跟老夫人打招呼,说:“大娘,我们食堂今天中午吃了油咸菜,小许总喜欢吃,让我把菜送过来。”
老夫人拄着助步器也来到厨房,坐在餐桌前,对我说:“红啊,先腌一坛子油咸菜吧。”
我说:“大娘,油咸菜我不会做,你教我。”
一旁的老沈说:“我会,我来做,你看我做就行。”
老沈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实战。
我说:“沈哥,你不用直接做,你当老师教我就行——你遥控,我做。”
老沈说:“那也行。”
原计划,今晚我答应老沈陪他去看电影,他怎么不到晚上就来了?难道晚上大许先生也过来吃饭?
我问:“沈哥,晚上大哥过来吃饭吗?”
老沈摇头,说:“许总晚上去乌兰浩特,六点在那吃饭,都安排好了,去见一个客户。”
我看了老沈一眼,还没等我问呢,老沈就放低声音,说:“晚上不能看电影了,我开车送许总去乌兰浩特。”
我点点头,心里一下子放松了。
我拿起架子上的围裙扎在腰里,因为手上带了塑胶手套,没有一下子系上围裙。老沈正站在我身后,就伸手接过我的围裙带儿,帮我系上围裙。
跟老沈挨得太近了,系围裙的这个动作也似乎有点没有距离。我心里起点波澜。
两个人之间,还是有点距离好。君子之交淡如水。因为淡,不会产生怨气。因为淡,不会产生矛盾。这是相处长久的最好办法。
我原本是打算戴着塑胶手套掰大头菜的。大头菜外面的菜帮太硬。但是这样干活就慢,身边的老沈就可能会动手帮忙,这让我不太舒服。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拉开点距离为好,腌酸菜的时候他帮忙,是我自己干不动那么重的活儿,做油咸菜这种事,我完全可以胜任,就不让老沈帮忙。
帮忙多了,他会产生错觉,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一旦近了,双方说话就不会太在意,那也就是容易产生矛盾纠葛的时候了。
我摘下手套,迅速地掰掉大头菜外面的老菜帮,扔掉不要,再按照老沈的指示,把大头菜的叶子都掰下来,泡在水盆里洗两遍,切成随意的小块。又把胡萝卜和辣椒切丝,三样菜搅拌到一起,放入适量的盐腌渍半小时,腌出水分攥出,放到坛子里。
锅里倒入一斤橄榄油,把姜丝葱段蒜末煸炒出香味,再放入花椒大料炸一下,把热油全部倒入坛子里,趁热搅拌三样菜,隔一会儿再搅拌一次,这样更容易入味。各种调料适量,随自己的口味,喜欢甜的酸的还可以适量地放入白糖和香醋。
老沈几次伸手要帮忙,都被我挡住了。我还是把老沈当成客人。客人之间,相敬如宾。
老夫人去洗手间的时候,老沈看着我,轻声地说:“刚才在门外是跟你开个玩笑,生气了?”
我是有啥说啥,不满意我就直接说,免得自己憋气,对方还不领情。
我说:“沈哥,咱俩还不太熟悉,开玩笑,早点了吧?”
我想说,交浅言深,两人还比较陌生,就互相开玩笑,容易开过火了。
老沈说:“大娘说你脾气好,刚才我在门外站着,你在房里吆喝一嗓子,吓我一跳。”
我笑了,也放缓了声音,说:“你就这点胆子?还约我看电影?”
老沈说:“约你看电影,还得具备一个熊胆?”
我说:“行,你不害怕就行。”
老沈说:“让你这么一说,我更期待跟你看电影了。”
我说:“别期待,很多事情都这样,越期待,结局越不怎么好。”
老沈笑了,说:“你不愿意跟我看电影?”
老沈这话问得挺直接。我说愿意看吧,显得我不矜持。说不愿意看了,就把老沈伤了。
正犹豫呢,老夫人从洗手间回来了,打断了我和老沈的聊天。
老夫人开始向老沈询问有关大许先生和大嫂的一些事情。
这老沈真会做司机,滴水不漏,啥都说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不了解,忘了——真是一问三不知。两人聊了半天,似乎啥也没告诉老夫人。
老沈说话不伤人,他对老夫人说:“大娘,我开车的时候啥也不听,啥也不看,就一门心思开车。到了公司我就和许总分开了,他在办公室,我在楼下,他的情况我啥也不了解。”
老沈走了之后,老夫人才回过神,问我:“你说小沈吧,啥都好,就是问啥啥不知道。”
我一边干活一边笑,老夫人在后面还问我:“红啊,你笑啥呀?”
我说:“我笑你和沈哥,你们两人聊天特别有意思,你问你的,他说他的。你们聊了半天,就没聊明白一个事,可聊的还挺热乎。”
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地暗下来。
老夫人说:“小刘就是这样的人,跟我聊天吧,可热乎了,我就觉得她说话可对我心思了,说着说着,就把钱给她了——哎呀,老糊涂了,成废物了!”
老人可以不在乎钱,但她很在乎自己的智商在退步,她无法接受自己成了“糊涂的人”,“废物的人”。
晚上,许夫人先进门的,许先生后进门的。许先生进门之后,就忙叨起来,并没有到厨房吃饭,许夫人喊了他两次,他还在自己房间里忙乎着。
许夫人就去房间里找许先生,结果许夫人也没出来,我和老夫人坐在厨房里等了半天,两口子才出来。
许家吃饭,一家人要都坐在餐桌前才可以开饭。
许先生脸色不好看,许夫人还好,一张脸素寡着,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生气。
老夫人说:“吃饭都不积极——”
老夫人拿起筷子吃上了。
许先生看着我,看着他老妈,似乎想说什么,但许夫人用胳膊肘怼了许先生一下,许先生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没说什么。
我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许先生有话要对我。他对我说什么呢?
我没做错啥事啊?
老沈的事情吗?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不舒服,饭和菜好像都是从后脖颈子咽下去的,老沈教我做的油咸菜也没尝出啥味道。
吃完饭了,我要站起来收拾碗筷,对面的许先生忽然对我说:“姐,你坐下,等会再收拾。”
看许先生板着脸,听他严肃的声音,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就坐下了。
许先生看看我,又眨巴着他的小眼睛看向老夫人,问:“妈,你和红姐今天在家,有没有啥事发生?”
老夫人回答得可痛快了,说:“没有啊!”
许先生看向我:“姐,你说呢?”
我说:“大娘说没有。”
许先生问:“你也说没有呗。”
我点点头,说:“大娘说没发生啥事,那就是没发生啥事。”
许先生不高兴了,盯着我,口气严肃地说:“小刘上午是不是来了?”
我的老天爷呀,我一下子全明白了,许先生晚上回来在房间里捅咕半天,估计是查看监控摄像了,一定是知道了刘畅来家里弄的那一处。老夫人房间里肯定是有摄像头的,也就是说,许先生也一定知道了刘畅骗走老夫人800块钱的事情。
我没说话,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也没说话,看看我。
许先生非常不高兴了,又加重了语气问我:“姐,小刘上午是不是来了?”
我看着许先生,说:“您不都知道了吗?那您就不用问了,您就说怎么处理这件事吧,给我什么处分我都接受。”
许夫人站起来,要去北阳台拿桔子。
我就站起来,帮许夫人去北阳台拿水果。北阳台凉,许夫人是孕妇,不宜去北阳台。
我把桔子端到桌上,许夫人开始坐在餐桌前吃桔子。
老夫人也伸手拿个桔子,一点点地掰开,吃上了。
许先生不太满意,这么严肃的场面,女人们吃起桔子来了。
许先生就把不满对准了我,他说:“红姐,我叫你一声姐,是尊重你,可你不能放大眼汤啊,我把我妈交给你,你怎么能把刘畅随便放进来呢,还骗走我妈钱——”
老夫人忽然问:“老儿子,你咋知道刘畅来了?”
许先生说:“我看摄像头了,我要是不问,你们俩谁也不会主动谁呗?”
老夫人不太高兴了,说:“你天天看摄像头?你这不是监视我吗?”
许先生说:“妈,不是监视你——”
我说:“大娘,你老儿子是监视我这个保姆——”
许先生说:“姐,也不是监视你,可我老妈眼瞅86了,有时候犯迷糊了,我得掌控点全局啊——”
这时候许夫人扒开一个桔子,她吃了一瓣桔子,随即把这个桔子递给许先生,说:“你尝尝,这个可甜了,一点不酸。”
许先生郑重地对许夫人说:“别捣乱,严肃点,我开会呢!”
许夫人就收回桔子,自己慢慢地吃着桔子。
许先生又冲我说:“你到我家四个多月了吧?我可没用重话说过你,今天这事你做得不应该了,咋能让刘畅进来呢?我下班回来,曹大爷在小区遛狗,碰到我告诉我的,说咱家辞退的保姆在咱家门口晃荡,鬼鬼祟祟的,我回来一查监控,好家伙,把她放到房间来了不说,还骗我妈钱,你说你这个保姆咋当的——”
许先生要是开玩笑地说,我倒是无所谓。但他板着脸,很严肃,这我就有些受不了。再说刘畅进入许家,真不是我的错,是他老妈自己放进来的。可我又不想把责任推到老夫人身上,老人受骗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再被儿子没鼻子没脸地训斥一顿,她面子上挂不住,心里更难受了。
再说,许先生已经查看过监控了,那就应该知道这件事儿错不在我,他是以训我的名字,教育他老妈呢。可教育两句就得了呗,还教育上瘾了,训我训得跟真事似的,我如果不反驳他,好像真的错在我。我如果反驳他吧,自然犯错的就是老夫人了。
我只好不做声,许夫人递给我桔子,我也没心思吃了。
许先生还叨叨叨,叨叨叨地说起来没完了,还要给我制定几条规章制度,违反了就扣掉奖金啥的。
我心里暗自琢磨,你给过我奖金吗?估计是红包吧。
我就点头说好。我说:“你把你说的这几条都打印到纸上,贴到厨房,免得我记不住。”
许先生还要训我,说:“刘畅就是个骗子,就是专门骗老人的钱,老人糊涂,你也糊涂了?”
一旁老夫人忽然把手里的桔子皮丢到餐桌上,生气地盯着她的儿子,说:“这吃个桔子吃进一肚子气,一晚上就看你脸色了,还说起没完了。刘畅的事跟你红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说你就直接说我。上午刘畅是来了,你红姐没给开门,说你吩咐的,谁来都不行开门,她就没开门。后来她出去倒垃圾了,刘畅在外面敲门,咚咚响,饶得四邻不安的,我就给她开门了——”
许先生说:“妈,你给她开门嘎哈呀?”
老夫人说:“我愿意给她开门,开门能咋地?她还能吃了我?我们娘俩唠嗑唠得挺好——”
许先生说:“唠嗑唠得挺好,还把你钱骗走了?”
老夫人不高兴了,说:“也不算骗,当初她跟我是这么说的,我如果买她其他的东西,那几盒药就免费吃,现在你不是不让买了吗,人家要那几盒药钱,就给她吧,一个姑娘,天天楼上楼下的跑,也不容易,再说也没多少钱——”
许先生说:“骗你800块钱,还不少?”
老夫人说:“骗我钱又没骗你钱,你着的啥急生的啥气啊?”
许先生气笑了,说:“老妈,你是我老妈,这个保姆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你,我还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夫人说:“你反应啥呀?你反应的就是,回家训你老妈呗!看你一晚上脸色了,白天一天不着家,可下把你盼回来了,到家就给我脸子看,幸亏我住的是你爸留给我的楼,这要是住你的房子,早给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废物撵出去了!”
许先生也不高兴了,说:“妈,你说你被骗了,还不吸取教训,下次不还得被骗吗?”
老夫人说:“被骗我乐意!我被骗跟你有啥关系呀?我花你钱了?我死了那天我剩下的钱也不给你,我给我孙子,给我孙女,用不着你心疼!”
老夫人是彻底生气了!
许夫人又掰开一个桔子,吃起来。
许先生在一旁给我和他的老妈开会,另一只眼睛也在关注他媳妇的动静。看他媳妇儿这么会儿功夫消灭三个桔子了,就忍不住说:“你少吃点桔子,酸儿辣女,到时候你又该生儿子了。”
我的老天爷呀,能不能严肃地开会呀?生儿生女从种地那天就基本定型了,怀上孩子之后,吃啥都管不了生儿还是生女了。
许夫人用白皙纤细的手指扒了一瓣桔子,直接递到许先生的嘴边,说:“一点不酸,你们公司发的桔子可甜了,你尝尝,开会也不耽误你吃桔子。”
许夫人已经把桔子温柔地递到许先生的嘴边了,许先生用他那两只小眼睛飞快地扫了对面两个被他开会的人,见我和老夫人都没注意这事,他就急忙把许夫人手里的桔子吞到嘴里。
许先生刚嚼了两下,就妈呀一声,拿着餐巾纸,把嘴里的桔子吐到餐巾纸上,脸上的表情更逗了,又挤鼻子又瞪眼的,嘴里还嘶嘶地,肩膀都酸得直哆嗦。他生气地冲许夫人说:“嘎啥玩意?骗我?这么酸的桔子给我吃?你故意的吧?”
许夫人温柔地睁着一双丹凤眼,无辜地看着许先生,说:“我不觉得酸呢, 觉得可甜了,你觉得酸吗?”
许先生说:“都快把我牙酸掉了,还不酸?完了,酸得我浑身都没一点劲了,啥也干不了,洗澡水也不能放了——”
许夫人急忙站了起来,说:“我给你放洗澡水去——”
许夫人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回头看着许先生,说:“咋地呀,你一点都动不了?还得我们三个女人把你抬浴室去呗?”
许先生一边抬脚往浴室走,一边回头对我和老夫人说:“等着啊,一会洗完澡再回来给你们俩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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